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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绝望

一个小时前,西郊文旗中校。

孙曦幽幽转醒,她先是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然后翻动脑海内的记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记忆的最后一格,她模糊地想起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拖入黑暗,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这是学校的花园?“记忆逐渐清晰,孙曦开始冷静下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

满园的花草盆栽散发着清香,整齐的石制地面和几张石桌石椅,几瓶红酒和三个玻璃高脚杯安静地摆在石桌上,一切显得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温馨,也只有这种私人贵族学校才会设置这种优雅的花园。

看到熟悉的景物即便身处险境也可以令人心中一暖,但马上孙曦就发现这花园有点违和感。她平时也经常来花园闲逛看书,但那时候的景物与她视线是齐平的,可现在这些熟悉的花草树木却在她视线下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于是举目向两边看去,这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数根骨链牢牢地束缚着,整个人竟然被绑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怪不得视线内的景物不是平视而是俯视。

这时前方学校中央的体育馆忽然雷火冲天,宛如末日般的爆炸甚至卷起狂风席卷四周,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吞噬殆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孙曦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身处绝境,而且是绝的不能再绝的绝境…

”不愧是‘神话’,竟还有这种武器。咦,你醒了啊。“伴随着慵懒且猥琐的声音,一个黑球凭空出现在孙曦面前,玛门那肥胖又恶心的身影从球体内走出,径直地走到石椅上面对着孙曦坐了下来。

”你是谁?“孙曦警惕地看向玛门。

”唔…还没自我介绍呢,反正世界早已遗忘我的真名,我只知道你们称呼我为‘贪婪’,亦或为玛门。“玛门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又问,”你要喝吗?我倒不介意你坐下来跟我喝几杯。“

”我从不喝酒,而且我这样子…。“孙曦眼神瞄向了身上的骨链。

”诶呀,看我大意的。“玛门看似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秃顶,然后打了一个响指,骨链如毒蛇一样缓缓滑落。

“现在可以坐了吧。”玛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孙曦落到地上,一边揉着被骨链勒痛的手腕,一边坐到玛门对面,毫无惧色地直视玛门。

”嚯,少有人类敢用这种眼神看我,该敬你一杯。“玛门赞叹孙曦的胆色,为她倒了一杯红酒,或许是觉得孙曦会拒绝,于是又补上一句,”不能拒绝我的好意哦,因为你没有选择。“

孙曦虽然天真烂漫,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人死了的话,即便是再简单的理想也无法实现。于是忍着刺鼻的气味,举杯一饮而进。

”好!再来一杯。“玛门拍掌,又为她倒了一杯。

”为什么要抓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喝酒?“孙曦又喝下一杯,淡淡地问。

”当然不是。“玛门直接了当,嘿嘿一笑,”如果我想找个人喝酒,随便抓一个就好,何必抓你呢。“

”那又是为什么?“孙曦问。

其实这些问题是孙曦随口问的,她自然知道玛门抓她过来的用意,从亚雷斯卡口中她已得知圣人的体质容易被魔物盯上,而且其存在的本身又是原罪的天敌,像玛门这种七大原罪之一肯定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之所以问这些毫无营养的问题,仅仅是为了争取时间,只要撑到亚雷斯卡过来,那么她就有可能得救。

”何必明知故问呢,我抓你来的目的难道你会不知道?“玛门浅尝了一口红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孙曦。

被他这一问一看,孙曦只觉得心口压了块巨石使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只好低头不语。

”别紧张,如果我的目的达到,我就不会加害于你。“玛门忽地一笑,虽然笑声干燥刺耳,但也稍微缓解了下紧张沉默的气氛。

”你会放我走?“孙曦抬头不敢置信。

”当然。“玛门身子前屈,将斗牛犬般的脸庞靠近孙曦,轻声细语地说,”不过这得看’神话‘的表现,如果他答应我的要求,那么释放你的条件便成立。“

”到底什么意思!“孙曦觉得玛门在戏耍她。、

”就是字面意思咯。“玛门回到自己座位上,慵懒地品尝红酒,”只要’神话‘能听我的话,我就保证不会加害你们任何人。“

”你还敢说!“玛门的这句话似乎刺到了孙曦的痛处,令她暴怒地起身指着玛门说,”你真敢保证你没杀一个人吗?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你能保证他们还活着吗!“

先前被亚雷斯卡消灭的魔物大部分是孙曦原来的校友,这点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对玛门的保证,她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导致她忘记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劈头盖脸地指责玛门说风凉话。

”他们自然是化为了死侍。“玛门对于孙曦”不敬“的举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指的是你和另外三个人。“

听完玛门毫不遮掩地讲述事实后,孙曦无力地瘫坐在石椅上,双目无神地看向雷霆滚动得夜空。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真正接触到悲凉的现实后,她依旧难掩心中的痛苦,脸颊划过两行清泪。

”你这个怪物…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他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良久孙曦抽噎哭诉。

”怪物?“玛门冷笑起身,用狂傲又厌恶的眼神看着孙曦,”你知道吗?我们原罪本是善的化身,可自从父亲创造了你们人类后我们便被你们堕落的思想渐渐染黑,最终化为世界之恶。你说,人类真的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吗?你说,人类真的不该死吗!“

