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玧最瞧不起仗势凌人色厉内荏的窝囊废,懒得再理会于猛,亲手扶起受伤的老人,说:“老人家,伤的严重吗?”
老人从未听过别人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一时难以适应,低着头,红着脸,很小声地说:“老奴……”他伤的过重,一句完整的话尚未说完,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金玧随身携带着治伤良药,赶紧拿出一颗塞进老人的嘴里,说:“先把药吃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老人咽下药丸不久,身上的伤不疼了,力气恢复了,那颗药丸不但不苦,吃下后反而像喝了一杯上等茶水,唇齿留香。他知道金玧给的是一颗最上乘的治伤灵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想此人贵为王爷,高高在上,为何会对他一个穷酸落魄的老人家这么好?
许白杨善于洞察人心,马上看明白了老人的心思,说:“你不用奇怪,殿下虽是王爷,面对弱势之人却从来不摆高高在上的姿态。别说是你,就算是一个全身满臭泥的乞丐,他也不会吝惜一颗药丸。”
老人感动地泪水涔涔,哭着跪了下来,哽咽着说:“王爷,老奴活了这么久,从没遇到过像您一样的好人。好人自有天来佑,您肯定会一辈子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老奴只要有一口气在,会每天向上天祈祷,祝您多娶几房夫人,多生几个孝顺儿子。”
金玧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说:“老人家折煞我了,你和巫灵阁的人究竟有什么过节,他们为什么当街打你?”
于猛害怕金玧知道实情不会饶了他,抢在老人前头说:“肃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个老家伙是个鼠妖。他本是朱家的一个仆人,偷了少夫人的金钗,我和几个兄弟正在询问金钗的下落。这个老家伙嘴硬的很,死活不说,小的万不得已动了刑。”
鼠妖排在妖族中最末一等,男人都做仆人,女人都做婢女,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将其视为最为卑贱的一类。于猛以为提起老人的身份,金玧会满怀轻视之心,再也不愿意管这场纠纷。没想到金玧的眼皮都没眨一下,看着老人的眼神丝毫未变,依然很温和,很敬重,很善意。
许白杨一眼看穿了于猛的心思,笑着说:“小子,老夫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圣人的教诲,应谨记在心。当然了,这点做起来很难,但是看到老人给予最起码的尊重,见到幼儿应该拥有最起码的怜惜,只要心中尚存一丝良知,都能做到这一点。”
金玧说:“跟他说做人的道理,岂不是对牛弹琴。”
许白杨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是啊,白白浪费我的口水。”
金玧的目光转向于猛,寒意与怒气越来越盛,说:“看来本王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巫灵阁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动刑的规矩。”
于猛指着老人说:“他是小偷。肃王殿下,我在为朱家查案,是朱家。”
于猛反反复复提到的朱家正是妖族中的首富火狐妖家族,和任天问的关系十分亲密。金玧知道朱家在妖族中声名狼藉,更知道于猛是个什么德行,对他所说的一切根本不相信,温和地问老人:“老伯,您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堂堂肃王,可以为你做主。”
于猛担心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会被师傅训斥,一个威胁的眼神向老人瞄了过去。
金玧暗中注意着一切,把于猛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说:“老伯,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一切委屈诉说之后,我会把你留在王府,管他是谁也不敢动你一下。”
老人有了靠山,鼓起勇气说:“殿下,老奴的确是鼠妖。”
金玧说:“不用总是自称老奴,在我眼里,您只是个受害者,说我就行了。”
老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尊重的幸福感,感激地点了点头,说:“我和我的儿子在朱家当了几十年的仆人,三天前少夫人弄坏了一枚珍贵的金钗,不由分说毒打仆人出气,我可怜的儿子被活活打死。可怜我年近百岁,只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金玧的同情心油然而生,说:“老伯,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话安慰你,你自己要想开一些。”
