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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尘·拈花菩提

那日的草庵,《金刚经》被菩提覆盖。石榴裙下,他们大吹法螺,法事一场接着一场,绵绵不绝。菩提青灯,晨昏交接,禅在温柔乡,化作了绕指的一缕香。她坏了他一世的修行,他却成就了她一生的爱。是劫,还是缘?是要度人,还是度己?他已经分不清了。

仓央嘉措

不负如来不负卿

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你写给我的书笺,还有相约藏南的诺言。那一段少年情事,虽已时隔多年,却依然清晰,犹历历可辨。很多时候,我们转山转水,却转不过尘世的轮回。原来,有些情感,是刻在心底的朱砂。不管历经多少年,都深挚得无法告别。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想要和你去藏南,在积雪成川的高原,将那日的念珠轻拈,经筒轻转。在斜阳半枕的佛前,看山水流转,日月涅槃,然后等待一场红尘的因缘。夜幕下的布达拉宫,藏香萦绕,青烟如叹,有梵唱不断,“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三百年的光阴流转,那场凄美的爱情,依然清澈得让人扼腕。

他就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你说他是雪域之上最大的王,也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他的身上始终都流淌着一种对自由无尽的渴望,宗教的神圣,政治的诡谲,爱情的凄美,命运的无常,使他这个遁入空门的僧,一生都充满传奇色彩。

他原本出生于西藏南部一个偏远的山村。在他出生的第二年,五世达赖喇嘛圆寂。西藏上层统治者和蒙古部落上层之间的权利斗争呈白炽化。当时执掌大权的摄政王桑结嘉措“伪言达赖入定,居高阁不见人,凡事传达赖之命以行”(《西藏通览》),秘不发丧15年。因而仓央嘉措和其他转世灵童不同,不曾进宫接受佛法教育和戒律约束,而是一直在民间过着自由的尘世生活。可是,这样自由快乐的尘世生活,对少年的仓央嘉措来说,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而已。

公元1696年,康熙帝亲征准噶尔叛乱,获知五世达赖早已归西,即降旨问罪桑结嘉措。次年,十五岁的仓央嘉措被桑结嘉措迎入布达拉宫,取法名为罗桑仁钦·仓央嘉措,随后便举行坐床典礼,成为雪域之上最大的王。

然而,被奉为雪域之尊的仓央嘉措,和凡人没有两样。即便隔着高墙宫禁,他的心依然流连在宫外的世界。但作为至高无上、俯视众生的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并不能随意前往。对尘世生活的向往和对自然的热爱,像一团火焰,在仓央嘉措的胸中升腾,不可遏制。他割舍不下对家乡的热爱和对青梅竹马姑娘的思念。

在布达拉宫的深墙,他一遍又一遍地歌唱着: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

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我与伊人本一家,情缘虽尽莫咨嗟。

清明过了春自去,几见狂蜂恋落花。

跨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

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有很多次,在悲怆哀婉的梵唱里,我仿佛就已置身于宫禁森严的布达拉宫,仰望着他曾经仰望过的东山,流连着他曾经流连过的花丛。我亦着了僧衣,海青色的僧衣,比黑夜还黑的僧衣,在夜幕下会遁于无形的黑衣。我于夜幕时分,伫立在他盘桓过的宫墙下,将握在手心里的诗笺,一遍一遍,虔诚、悲情地吟唱着,摩挲着。为这空气里,留存的气息。时光回环。三百年的光阴,仿佛只是一瞬。照壁上映出了他俊美的面容。

一切历历,宛如昨日。

黄昏的拉萨街头,装束一新的仓央嘉措化名“宕桑旺波”,他匆匆地绕过布达拉宫森严的高墙,穿过长长的街巷,在清凉的梵唱声中,钻进帕廓街边的小酒吧,与那如月般皎洁的姑娘幽会,直至拂晓方才离去。

大雪纷飞的夜晚,整个布达拉宫一片肃静。一个轻快的身影,越过寺院的后墙,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第二日清晨,巡寺的僧人,在雪地上发现了一行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仓央嘉措的居室。

《仓央嘉措情歌》的译者曾缄在其《布达拉宫辞并序》里记载:“黄教之制,达赖住持正法,不得亲近女人。而仓央嘉措,情之所钟,雅好佳丽;粉白黛绿者,往往混迹后宫,侍其左右;意犹未足,自于后宫辟一篱门,夜中易服,挟一亲信侍者,从此门出,更名宕桑旺波(也译作荡桑旺波),微行拉萨街衢;偶入一酒家,觌当垆女郎殊色也,悦之;女郎亦震其仪表而委心焉;自是昏而往,晓而归,俾夜作昼,周旋酒家者累月。其事甚秘,外人无知之者。一夕值大雪,归时遗履迹雪上,为人发觉,事以败露。”

仓央嘉措流连于茶塘酒肆,吟情诗,近女色,悖行种种,在僧俗的眼中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甚至放荡不羁的法王。清人彭孙遹《金粟词话》记载:“达赖六世……其才华智慧,尤为历世达赖之冠,故其行径亦大有异於众者。曾因私出后宫,微服夜游拉萨酒家,结识一当炉女子,两情缱绻,韵事外传,事为权臣所悉,即引为废立奸谋之藉口。”有人甚至以此名义奏请康熙皇帝废黜他。然而对于街巷的议论,仓央嘉措却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自己:

天天有人做伴,从来未曾独眠;

虽有女子在旁,从来没有沾染。

仓央嘉措以特有的真诚,大胆以及绝世才华,将对本尊的虔诚与证悟的喜悦,践实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在他看来,俗世的种种表现,都不过是修法体验的生动呈显。

