十九
世界分成了两块,白的和黑的。大男孩内心的无力,从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起,深深地积蓄着。还有那个11岁的男孩无法描述的眼神,怨恨,悲伤,期待和疯狂。
“我从来没有撒谎。”他轻声说。
“那就……让我们把这个谎言一直带下去吧。”他弟弟抓起了他的手。
契约,从一开始就存在啊。15岁的那年,一旦契约就像毒品,开始了就别想停下。
“吉尔!”
血公主把他叫回了现实。
吉尔眼底的光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U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
“我跟你说过了,契约了就不能回忆。不然只会是对你自己的一种伤害罢了。”她坐在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上,“每个契约者以前都和别人交易过。你和我都是。我劝你还是忘了他们吧,这会影响结果。”
“这……这样啊。”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远的他忘记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只剩下了在夜色中的背影,从窗口看下去。
“你明明只是一个虚拟出来的程序。”
“谁说契约者必须是人了?只要某个人可以达成你的要求,他就可以成为你的契约者。”
“工作。”吉尔忽然变了脸,“现在那个东西正在进入人工催醒,没时间陪你唠嗑。”
他一登地面,旋转椅顺着地板滑了出去。真是长不大的孩子。血公主眼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她又笑了笑。
吉尔在巨大的键盘上按着那些外行看不懂的东西,屏幕上不断出现视频、资料和计算结果。吉克斯的弟弟,英国分部的最高统领,学院总部的怪物……还有……她的弟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血公主翘起脚,她的长发无风自动。
“哥哥,他们说明天我就可以得到进入宴会的资格了!”
“是嘛,真是太好了呢。不愧是我弟弟。”
“哥哥可以去吗?”
“可以哦。”
“我想要姐姐也去!”
“她……还有事。”
那个一直溺爱他的大男孩轻轻包住他的头。
好了,记忆不该出现吧,我知道了……吉尔的手在键盘上停了一下,然后又飞快的按动。血公主似乎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
“姐姐为什么一直不来呢?”
“这个……”
“一定是我的诚意不够!这样吧哥哥,今天去找姐姐好不好?”
“如果吉尔这么想的话,可以啊。”
“结束它。”血公主把一只手放在吉尔的肩上。
她明明是虚幻的,吉尔却好像感觉到了那只手的重量。
下午4:00。
吉尔坐在驾驶座上,他没有回到之前住着的那栋高楼,而是神使鬼差的向另一个熟悉的地方开了过去。反应过来,居然没有想要阻止自己的意味。就像……明明知道糖对牙齿不好,但还是想要偷偷吃一点。
车子驶入一片豪华住宅区,到处都是城堡一般的建筑。每栋“城堡”周围还有足够大的花园,住宅区后面被森林包裹着。他放慢了速度,周围树的影子在车身上映出斑驳的网格。
光有钱时没有办法住进来的,可以进入这个区域的,必须有,权力。
进去的时候他向保安亮了亮象征身份的黑卡,保安行了个礼,打开了大门。过了7年,这里还是一模一样的格局,那些建筑里还生活着7年前的家族。
轻车熟路的来到那个建筑,他还记得,旁边那栋更加豪华的城堡早已人去楼空,还有被火烧灼过的痕迹,周围的树木这都是拦腰截断。但现在里面灯火通明,有穿着长裙的女子和带着佩剑的男子走来走去。
而7年前,那场大火吞噬了一切,不过还好当时没有烧到自己家。
他看着7年前自己住的房子,里面也……住了新的家族。
一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泡泡裙,推开门冲了出来,咯咯笑个不停,摔倒在门前的草地上,但还是在笑。她的女仆们担忧地跑过来扶起她。那个小女孩挣脱开那些女仆,在草地上跑了起来,追逐一只泰迪。
他们跑过吉尔面前,小女孩立刻停了下来,礼貌的打招呼,然后看到了那张黑卡。
“先生你是这栋房子以前的主人么?”她看上去有着良好的家教,“要进来看一看么?我和我的家人今天才搬过来。”
他走在走廊上,即使换了地毯、吊灯、雕像或者一切装饰品,这里还是那么熟悉。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说什么。
“这些画为什么不取下来?”
原来是在指着自己家人的遗像多嘴,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真是该死。
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路灯还没有门厅里的灯亮。当年,一个男孩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人一去不回。他也看着夜色中沉沉迷雾,仿佛传来了车子拐过拐角,轮胎刺耳的摩擦着地面。
机场
“刚去完中国又要去伦敦……”关灵嚎叫着。
“这不都到了么。”亚撒拍着他的背,“认命吧。”
“我记得你说过你对英国分部的那个最高统领很感兴趣。”齐正炎背起一个包。
亚撒拿出手机:“我向校长要了他的电话,现在打一个试试。”
接电话的人听声音非常年轻,但他们一直以为会是一个和校长一样双目炯炯有神,但上了年纪的老头,至少应该虎背熊腰,身子骨非常好。
但他如此年轻……只比他们大几岁:“学校总部派来的人?我以为你们明天下午才到。”
“提前了。既然都要来还不如早点来熟悉一下。”亚撒理直气壮。
“好吧,你们去布朗酒店好了,我会预定的。”那个人很不客气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
其实来英国的只有亚撒格尔木和关灵,他们来到了英国分部的一个部,或者说是分部的一个分部。
“这是……”格尔木拿着一份从一个研究员那里抢过来的报告,“居然是强行苏醒神?”
“你们的统领呢?”亚撒问。
一把旋转椅转了过来:“你找我?”
那个统领果然非常年轻,他转着一个U盘。大屏幕下面站着一个女孩,蓝色的长发,双手背在后边,微微踮起脚,仰望着屏幕上泛光着的数据。
“你们就是学校总部派过来的?正好,最近一次探查你们去吧。”吉尔又转了回去。
“这是关于海底探查的资料。装备什么的不用你们操心。”他又补充。
“上面显示海底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亚撒挥了挥手手中的资料,“你打算怎么让我们活着出来?”
他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神源·王
“还有问题么?”吉尔眼底流动的流苏消失了。
格尔木拉了拉关灵:“不愧是让校长都赞叹的怪物……”
关灵看着吉尔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关注点都在实力上,他分明在这个居高临下的统领身上,看到了一丝和哈迪斯很像的,麻木的情感。还有气泡一般,梦幻,脆弱的记忆。
“你有家人么?”关灵处于好奇问了一句。
吉尔继续敲击着键盘。关灵的面前忽然掠过了一丝影像,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慢慢离去,门厅里,一个男孩站在温暖但是没有温度的灯光下,又像在目送,又像在沉思。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进入了吉尔的思维,这是什么怪力?
关灵又去看其他人,各种声音和图像在他眼前浮起,但是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动静。
“死心吧,她是虚拟出来的。”吉尔头也没回。
原来他能感觉到,关灵偷偷收起了这份怪力,但想打开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