老人说:“我本想投河自尽了此残生,可是一想到我儿子死的冤屈,心里不甘,一纸诉状告到巫灵阁,希望能为我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许白杨说:“去巫灵阁告状,也忒糊涂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妖族中的纠纷除了去巫灵阁告状,也没地方可去。”
老人说:“被打死的还有一个人族的童仆,孩子只有八岁。”
金玧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在任天问之前的几位阁主在任时,素来秉公执法,老人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以前,朱家的少夫人早就被送上了斩妖台。怎么会出现凶手逍遥法外,受害者惨遭迫害的事情。他广招驱魔师做为门客,一心想要壮大势力拔除任天问这颗眼中钉,可是整整七年了,任天问仍然安安稳稳地做着阁主,而金玧手下几位血气方刚的年轻驱魔师先后被安上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砍头的砍头,坐牢的坐牢。
老人说:“我只是一个下人,什么见识都没有,只知道在巫灵阁任职的万家是妖族的盟主,负责处理妖族中大大小小的纠纷和官司,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不但不受理案子,还在大街上往死里打我。”
于猛说:“好你个鼠妖,在这里颠倒是非胡说八道,活腻歪了你。”
金玧怒目而视,说:“到底是谁颠倒是非胡说八道,这位老人家受了冤屈,你却当众诬陷他偷盗。好一个任天问,调教出的好徒弟。”回头对老人说:“老伯,把你的诉状给我。”
老人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金玧不由分说地往于猛手里一塞,说:“诉状我替他递了,回去告诉任天问,让他查清人族童仆被虐打致死的案子,让万家好好受理老伯的案子,三天后本王要亲自过问。”
于猛如同抓住个烫手山芋,拿着不是,丢掉也不是,想到师傅会因此大发脾气,冷汗涔涔而下。
金玧厌恶地一皱眉头,说:“还不给我滚,还想被本王踢一脚不成?”
于猛不敢说什么,带着手下几个兄弟灰溜溜地走了。洛城中的百姓有很多受过火狐妖家族的迫害,告到巫灵阁之后,纷纷遭到或大或小的不公平对待,其中不乏有人和老人一样被毒打,甚至致死致残。可以说洛城中十个人有五个人对火狐妖家族和巫灵阁恨之入骨,眼见着肃王殿下为弱者主持公道,把气焰嚣张的于猛整治地不敢有半句怨言,纷纷乐的眉开眼笑,热烈地鼓掌以示对金玧的敬意。
阿芳看着车外发生的一切,对深受冤屈的鼠妖老人充满同情悲悯之心,同时对肃王也充满了好奇,说:“阿妹,肃王殿下是驱魔师吗?”
方似琪说:“不是,他一点灵力都没有。”
阿芳更加好奇,也更加不解,说:“既然不是驱魔师,那个欺负人的坏蛋怎么会如此害怕?”
方似琪说:“他就是师傅经常说起的‘正气凛然,神鬼忌惮’的那种人。无论是谁,只要有足够的正气,心术不正的家伙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阿芳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阿妹,你说肃王能管好这件事情吗?”
方似琪抿嘴一笑,说:“师傅曾经说过肃王殿下金玧刚烈无双,智谋不足。多年来没能撼动巫灵阁分毫,不仅仅是由于双方势力悬殊,更重要的是,此人一直和巫灵阁硬碰硬,不懂得用计谋取胜,像他这样没脑子的傻瓜笨蛋,能管好这件事情才怪。搞不好,肃王在三天之内会有性命之忧。”
阿芳说:“为什么?”
方似琪说:“火狐妖家族的少夫人叫朱若,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谁敢插手管她的事情,跟找死没区别。若是我猜的不错,她会派遣无魂猫妖来进行刺杀行动。”
阿芳说:“这又是为什么?”
方似琪说:“我刚才说过,肃王一身凛然正气,神鬼忌惮。普通的妖族见了他都情不自禁地打哆嗦,不敢近身。火狐妖家族最近训练出一批被抽出魂魄的猫妖,从来不知恐惧害怕为何物,只有这些东西才敢接近肃王。”
阿芳说:“如此说来,鼠族老人的冤屈注定无法昭雪了?”
方似琪说:“肃王能保住命,算他命大福大造化大,这件事情他是无可奈何了。”
阿芳的眼眶登时红了,说:“自从我的家族一夕之间覆灭,鼠族一直备受欺凌,难道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吗?”
方似琪对阿芳的痛苦感同身受,抱住她说:“阿姐放心,这件事情既然被我遇到了,必须得管一管。朱若打死的无辜者中有一个八岁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是时候让她尝一尝本姑娘的手段了。”
阿芳的心情极其复杂,不希望方似琪再次卷进恩怨是非中,也不希望鼠族老人的冤屈无法昭雪,头脑中混沌一片,竟然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方似琪看出阿芳的心事,嫣然一笑,说:“放心了,我保证这是我管的最后一件事情,保证不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