沉浸在修行快乐里的仓央嘉措,却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和举止,已受到僧众和社会的非议与诟病,连他的上师五世班禅喇嘛,也规劝他以修行为重。仓央嘉措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哀婉地写道: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在宗教与世俗的两难选择中,仓央嘉措宁愿选择做一个宗教的叛逆者,只想服从自己内心的召唤。他一度跑到日喀则,跪在扎什伦布寺(班禅喇嘛驻锡地)前,向曾为他剃发受戒的师傅五世班禅喇嘛明确宣布:“你给我的袈裟我还给你,你在我身上的教戒也还给你,六世达赖喇嘛我不当了,让我回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固执的仓央嘉措,宁可舍弃法界的轮回,也希望心中的玫瑰得以绽放。

然而,至真至性的仓央嘉措尚未能脱掉袈裟,便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康熙四十四年(公元1705年),二十四岁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被康熙皇帝以“耽于酒色,不守法规”的罪名废黜,并被执献京师。至于仓央嘉措后来的命运,史书上一直语焉不详。

但这仍不失他是雪域之上最大的王,毫不减损他是世间最美情郎的称谓。尽管仓央嘉措背叛了信仰,但他却以真挚的心歌唱了爱情。《饮虹乐府》卷八有仓央嘉措《雪夜行》,小序云:“事以败泄坐废,走青海坐病死,藏之人怜而怀之,至今大雪山中未有不能歌六世达赖情辞者。”三百年来,拥有活佛和诗人双重身份的仓央嘉措,像盛开在雪域高原的格桑花一样,始终活在人们心中最圣洁的地方,且历久难忘。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日的布达拉宫,日光倾城。遥远的雪线之上,一片空灵。我长坐在佛前,廊间的风夹着深婉的梵唱,穿透我的身体和意念,回荡在遥远的时空。一切犹如虚空。

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你写给我的书笺,还有相约藏南的诺言。那一段少年情事,虽然已时隔多年,却依然清晰。犹历历可辨。很多时候,我们转山转水,却转不过尘世的轮回。

原来,有些情感,是刻在心底的朱砂。不管历经多少年,都深挚得无法去告别。

仓央嘉措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公元1683~1706年),门巴族人,西藏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公元1683年(藏历水猪年,康熙二十二年)生于藏南门隅的一户农奴家庭,父亲扎西丹增,母亲次旦拉姆,家中世代信奉宁玛派(红教)佛教。他的一生充满着传奇,从一个穷困农奴儿子,到最为尊贵的活佛,身居清静庄严的布达拉宫圣地,却向往自由率性的凡间。他是活佛,也是温柔的情人和出色的诗人,爱情被他写成动人的诗歌,在藏汉各地代代流传。

辩机和尚

醉笑陪君三千场

那日的草庵,《金刚经》被菩提覆盖。石榴裙下,他们大吹法螺,法事一场接着一场。绵绵不绝。菩提青灯,晨昏交接,禅在温柔乡,化作了绕指的一缕香。她坏了他一世的修行,他却成就了她一生的爱。是劫,还是缘?是要度人,还是度己?他已分不清。

他是大唐的高僧,深得玄奘器重的弟子。

她是皇家的公主,最受太宗宠爱的女儿。

一个俊逸出尘。一个倾国倾城。他们故事的开始,似乎就注定是悲剧的发生。

暮春的长安,弱柳拂烟,有宫阙万千。

娇马轻衫,前呼后拥,百无聊赖的公主,随夫君出游。为了讨好喜爱狩猎的妻子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费尽了心思,特意选取了长安西南郊一片肥美的林地。

生于帝王之家,自小聪慧可爱的高阳公主,一直被父亲李世民视为掌上明珠。及其及笄,唐太宗李世民便将她许给了宰相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新唐书·列传第二十一》记:“次子遗爱,诞率无学,有武力。”然而,高傲,聪慧,骄横,凛冽,傲视众生的高阳,怎会将房遗爱这样一个空洞乏味的悍夫放在眼里?洞房之夜,高阳便令房遗爱不得近她的闺房半步。她是凌寒绽放的梅花,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被庸俗侵扰。

春草碧色。无边无际。

她信马由缰,却不知一场花事即将盛开。

在一片树林的背后,她和他相遇了。一座孤零零的草庵,一袭粗旧的僧袍,却依旧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的清丽妙绝。她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辩机,大唐风华绝代的僧,有着远祖隐逸之士的血统。他风神俊朗,悟性非凡,文采斐然,十五岁剃度,二十岁便与唐玄奘在弘禅寺译经。彼时的他正在草庵外潜身修法,笃定而安详。宛如一朵出水的青莲,在尘世外盛开。就在那一个瞬间,他被摄入了她的眼,落入了她的心,化作了春水潋滟。

在尘世里等候千年的高阳,在菩提树下拈花焚香的高阳,一眼望过去便丢了魂魄的高阳,终于知道,她等候已久的良人就在眼前。红尘万丈,化为一方,他成了她的佛,亦成了的劫。就在她看到他的一刹那,风韵高朗的他已住进了她的心,她的身里。她是凌寒的梅,傲视了众生,却愿为他低下蛾眉,做倾情的绽放。

她愿为他,一切不顾。哪怕此生,万劫不复。

大唐的公主,敢恨敢爱的高阳,当即就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举止,她命随从的宫女将携带的帐床等用具,抬进了辩机的草庵。“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她认定了他,也要定了他。她要与他在这万丈软红里相爱一场。醉笑陪君三千场,共赴巫山云雨道场。

你眼前的我,是红尘万丈。

我眼里的你,是化外一方。

若,你跳得出去,且安心做你的和尚,

我只记取你当初的模样:

