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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赐死

其实这些闲言闲语在宫里流传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不过许多识时务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多加评论。但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事件中的当事人悦宁还是通过生气的秋桐知道这件事。

秋桐本不想告诉格格,增加她的烦恼。可是听到宫里人越传越离谱,简直把格格说成了狐狸精,这才在气愤之中无意说漏了口,让悦宁给知道了。

悦宁原本就悲戚的心更加麻木起来,她隐隐的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现在的她非但不怕死,反而希望快些了断,自己才没有那么的痛苦。

悦宁假装对秋桐说,想吃她亲手熬的杏仁粥。秋桐见连日来都吃不下饭的格格终于有了想吃的东西,心里十分高兴,连忙去了小厨房张罗着。

悦宁待她走后,从她平时做绣工的废绫布里挑出一条足够长的,心如死灰般的踩上凳子。她将绫布扔过横梁,拉住两头打了个死结,双眼无光的向屋外无限美好的春光看了一眼,伸头套进绫布里。“砰”的一声闷响,凳子倒在了地上。

秋桐将材料都放进锅里上火熬着,忽然想到格格喝粥需不需要做点小菜就着,于是兴冲冲的回屋。当她踏进院门口,就看见格格直直的挂在横梁上,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她慌忙跑过去,抱住格格的腿摇晃了起来。

本来那条绫布就不结实,悦宁心灰意冷中也没有仔细去挑一条耐用的,此时承受了悦宁的重量已是极限,再被秋桐这么一摇晃,马上撕裂开了,让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格格,格格,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秋桐一面安抚着不停咳嗽的悦宁,一边哭着说。

“秋桐姐,我是活不成了。”悦宁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悲哀,抱着秋桐哭了起来。

“不会的,格格,那些都是没影的流言,定是哪个嫉妒格格的人无中生有的传开的,格格不要放在心上。格格那么好,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相信的。”秋桐知道悦宁是因为这些传闻而感到难过,于是拼命的劝慰她。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悦宁无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秋桐,心里只想着死。

“格格,宫里有规定的,如果在宫中自尽的话,是要连累九族的。”(这是宫中对嫔妃们的规定,不知道能不能用在一个受封的格格身上,不过姑且这么算吧!)秋桐知道格格孝顺,于是说出这条来打消她寻死的念头。

是吗?为什么?在这宫里,想死都那么的难吗?悦宁瘫倒在秋桐身上,泪水不停的流下来。

“宁格格,皇上有请。”屋外有个小太监前来通报。

悦宁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搽干了脸上的泪水,快步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她吃不准康熙找她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但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既然自杀不行,那么就让康熙赐死好了。

秋桐慌忙跟在她后面,心里已经是惊恐万分。

康熙高高的坐在龙椅上,沉默的看着跪在下面悦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她起来。

悦宁低头看着地板,等候康熙的问话。她能感觉到康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正向她席卷而来,可是她不怕。事到如今,她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这种压迫感么?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康熙,眼神里透着一丝无畏。

康熙惊了惊,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装作不在意的开口说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朕打算将你赐婚给老八,你……”

“悦宁不愿意。”悦宁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绝,同时也打断了康熙的话。

“你不愿意?”康熙十分意外,心里有些生气。

“那四阿哥呢?”

“悦宁不愿意。”

“哼,那太子你可愿意?”

“悦宁不愿意。”

“朕的儿子就没一个配得上你?”康熙顿时愤怒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悦宁,燃着火焰,似乎要把她给看穿。

“只有配不上皇子的人,怎么会有皇子配不上的人呢?”悦宁毫不畏惧的回视他。

“那为何你都不愿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康熙冷笑了一下,问道:“好,那你说说看,你的玉是何人?”

悦宁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低下头幽幽的说:“我的玉从来就不属于我。”

“哐当”一声,康熙刚刚拿起的茶杯被他砸到了地上。

“一派胡言,你既然对这几个皇子没意思,为什么与他们纠缠不清?还是你真如外面传言那样,故意想引发他们之间的争斗啊?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悦宁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抵不过流言蜚语的灌输,将一切都看不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笑了起来,笑得康熙一脸的莫名其妙。

“康熙,我就是红颜祸水。可是你别忘了,我这个红颜祸水是谁给的胆子?要不是你执意留我在宫中,与皇子们有机会接触,要不是你三番两次的说要招我为儿媳妇,只怕我这个红颜祸水还成就不了。哼!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看不到自己的错,永远只会把错误推到女人头上,难怪自古红颜多薄命,死后还要留骂名。”

康熙显然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悦宁竟然会这样对他说话,脸被涨得通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悦宁此刻已经不再把自己融入这个朝代了,她勇敢的站在那里,用一个现代人的身份对这个古代名君说着话。

“康熙,你出去看看你的后宫?那么多的妻妾儿女,你自己倒觉得挺享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后宫的每一个人都期盼你的垂青,你的爱护,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利用、陷害,甚至伤人性命都在所不惜。如今因为你宠爱我,引来那些为了得到你关注的人的利用,到头来还要说我是红颜祸水?哈哈,真是个讽刺的笑话。你是这里的主宰者,区区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可是你保证得了死了一个人就能平息这些纷争吗?我敢说,没有了我,你的儿子们一样会不和。”