玛门越说越激昂,像一头发狂的斗牛犬对天咆哮。孙曦被他的话震住,这些话她从来没听说过,但敏锐的思维告诉她这些话是隐藏在历史中的真相,原罪的出现或许真如玛门所说是人类一手造成的。

”如果没有你们人类,或许第一至第三纪元就不会毁灭,或许我们和父亲也不会兵刃相向,寒冰王座也不会就此崩塌。是你们,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人类!你们才是世界之恶,你们才该永远地消失啊。“玛门继续咆哮,声音甚至盖过天上雷霆。良久他的怒火才渐渐平息,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孙曦,厌恶地说,“可笑的是最弱,最恶的人类竟然延续了四个纪元,而我们却被你们所淡忘。”

话音一落,玛门似乎不想再跟孙曦啰嗦,随手一挥骨链再次如毒蛇一样从地面逶迤而行并缠住孙曦,惊叫声中,孙曦又一次被束缚在十字架上,愤怒地看向玛门。、

“不用这么看我,我从未说过现在就放了你。而且我打从心底里讨厌你这样的圣人,在恶的世界里像你这样的人只能被仇视,被淘汰。哦?你的朋友似乎来了。”玛门转身冷笑,望向前方。

吕凡和张旭正拔腿狂奔,一方面他们心急孙曦的处境,另一方面他们身后跟着几百只魔物,一旦稍微松懈,便有可能成为它们的口粮。老实说他们现在的处境真心不比孙曦好上多少,一旦被魔物追上,那么结局就是沦为玛门的死侍。可当吕凡看到孙曦时,所有的危险都被他抛到脑后,更加卖力地往前奔跑,惊喜又兴奋地大喊:“孙曦!”

“哼,蝼蚁之徒竟无视我的存在。”玛门脸色一寒,显然对吕凡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感到不满。其实这也难怪吕凡,无论是谁一旦拼命地做一件事,那么其他外物都会被他选择性地忽略,而且这件事还是个人,是吕凡的初恋…

就在吕凡距离孙曦只有十余米时,玛门手指轻动,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的来路。可吕凡并未注意到这堵墙,依旧向孙曦狂奔。当他注意到时,整个人已经撞在墙上,“砰”的一声整个倒飞了出去仰天摔倒在地。

这撞击产生的疼痛可不轻,吕凡整个人因痛苦而卷缩起来,再加上过度的劳累,导致全身感到虚脱,别说站起来,保持意识清醒便已是奇迹。

魔物们看到他摔倒,像是野狗看到骨头,争先恐后地嚎叫着冲了过来,张旭脸色苍白扶起吕凡,惊恐地看着密密麻麻的魔物群。他虽然可以用“空间移动”逃命,但这样子吕凡必死无疑,可如果与吕凡同进同退,那么恐怕连他也得交代在这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一声清澈地凤鸣从空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庄严肃穆的金光倾天而下正中魔物群的中央,金光落地后又迅速往外扩散,眨眼便笼罩了所有的魔物。顿时,哀嚎遍野,咆哮不绝,所有的魔物在金光内停住脚步,痛苦地拉扯自己的毛发、四肢,似乎正忍受着锥心之痛。又过片刻,在金光的神秘力量影响下,数百只魔物的身体开始肢解脱落,最终化为尘埃随风飘散。

“前辈!”张旭惊恐之色一扫而尽,喜出望外地抬头看向天空。亚雷斯卡蓝色的瞳孔映入他眼帘,即便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中,他那如宝石般湛蓝的双目依旧那么瞩目,像黑夜中的明灯令人心驰神往。

“正主终于来了。”玛门淡淡地一笑看向夜空,一只浑身被火焰包裹的彩凤盘旋在上空,亚雷斯卡清瘦孤傲的身影立在凤凰背上,用那双独一无二的双眼遥遥与玛门对望,然后纵身一跃落到吕凡他们身前,火凤在他落地后一声清鸣便化为星芒消失了。

“要喝一杯吗,神话。”玛门指了指石桌上的红酒,热情地打招呼。在孙曦眼中他的性格非常古怪,颠覆常理的古怪,从亚雷斯卡口中得知的原罪形象应该是十恶不赦,饮毛茹血的恶魔才是,而玛门给她的印象仅仅是一个有些话唠,又有些神经质的变态大叔而已。

不过对于玛门地盛情邀请,亚雷斯卡简洁明了地化出一柄长枪一击击碎无形之壁作为回答。

“不喝就不喝嘛,不用这么大火气啊,你看我这还有人质,如果你轻举妄动的话,她可会没命哦。”玛门耸耸肩狡黠地说。

”孙曦!去救她,快去救她!“吕凡一看到孙旭的处境,全身冒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一把推开张旭并抓住亚雷斯卡的衣袖哀求。

但亚雷斯卡却轻轻地推开他,冷峻的脸庞不为所动。

”那边的小子,你想救这女孩是吧。“玛门或许觉得亚雷斯卡难以沟通,于是将目光放在吕凡身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拐个人质当保护伞有损我的威名,可你也知道外面那么多人类要杀我,实在没办法啊。这样吧,如果你能说服‘神话’放过我,我就把这女孩还给你。“