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若,跳不出去,亲爱的,

请与我在红尘里相爱一场。

醉笑陪君三万场。

不诉离觞。

十丈软红,三千繁华。若是尘缘到了,任谁也无能为力。佛亦不能例外。在美丽高傲的公主面前,辩机只能步步后退,步步沦陷。一切的辩解和拒绝,都显得苍白而无力。他知道她是他命中的劫。魔由心生,在推拒的刹那,他已将情根深种。佛曰:“圆照三观,唯心生万法,空无色相。”辩机的凡心一动,他的心中便映出了高阳桃花一样的嫣红。由里及外,不着胭脂的红。清风徐徐,般若无言。轻纱一缕缕飘落,她双峰巍峨,宛若灵山再现;软语呢喃,她唇角盛开的笑,是莲花朵朵。

是红尘万丈,亦是化外一方。那日的草庵,《金刚经》被菩提覆盖。石榴裙下,他们大吹法螺,法事一场接着一场。绵绵不绝。菩提青灯,晨昏交接,禅在温柔乡,化作了绕指的一缕香。她坏了他一世的修行,他却成就了她一生的爱。是劫,还是缘?是要度人,还是度己?他已分不清。

草庵外斜阳冉冉。一瞬恍若千年。乐善好施的驸马房遗爱,也终于做了成人之美,为公主尽孝尽忠地担当起了护卫之职。房遗爱的菩萨心肠,事后也得到了高阳公主的报答。高阳将大量的金银珠宝赠送予他,并容许他与府中的侍女明来暗往,闲暇的时候,还会在太宗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两人也因此相处得甚为融洽。

青山巍巍,春水荡荡。自此以后,十七岁的高阳和二十岁的辩机,用尽他们一生的修行,化作了踏刃而舞。山川河流,城垣桑林,不管是皇家的陵阕,还是佛家的庙堂,都留下了他们缠绵的身影。禅是春风化雨,于他们,化作了无所不在的风流和绸缪。浩浩荡荡,万世不绝。

那些日子,在爱的喜悦里,她心无旁骛,全身心地交付出自己,若娇艳的牡丹,恣肆地盛开在大唐的天空。千姿百态,妖冶而妩媚。而他则如庙堂的钟磬,在佛祖和红颜之间不停地纠缠和摇摆,清音袅娜。他心念菩提,可终放不下这一段尘缘,弃不了她的至媚缠绵。他参得透生死,却参不透,他们的一夕欢爱,究竟是福,还是劫?

莲花池旁,他轻念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却又在她的石榴裙下,修炼着金刚不坏之身。桃红和青莲,有无数的意念,在他的脑海里雀跃着盛开。尘心与禅意,他已经分不清,他也不愿、不能分得清。他们放浪无羁,缠绵无尽,为彼此勇敢地交出了自己。却又悲观无望,犹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只是,这样的爱,注定苦涩无果。

最终,辩机选择了回归菩提。贞观十九年,辩机被玄奘亲自挑选为译经人,前往弘福寺长住,随师傅一起编译《大唐西域记》。离别,愁绪,将高阳紧紧缠绕。宗庙里,他们又抵死缠绵。希望时光就此打住。

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终是留不住的。她为他送别,灞陵上,残阳如血。他们十指相扣,无语凝噎。她将她的心交付,也希望他能够带上。她将父亲李世民送给她的皇家珍物——玉枕,也一并交予。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枕在身下,日日相伴,她希望他能睹物思人,旧情不忘。

寝宫内,孤灯残影,日月经年。她将往事深埋。她在等待,冬去春来,一场花事盛开。庙宇内,青灯古卷,梵歌清唱。他穷经皓首,著书十年。以为此生与她佛俗两隔,从此,永不再叙。

可是因缘相连,冤冤相报,他们犯下的劫,终究谁也逃不掉。某日,官府捉到一个小偷,竟从他的屋子里搜到了这个她送出的玉枕。这是皇家的宝物,官府一看,不敢怠慢,立即上报唐太宗。唐太宗看到玉枕,龙颜大怒,追查下去,很快他们的奸情,便得以泄露。

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信物竟成了证物。自负的高阳,骄傲的高阳,她将一切和盘托出,并向父王撒娇,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她以为宠爱自己的父亲,会明了一个女儿的痴心,从而成全她和他长相厮守。可是,这一次,她偏偏失算。大唐最负盛名的僧,在唐太宗的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一只。他竟敢作奸犯科,玷污皇家声誉。高阳没有等到父亲的宽恕,却等到了“太宗怒,腰斩辩机,杀奴婢十余人”的结果。这一次,她终于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送上了不归路。

长安西的菜市街上。大德的僧,高贵的僧,大唐最年轻的高僧——辩机,在市井小儿幸灾乐祸的嘲笑和怒骂中,仰首挺胸。他平静安然地迎了上去,以最惨烈的方式——腰斩,终结了生命。后来,有人说,辩机死了,在大唐的天空,留下了一抹高贵的血色。也有人说,辩机未死,他为了美丽的高阳公主,在向爱而生。

巫山云雨入禅房,藩篱情深卧鸳鸯。

辩机腰斩刑场日,长歌当哭美娇娘。

辩机被处死后,高阳的奴婢等数十人被处以斩刑。而高阳,太宗最宠爱的公主,也被永远地禁于皇宫之外。半年后,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作为李世民最宠爱的高阳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其实,“辩机是我的骄傲,房遗爱才是我的耻辱”。爱与恨,情与怨,在辩机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已做了天翻地覆的转换。高阳的心,亦在彼时随了辩机而去。

数年后,高阳联合以房遗爱为首的三位驸马,发起了宫廷政变。她要反戈一击,以最激烈最惨绝的方式,来为辩机祭奠,也为他们的爱,做最后的告白。然而,不幸的是,消息泄露。事败。高阳亦被赐死。一束白绫,她终于追随着他,从容而去。在恍惚飘渺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他:

白衣胜雪,才冠三梁。一如初见模样。

辩机和尚

大唐高僧。少怀高蹈之节,十五岁时剃发出家,为著名法师道岳的弟子。十余年中潜心钻研佛学理论,至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被选入玄奘译场,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后因高阳公主相赠之金宝神枕失窃,御史庭审之时发案上奏,传高阳公主与其于封地私通,唐太宗怒而刑以腰斩。

苏曼殊

踏过樱花第几桥

据传他画画时,总是身着禅绸,由婀娜多姿的美少女侍立左右,为其研墨铺纸;若画三月桃花的时候,他的创意奇崛,用笔蘸取女郎唇上的胭脂,点染画幅,桃花妖冶,凄艳凌人,让人不敢逼视。在僧、俗之间,情、禅之间,他迎刃而舞,风姿洒脱,无人能出其右。

富士山下,樱花如雪。

在好友陈仲甫的寓所——清寿馆前,苏曼殊望着百助枫子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在樱花雨中消失不见,不觉黯然泪下。春寒料峭中,他抖了抖身上的樱瓣,低声吟出了“无量春愁无量恨”的怅惘心绪:

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

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

这是1908年的暮春,已患病多日的苏曼殊来到日本养病、探母。在东京的一个艺伎馆里,苏曼殊与温柔美丽的“调筝人”百助枫子相遇。两人一见倾心,互引为知音,并很快坠入了爱河。然而,就在百助正欲以身相许的时候,苏曼殊却提出了分手。

被誉为情僧、诗僧、艺僧、革命僧的苏曼殊,1884年出生于日本横滨。其父苏杰生,是广东香山有名的买办商人,因长年在日本横滨经商,便娶了日本女子河合仙为妾,却又与河合仙的妹妹河合若私通。后来,河合若产下了他们的儿子,苏曼殊。

苏曼殊6岁那年,被父亲带回了广东老家,与嫡母黄氏、大陈氏共同生活。但中日混血私生子的身份,让苏曼殊成为这个家族歧视的“杂种”,一生备受冷落和欺凌。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苏曼殊一天天长大了。天生多愁善感的他,在族人的冷眼中,性情变得愈见孤僻。十二岁那年,父亲苏杰生去上海经商,正在家读私塾的苏曼殊,大病一场,高烧卧床一月不起。家中的人把奄奄一息的苏曼殊当作死猫,直接扔进了柴房。幸运的是,苏曼殊后来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凄迷苦涩的身世,冷漠无情的遭遇,让幼年的苏曼殊深受打击。“人皆谓我无母,我岂真无母耶?”飘零如孤鸿的苏曼殊,此后便开始了一生的寻母之旅。一次因缘巧合,在广州的六榕禅寺,苏曼殊与赞初法师相遇。赞初见其慧根独具,又身世凄苦,便决定引他出家。这是苏曼殊第一次出家。

枯燥清寂的寺院生活,暂时让苏曼殊忘却了尘世的冷眼与鄙夷,可是,没过多久,苏曼殊便耐不住了。一次外出募缘时,苏曼殊偷吃鸽肉被寺里的和尚发现,赞初法师无奈,只好将其赶出了山门。此后数年,苏曼殊又两度踏入佛门,一生在红尘和佛门之间三进三出,他时僧时俗,半僧半俗,踏刃而舞。

被逐出山门的苏曼殊,如孤云野鹤一般,更加的任情适意了。他一边四处求学,一边浪迹于青楼酒肆之间。时而一身袈裟,芒鞋竹杖,“众生一日不成佛,我梦终宵有泪痕”,四处弘扬佛法;时而西装革履,于秦楼楚馆,调笑狎侮,大吃“花酒”,浪荡无忌。即便在1918年2月,已经病入膏肓的苏曼殊,仍然向好友“殷殷询花间消息”,希望能再与好友吃花酒,“予之不忘旧友,亦犹诸友之不忘予”。该年5月,苏曼殊便驾鹤西去。好友在为他检点遗物时,发现了许多胭脂和香囊。他还没来得及赠予恋人。后来,有人为苏曼殊统计残帐,发现他用于青楼楚馆的开支竟高达1877元,而当时女仆的月工资才仅有1元。实在让人惊诧,扼腕。

自小父爱缺席,母爱生离,刻骨的悲凉身世,让苏曼殊这个漂泊无依的灵魂,一生都在寻找安慰和温暖。在他看来,天下美好女子的温柔乡,是另一种形式的母性之爱,只有在她们的温柔乡,才可以让他孤独的灵魂得以温暖和安慰。因此,当1902年,苏曼殊万分怜爱的女友菊子死了之后,万念皆灰的苏曼殊便再度遁入空门,又开始了青灯黄卷,晨钟暮鼓的僧侣生涯。

尽管苏曼殊身在佛门,心却依然留恋在红尘之中。他既与青楼中的红颜们推杯把盏,“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试泪痕。日日思君令人老,孤窗无语正黄昏。”也与当时的名士柳亚子、章炳麟等人交游密切。他与他们酣畅笔墨,吟诗作画。“收拾禅心侍镜台,沾泥残絮有沉哀”,“忏尽情禅空色相,琵琶湖上枕经眠”,“轻车肥犊金铃响,深院何人弄碧箫”,“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这些美丽的诗句,清新秀丽,情景交融,宛如一幅幅凄美动感的画面,将苏曼殊心灵归附的禅悦之趣与俗世向往的风流翩翩之态融合在一起,几十年后,让人犹能望见其赤子之心。