康熙的脸色转为青色,就连殿里的李德全和殿外守侯的秋桐都浑身颤抖,恐惧不已。

“你知不知道这样和朕说话,朕马上可以要了你的命。”康熙彻底被悦宁激怒了。

“谢皇上恩典。”悦宁笑了起来,似乎正期待他的这句话。

“不知道皇上是赐悦宁三尺白绫呢?还是毒酒一杯?还是毒酒吧!那上吊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再说吊死鬼怨气大,只怕会绞得宫里不得安宁。毒酒喝下去,肠穿肚烂,一了百了。就毒酒吧!”悦宁一脸纯真的挑着死亡方式,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康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但是被她挑起的怒火依然在熊熊燃烧着,于是咬牙切齿的说:“好,好,很好,就随你的愿,赐你毒酒。来人,拉她下去,等候毒酒。”

门外的侍卫马上跑了进来抓住悦宁的双手。

“慢着。百姓都说皇上是一代名君,定不会滥杀无辜的。想当初在扬州时,悦宁莫名其妙就成了金保大人的女儿,简直就有些儿戏,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就算悦宁真的是,但也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他们没有教养过悦宁一天。如今悦宁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皇上念在悦宁救过您一命的份上,饶了他们的牵连之罪。”

“哼!朕从来就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一人得罪与家人无关。你就放心的去死吧!”康熙转过身去,背在身后的双手捏紧了拳头。

“谢皇上恩典!”悦宁突然跪了下来,认真的向他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个头。然后便任由侍卫抓着她的手臂,走出了乾清宫。

当她路过秋桐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对她说:“别怕,去敬嫔娘娘那里,以后跟着娘娘就会没事的。”

“格格,为什么啊?”秋桐哭着跪在那里。

悦宁回头朝她微微一笑,有种终于解脱了一般的愉快,转眼就跟着侍卫消失在秋桐的视线里。

“皇上,格格冤枉啊!皇上,奴婢有事情禀告。”秋桐爬到宫门边上朝里面喊,她不能让格格就这样死去,就算要她死,她也要把事情说出来。

李德全心惊胆战的退了出来,小声的呵斥着她:“你没见万岁爷正生气么?在这里喊什么喊?”

秋桐赶紧抱住李德全的腿哭着说:“李喑达,格格她一心求死才这样顶撞皇上的,她真的没有挑拨皇子间的感情啊!”

“小李子,让她进来说个明白。”康熙在里面冷静了一下,也觉出悦宁的视死如归来,现在听见秋桐的话,就更加想把事情弄个明白。

秋桐连忙跪着爬了进去,虽然有勇气,却还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能有任何隐瞒。”康熙又坐了下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是。格格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十三阿哥一人,从四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十三阿哥对格格好象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格格虽然伤心,却一直洁身自爱,并没有再与其他阿哥交好。格格对待四阿哥如兄长般尊敬,对八阿哥像朋友一样看待,却从来不曾逾礼。面对两个阿哥的喜爱,格格也很无奈,所以经常逃避。那次在塞外,八阿哥与四阿哥发生争执,是格格自己跳下湖希望阻止他们的打斗。格格为了保全十三阿哥与四阿哥的兄弟之情,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感情,她知道只要她向皇上请求,您一定会答应她的,可是她常对奴婢说,不能那么自私,不能让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感情产生裂痕。这些日子,宫里流言蜚语四起,格格听了后,特别伤心,刚才在来这里以前,格格就……就打算自尽来表示清白。要不是奴婢赶去的及时,只怕格格已经……”秋桐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趴在地上哭泣着。

康熙只觉得全身无力,他靠在椅背上,头更加疼了起来。

“皇上,如果一定要赐死格格,那么请皇上将奴婢一同赐死。奴婢的命是格格救下的,不管格格去了哪里,奴婢都要跟随左右。”秋桐狠下心来,一心要追随悦宁而去。

康熙用手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乾清宫里只有秋桐断断续续的抽涕声。

过了好一会,康熙才张开眼睛,将手甩了甩说:“你去接你主子回咸熙宫去,等候发落。”

秋桐磕头谢恩,低头退了出去。

李德全看见康熙痛苦的模样,很是担心,上前小声的询问:“万岁爷,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您的身体要紧啊!”

康熙此时特别不舒服,只得挥挥手表示同意。

不一会,张太医就领命来到乾清宫帮康熙把脉。他诊治了一会,对康熙说:“皇上近日来被国事烦忧,用脑过度才会引发头疼。皇上实在应该暂且放下些事情,好好休养才行啊!”

“朕怎么能放下呢?这些日子事情一件一件摆在朕面前,还个个都是难题,想不用脑还真是不行啊!”

康熙坐起身子,叹了口气,继续说:“朕也是被那些恼人的事给气糊涂了,宁丫头的人品在宫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朕却也用那些流言蜚语来看待她,也难怪她一心求死了。唉!她救了朕一命,没想到却是朕要将她赐死,只怕朕最终要为后人留下个不义之名啊!”

张太医与李德全慌忙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们说朕该如何是好呢?君无戏言,如今想收回成命都太晚了。再说就算让宁丫头活下来,只怕也是个麻烦啊!”

三人就这样沉默起来,都在想着救悦宁的办法。

“皇上,微臣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用。”张太医忽然心生一计,小声的对康熙说道。

“哦!什么办法?你快说。”

张太医将头凑了过去,用只有三个人听见的声音将计划细细道出。

“好,就这么办,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你去办吧!另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康熙的眉头舒展开来,烦闷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是,微臣告退。”张太医与李德全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放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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