玛门说得诚恳,可在场的除了吕凡以外无一人相信他的鬼话,那双血色之瞳除了戏谑看不到其他任何感情。

可正所谓急病乱投医,吕凡此时毫无办法,于是照着玛门的话哀求亚雷斯卡,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裤子说:”看在我爸妈的份上,求你答应他吧,现在应救孙曦为重啊。“

”你觉得他真会信守诺言吗?”亚雷斯卡眼神异常冰冷,用淡淡的口吻说,“我从不相信原罪的鬼话,它们可不是善男信女,对他们来讲人类的痛苦便是他们的食粮。而且,我绝不会放过原罪,它们如果不死,别说孙曦,所有人类都会体验到何为地狱,几十亿人的性命和孙曦一命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清吧。”

“放屁!几十亿人给予了我什么东西?连回忆都没有,可孙曦却给了宝贵的记忆,对我来讲,她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吕凡怒不可揭,可转瞬又服软继续哀求,“求你了,只要能救孙曦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也只有你能办到啊。”

“这个,前辈能让我说一句吗?“张旭靠近亚雷斯卡,轻声地说,”其实我们可以先假装答应,救了孙曦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你们什么都不懂。“亚雷斯卡摇头,”依照原罪的话行事,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你难道没有感情吗!“吕凡受够了亚雷斯卡的冷血,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怒地看着他。

”够了!“这时孙曦大喊,”别去相信恶魔的呢喃,它们不会给予你希望,吕凡,你要活下去,替我活下去!然后,亚雷斯卡先生,我恳求你,恳求你替这里枉死的所有人报仇,恳求将希望带给全人类!“

亚雷斯卡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然后让张旭拉走吕凡,对着孙曦郑重地点头。

“真是感人肺腑啊,连我这种没有感情的怪物都被感动了。”玛门“啪啪”地鼓掌,然后遗憾地转头看向孙曦说,“看样子,条件不成立,真是可惜。”

“恶魔,你给我听着。”孙曦拼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使身体稍微挣开了些骨链,然后将脸靠近玛门咬牙讥笑地说,“人类或许是恶的化身,但同样也是善的象征,我们能不断地延续至今,肯定有其道理。看着吧,最后一定是人类笑到终点,你们没有未来!”

“或许吧,不过你反正看不到咯。”玛门嘿嘿冷笑,伸出右手靠近孙曦的胸口。

可亚雷斯卡明显不会令玛门就此得逞,在玛门对孙曦不轨前他率先动手,身体化为一道蓝光笔直地冲向玛门。然而玛门似乎早料到亚雷斯卡会来这手,在亚雷斯卡的枪尖即将刺到玛门心脏时,他身前的大地忽然龟裂,无数黑色触手伸出地面将他双手双脚牢牢缠住,并重重地甩向远处教学楼。

张旭只觉得一阵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亚雷斯卡连人带枪撞在了他身后远处教学楼,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下没人打扰我享用人间美味了吧。”玛门看着崩塌的教学楼冷笑。

“等等,求你别对孙曦…不!”吕凡瞳孔恐惧地放大,发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

一道蓝色闪电划过夜空,照的天空闪亮通明,闷雷也随之炸响滚动,豆大的雨珠终于倾盆而下,浸染了大地,也淋湿了吕凡的心。他绝望地看到玛门的右手化为利爪闪电般地穿透了孙曦的胸口,鲜红的心脏被他整个掏出,在他右爪上一动一动有节奏地跳动着。闪电下,玛门狰狞地狂笑,高举着心脏,然后整个放入口中,“咕噜”一声,竟生生地吞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孙曦甚至没感到任何痛苦,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勉强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温柔地望着吕凡,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眼皮却逐渐变的沉重,最后慢慢合上,失去了生机。

“啊…啊…”吕凡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巨大的悲痛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他淹没。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个宛如陷入沉睡的可人儿,可触到他手心的只有湿润的雨滴和毫无实感的空气。

“哈哈哈哈…绝望地呐喊配上鲜美的圣人之心,没有比这更能令我感到愉悦,你们取悦了我,就让我向你们表达一份谢意吧。”玛门双手举向天空,像是一名正在祈祷的修士高歌呐喊。

天上雷霆更加肆虐,大地也随之剧烈颤动龟裂,无数岩石铺天盖地地砸向吕凡,而此时吕凡沉浸在悲伤的海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极速靠近,幸亏张旭一直保持着清醒,在危机时刻他一把拉起吕凡拼命地后退。可惜玛门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们,他用轻蔑的眼神对着他们遥遥一指,一道风暴凭空出现瞬间压在张旭和吕凡身上。两人只觉得背后袭来一股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翻滚,最后在地面上滑行了整整二十余米才停止。

受到这一波攻击后,张旭再也坚持不住,双眼通红嘴角溢出无数血丝,眼前一黑然后倒地不起。而吕凡因为张旭的保护仅仅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可沉重的心灵打击以及疲惫不堪的身体也令他头晕目眩,最终陷入昏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跟死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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