苏曼殊天分极高,他工诗词,更擅书画。他的画多取材古寺闲僧或荒江孤舟,境界超拔,让人无不感佩。据传他画画时,总是身着禅绸,由婀娜多姿的美少女侍立左右,为其研墨铺纸;若画三月桃花的时候,他的创意奇崛,用笔蘸取女郎唇上的胭脂,点染画幅,桃花妖冶,凄艳凌人,让人不敢逼视。在僧、俗之间,情、禅之间,他迎刃而舞,风姿洒脱,无人能出其右。孙中山对其尤为欣赏,认为“曼殊率真”,郁达夫说:“苏曼殊的名氏,在中国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

随后不久,苏曼殊赴日留学。这期间,苏曼殊结识了冯自由、陈独秀等革命党人,积极参加兴中会的各种活动。后来因表哥林紫垣反对并断绝经济支援,苏曼殊无奈之下于1903年归国。该年冬天,章太炎、邹容二人被晚清政府监禁,正在香港与兴中会联络的苏曼殊闻讯后忧愤彷徨,于是返广东出家,在海云寺修禅受戒,法名“博经”,自号“曼殊”。这是他第三次出家。一个月后,返回香港的苏曼殊,获知保皇派领袖康有为正匿居于此,遂计划借手枪刺杀之,后被陈少白劝罢。

苏曼殊不仅鼓吹暗杀、起义,崇尚独行侠的生活,而且放浪形骸,“歌哭无常”,常有异于常人之举。苏自言“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其曾月夜泛舟,“歌已哭,哭复歌”,还曾裸体闯入朋友何震的房间,戟指洋油灯大骂;据说有一次,孙中山听说苏曼殊生活困顿,便让宋教仁接济他二百大洋。苏曼殊接钱后狂喜不已,遂广发英雄帖,大宴宾朋好友,孙中山、宋教仁两人也在被请之列,接帖时,两人对视,哭笑不得。

还有一次,苏曼殊生病住院不知节省,到出院的时候,连贴身衣服当出去还是无法支付医药费,无奈之下,只好赤身躲在被子里:“衣已典当,总不能赤条条步出医院。”章太炎在《曼殊遗画弁言》中回忆苏曼殊在日本“一日饮冰五六斤,比晚不能动,人以为死,视之犹有气,明日复饮冰如故”,而胡韫玉在《曼殊文钞序》中记载,苏曼殊“性善啖,得钱即治食,钱尽则坚卧不起。尝以所镶金牙敲下,易糖食之,号曰糖僧”。

苏曼殊的种种癫狂、憨傻之举,在常人眼里,无异于“惊世骇俗”之举。但他的朋友陈独秀认为,苏曼殊是因为人情世故看得过于透彻而不肯俯就,实则是佯狂免祸罢了。而狂吃暴饮是因为“世道污浊,遂起厌世心理。因而采取自杀策略,所以乱吃以求速死”。在食欲对肉体造成的刺激中,来忘却内心深深的孤独和寂寞之感。

1908年,重返日本养病探母的苏曼殊,在东京的一个艺伎馆里,与百助枫子相遇。

那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演奏会。一曲将阑,兴味索然的苏曼殊正欲离去。突然一声筝鸣,苏曼殊一下子被一个美丽的女子吸引住,她就是艺伎百助枫子。她曼妙清丽的身姿,青葱纤细的十指,和天籁一般哀婉低迷的筝乐,让苏曼殊的心弦不由得共鸣起来。一切似曾相识,一切无法避免。

他当即赠诗予她,“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我已袈裟全湿透,哪堪更听八云筝?”而她早已感知到了他的目光,热烈之中的眷念与依恋之情,让她无可逃避。他们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自此之后,他们朝朝夕夕,厮磨在一起,亦成了世间最绝妙的搭配。她调筝的时候,他为她赋诗作画,亦将他的钦慕爱恋之情,嵌合于诗画之中。而他作画的时候,她则为他抚琴呼应,眷眷儿女之情,宛如流水,在琴声中汩汩而出。

那些日子,他们风花雪月,载歌载舞。羡煞了世人。

他为她画像,在樱花树下,用翰墨将她的娇羞与轻愁,渲染在画卷之上,亦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而她则用一个女子的万千柔情,细心的呵护他,温暖他,让一生飘零无依的他,有了家的温暖,亦有了依赖和归宿感。在她的温柔乡,他沉迷了,他愿从此沉溺此间,长醉不醒。他把他们情爱的点点滴滴,记入了十首《本事诗》中:

其五

愧向樽前说报恩,香残玦黛浅含颦。

卿自无言侬已会,湘兰天女是前身。

其六

春水难量旧恨盈,桃腮檀口坐吹笙。

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

按常理讲,这样一对心有灵犀的痴男怨女,结成连理比翼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情到浓时的百助枫子,也正有意与苏曼殊永结同心,白首不分。可是,面对百助枫子的百般柔情和一往情深,异于常人的苏曼殊,却在最后一刻动摇了。他不敢去看深爱着自己的百助枫子,无奈地垂泪写道:

鸟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在东京好友陈仲甫的清寿馆前,肝肠寸断的百助枫子,向苏曼殊苦苦哀求,希望他不要分手。但苏曼殊主意已决,无可回头。万念俱灰的百助枫子,泪如雨下,她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在她身后,漫天的樱花像泪雨一般,纷纷而下……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1918年5月2日,苏曼殊在给自己写下“一切有情,都无挂碍”之后,终于安静地合上了眼。

在色与空的轮回中,一生放荡无忌,号称“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的苏曼殊逃于情,归于禅;历经色,最后又归于空。一如他在诗中所言:“忏尽情禅空色相,是色是空本无殊。”

苏曼殊

字子谷,学名元瑛(亦作玄瑛),法名博经,法号曼殊,笔名印禅、苏湜。广东香山(今广东中山)人,近代作家、诗人、翻译家。他半僧半俗,时僧时俗,一生三次出家。他多才多艺,在诗歌、小说、绘画等多种领域皆取得了成就。他的诗风“清艳明秀”,别具一格,在当时影响甚大。1918年5月2日,苏曼殊在上海病逝,年仅三十四岁。

苏轼

相逢一醉是前缘

才子佳人,珠玉合璧。王家温婉贤惠的女子成了他的娇妻,而青年才俊的他亦成了她最好的夫君。他们夫妻绸缪,诗书琴画,相与唱和。那年月里,蜀地的清丽山水,都因了他们增色不少。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穿空,惊涛裂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北宋·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

苏轼的这首传世之作《念奴娇·赤壁怀古》,感情激荡,气势雄壮。全词借古抒怀,将写景、咏史、抒情容为一体,既抒写着东坡对昔日英雄人物的无限怀念和对自己坎坷人生的感慨之情,同时亦暗含着他对爱妻王弗的无限缅怀之情。

苏轼的爱妻王弗,原是四川眉州青神县进士王方的大家闺秀。青神县的岷江河畔有一中岩山。山中有一清泉,其水清冽,游鱼无数。此处的鱼儿与别处极为不同,只要临池拍手,鱼儿如听得懂呼唤似的,便纷纷而至。十分灵验,传为天下奇谈。

相传当年王方与友人聚会于游鱼池畔,见此绝妙之景,一时兴趣盎起,便命人为此清泉取一雅名。彼时同在此处赏玩的苏轼,便随口吟出“唤鱼池”的雅名来。王方听罢,连连叫绝。不久,十八岁的苏轼,便被王方选为乘龙快婿。“生十有六岁,而归于轼”,其女儿王弗,很快便成了苏轼的妻子。

才子佳人,珠玉合璧。王家温婉贤惠的女子成了他的娇妻,而青年才俊的他亦成了她最好的夫君。他们夫妻绸缪,诗书琴画,相与唱和。那年月里,蜀地的清丽山水,都因了他们增色不少。

年轻美貌的王弗,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便接受传统文化的熏染,因而极为聪慧。但在夫君面前,满腹锦绣的她,却表现得极为内敛,温婉娴雅的性格,使得她从不浮夸。“其始,未尝自言其知书也。见轼读书,则终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后轼有所忘,君辄能记之,问其他书,则皆略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静也。”他读书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地陪伴在旁,或女红,或侍茗,娴静如一支深谷的幽兰。而每当苏轼读书偶有遗忘的时候,她总是抿嘴一笑,旁敲侧击,轻轻提醒。而他问及她诗词的时候,她竟都能对答如流。她看着身边花朵一般娇羞的妻,心中溢满了幸福和温暖。

他们一个贤惠,一个旷达;一个精明,一个坦直。他们搭配绝妙,堪称互补。童心未泯的苏子,性情浪漫,不拘小节,总守着“觉天下无一个坏人”的信条。而王弗对人对事的认识,比苏轼更为透彻和务实,她怕他吃亏,总是在旁边时时提醒他“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子去亲远,不可以不慎”。她甚至能察言识人,在《亡妻王氏墓志铭》中,苏轼曾记载有这样一个故事:

轼与客言于外,君立屏间听之,退必反覆其言曰:“某人也,言辄持两端,惟子意之所向,子何用与是人言?”有来求与轼亲厚甚者,君曰:“恐不能久。其与人锐,其去人必速。”已而果然。

彼时,屏风后的她凝神屏息,她细听着他们的交谈,亦从来客的言谈语气中,探寻推测对方的来意和目的。待来客走后,她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温言细语地将自己对客人的分析,细细剖述,劝诫他对那些首鼠两端、见风使舵之人,要时时戒备。她从不干涉他的生活,却对他的点滴,都记挂在心。

秀外慧中的女子,果然所言不虚。那个当初在凤翔与苏轼往来频繁,第一次拜访便被王弗断为奸恶小人的章惇,后来发迹后,果然对苏轼严加迫害,导致苏子后半生命运极为坎坷。若苏轼当时听从王弗的劝说,加以防范,也许,他的后半生就不会那么坎坷多难。

王弗既是苏轼的贤内助,也是他谈诗论文的红颜知己。南宋赵令畤著的《侯鲭录》记载:作者妻王弗,知书懂诗。随作者官颍州时,在一个正月夜里,见庭前梅花盛开,月色霁清,谓作者曰:“春月胜于秋月色,秋月让人惨凄,春月令人和悦。可召赵德麟辈饮此花下。”东坡喜日:“此真诗家语也。”

苏轼的父亲苏洵对贤惠孝顺的王弗极为满意。王弗去世后,苏洵悲伤不已,他一再嘱咐儿子:“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他日汝必葬诸其姑之侧。”而苏轼最终亦按父亲的嘱托在王弗逝世一年后,将其棺椁从京师运回四川,葬在自己母亲的墓旁。其实,王弗与苏轼,既有知己之谊,亦有慈母之情。在陪伴苏轼的十一年间,她一直在默默地提醒和监督着他。《苏轼文集》卷七十三《先夫人不发宿藏》中,有这样的记载:

某官于岐下,所居大柳下,雪方尺不积;雪晴,地坟起数寸。轼疑是古人藏丹药处,欲发之。亡妻崇德君曰:“使吾先姑在,必不发也。”轼愧而止。

曾一度迷恋炼丹成仙的苏轼,看到雪后大柳树下有异象便蠢蠢欲动起来,也欲掘坟探丹,一看究竟。王弗制止说,如果婆婆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你去挖坟墓的,苏轼听罢,极为惭愧,从此再也不提挖掘之事。

后来的岁月,他宦海沉浮,连连遭贬,而她随他一路颠沛,辗转多地,始终不离不弃。即便后来他名满天下,惹得无数女子仰慕心动,无论是堂妹闰之,他的小妾朝云,还是琴操女尼,她们谁都无法取代她的地位。她在他的心底,早已刻下深深的烙印,永世不可磨灭。生则同裘,死要同穴,她情愿陪伴着他,哪怕化为灰土,也要不分不离。

那年,他因罪入狱,在押入大牢前,他被获准与妻儿老少告别。她闻讯他的不幸哭得死去活来,孩子们也割舍不断,一个个泪如雨下。那个时候,他却平静地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安慰她:

真宗时,皇帝四处探访隐居的大学者。有人便推荐了杨朴。可杨朴不愿入京,便被押到朝中见真宗。

真宗说:“听说你会写诗?”

杨朴说:“不,不会。”

真宗又问:“临行有人做诗送行否?”

杨朴说:“只有老妻做诗一首。她说‘更休魄耽杯酒,且莫猖狂爱咏诗。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真宗听后哈哈大笑,就把杨朴放回去了。这次我也因做诗被“捉将官里去”,难道你就不作一首送我么?

她听了他的故事,破涕为笑。可眼中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满足于和他的厮守,哪怕粗茶淡饭的尘世生活,她都情愿,她都心甘。可是上天偏偏负她,二十六岁那年,王弗便因病亡故。

他们绸缪恬美的生活,只继续了十一年,便被永久地休止了。

吾心安处是故乡。他从京城一路护送她的灵柩返乡。他亲手把她葬在母亲的坟墓旁,然后他开始在她的坟墓周围栽种松柏,日复一日,永不停歇。终于有一天,当三万棵新植的松柏变得郁郁苍苍,宛如一道盛大的屏障,横亘在山岭之上时,他的鬓发已变得苍苍如霜。

虽然王弗之后,苏轼又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之为妻,之后又纳王朝云为妾,但在他的心里,王弗的地位一直不可动摇。况且娶堂妹王闰之为妻,也是她的遗愿。十年后王弗的忌日,转迁至密州知州任上的他,突然被魂梦惊醒。他起坐彷徨,在清泠的月光中,仿佛又看见了她,他美丽的妻正在对镜梳妆。他伸手去捉,却抓到一片虚空。黑暗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绝色的妻在夜色中一点点消匿,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悲痛难掩的他起身下床,就着血泪,写下了那首让人读之魂断的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北宋·苏轼《江城子·记梦》

他的词章一直被识作开豪放派之先河,人称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大喝“大江东去”,才得况味。明人张綖称:“婉约者欲其词情蕴藉,豪放者欲其气象恢宏。盖亦存乎其人。如秦少游之作,多是婉约;苏子赡之作,多是豪放。”可是这首《江城子》却是如此的哀婉缠绵,让人不忍卒读。

已经十年了。经过了日月更迭,亦经历了沧海桑田,可他对她的思念,依然不减。也许他对她的情感,一直都压在心底,宛如陈年的春醪,一直在幽幽地积蕴着,终于有一天,在某个节点一下子喷薄而出。昔日的鸳鸯比翼,如今的梦里犹见,纵有回忆可以为继,但两人终是阴阳两隔。他在梦中贪婪地回味着她的美好,她的温婉,她的贤淑,却无法阻止自己不被那一股无以言说的悲怆击伤。

尘世之苦,莫过于生死离别。她离去之后,他的心一直都是孤单的,寂寞的。尽管后来他又有了闰之和朝云,但他心头的那个位置,一直都为她保留着。此后数年,他宦海沉浮,几遭贬谪。公元1101年,天下大赦,在回朝赴任途中,他一病不起,不久便溘然而逝。

也许,痛定思痛,长歌当哭。“一梦江湖费五年,归来风物故依然,相逢一醉是前缘。”小轩窗前,他们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和美好,只有相期来生再践了。

苏轼

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又字和仲,又称大苏,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与父苏洵、弟苏辙合称三苏。他在文学艺术方面堪称全才。其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书法擅长行书、楷书,能自创新意,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著有《苏东坡全集》和《东坡乐府》等。

李叔同

隔花人远天涯近

婚后的李叔同与婚前一样,依然频繁地游走于戏院勾栏之间。所谓的婚姻,本来于他就是形同虚设。他与一帮纨绔子弟,吟诗赋词,赏曲看戏,偶尔自己也粉墨登场,演绎一出才子佳人的爱情传奇,好不潇洒惬意。这是那个时代的社会风气,亦称名士风流一种。

三百年前,有一佛陀仓央嘉措,不愿住进布达拉宫,做雪域之上最大的王,而愿为一女子流浪在拉萨街头,成为世间最美的情郎。两百年后,却有一富家子弟,不愿在三千繁华里风月缠绵,做那浊世的翩翩公子,却愿抛妻别子遁入佛门,做那苦行的僧。他,就是律宗十一世祖——李叔同。

公元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出生于天津一个官宦富商之家。其父李筱楼与李鸿章、吴汝伦齐名,是“清朝三大才子”之一,官至吏部主事。李筱楼无意于仕途,后退居津门改营盐业、银号,经过数年运营,富甲津门。独特的家庭环境,让李叔同自小便与众不同。

李叔同自幼聪慧过人,资质非凡。他五岁习古诗,七岁读《文选》,十一二岁学诗画,及至十五六岁时,已经琴棋书画、印文碑帖、古玩戏曲无一不通了,在当时上海著名的“沪学会”上,李叔同的文章屡列第一,“二十文章惊海内”,十分的了得。

集富家子弟与风雅才子于一身的李叔同,经常与一帮诗文词友混迹于瓦肆勾栏、烟花柳巷之地,他们吟风弄月,放荡不羁,做出了许多骇人之举。情急之下,李叔同的母亲王氏赶紧给他寻了一门亲——芥园大街的俞家小姐。俞氏是传统的大家闺秀,贤惠善良,勤劳持家,可这些优点未必就能入得了李叔同的眼。他不过是为了让母亲不伤心,才接受了她给他的礼物——这场包办的婚姻。

那个时候,但凡美妙的音律诗词,多汇于梨园燕市。婚后的李叔同与婚前一样,依然频繁地游走于戏院勾栏之间。所谓的婚姻,本来于他就是形同虚设。他与一帮纨绔子弟,吟诗赋词,赏曲看戏,偶尔自己也粉墨登场,演绎一出才子佳人的爱情传奇,好不潇洒惬意。这是那个时代的社会风气,亦称名士风流一种。

在梨园流连的日子,李叔同与杨翠喜相遇了。杨翠喜是那个年代京津红极一时的名伶。两人在梨园里相遇,一见倾心,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晚散戏之后,李叔同便亲自提灯护送其回家。后来日日如是,刮风下雨,从无间断。痴情如此者,堪称古今情种第一人。

其实,两情相悦,彼此欣赏,未尝不是让人羡慕的一种爱情。李叔同为杨翠喜讲解曲目中的人物性格、历史背景,亲自为其示范舞台身段和唱腔。两人还一度联袂演出,才子佳人,本已倾城,况复心有灵犀,默契天成。他们的演出,场场爆棚,轰动一时。杨翠喜以李叔同为师、为友,李叔同以杨翠喜为红颜、为知己。他填词给她,风月旖旎:

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

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果然是两情相悦,其声切切。百十年后,让人在字里行间,犹然望见那段时光里,他们的两情绸缪,花好月圆。

李叔同追逐花丛是真,一片赤子真情亦是真。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年代,在列强瓜分操纵日渐沦亡的中国,士子们报国无门,满腔忧愤无处发泄,“奔走天涯无一事。何如声色将情寄,休怒骂,且游戏”,李叔同游走于花街柳巷之中,“感慨沧桑变,天边极目时。晚帆轻似箭,落日大如箕。风卷旌旗走,野平车马驰。河山悲故国,不禁泪双垂”。他真正寻求的,不过是一种短暂的精神慰藉而已。

除了交好杨翠喜外,此后数年,辗转天津上海两地的李叔同,还与诗妓李苹香、歌郎金娃娃、名妓谢秋云、朱慧百等都多有往来。他“走马胭脂队里”,与她们“金粉厮磨”,然而却并非泛泛地耽于声色和世俗的欢乐。多情的赤子书生,不过是在借酒消愁,排遣忧愤,寻觅情趣相投的另一种知己。

在《弘一大师传记》里,李叔同的好友姜丹书这样评叙其事:“上人年少翩翩,浪迹燕市,抱屈宋之才华,生叔季之时会,一腔牢骚忧愤,尽寄托于风情潇洒间,亦曾走马章台,厮磨金粉,与坤伶杨翠喜、歌郎金娃娃、名妓谢秋云辈以艺事相往返,抑莲为君子之花,皭然泥而不滓;盖高山流水,志在赏音而已。”姜丹书一针见血,言词犀利,一语道出了李叔同隐忍的深情与大义。

1905年3月,李叔同深爱着的母亲王氏去世了。李叔同力排众议,一改旧式治丧传统,采用西洋管乐伴奏。他独坐在钢琴边,弹奏着他自己谱写的丧歌,任眼泪纵横,为母亲送行。“岁月荏苒,如梦似幻,人生一世,只在呼吸之间。”母亲的病逝,让李叔同深受震撼。对幼小失怙(李叔同五岁丧父)的李叔同而言,至此,他的人生已“了无牵挂”。这年秋天,李叔同离开了中国,东渡日本留学。他要开始寻找自己新的人生旅程。

到达日本的第二年,李叔同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日本美术教育的最高学府——东京美术学校,在这里他专攻西洋绘画和音乐。因为绘画的原因,他结识了一个美丽的日本女子,雪子小姐。

他跟她因缘相识,美丽而浪漫。

彼时,他正为寻找绘画必需的裸体模特发愁,而她却恰好从他的窗前经过,恰似一朵水莲花的娇羞。只在一个瞬间,她便落入了他的心田。在疏竹摇曳的庭院,他看着她盈盈地走过窗前,在深秋的暮色里,被一身的清凉浸染。安详。安然。如盛开在水面的青莲,让人有种心灵澄澈的皎然。

他颔首,微笑。心花在一瓣瓣舒展。

眼前这个圣洁美丽的女神,原是房东的女儿。她曾多次替代母亲,给李叔同这个远在异乡他国的房客送饭。对温和谦恭,好学上进的中国男子,她早已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底。爱是花朵含苞,时间是玉露积累,因缘是春风送暖。远在天涯的两个人,在因缘使然下,早已暗通了心意。他们的爱情花,已然绽放。绚丽璀璨。圣洁而无瑕。

她做了他的模特,玲珑秀美的曲线,在他的眼里不断地幻化出美好和温暖。

他用线条勾画她,无论从哪个角度,圣洁的女神永远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他们一起探讨绘画的技法,音乐的结构和章法。他们一起去赏春日的樱花,夏日的风荷,秋日的蒹葭,还一起手挽着手去听他排练的曲目。在雪子的支持鼓励下,李叔同的学业突飞猛进。多年后,李叔同将西洋绘画与西洋音乐引进中国,成为我国艺术创作与艺术教育第一人,并影响了后来诸多的艺术家,如丰子恺、潘天寿、吴梦非、李鸿梁、刘质平、黄永玉等。在雪子和日本友人的帮助下,李叔同创办的春柳社和编写的《音乐小杂志》也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共同的兴趣和爱好,也让两颗年轻的心,更加紧密地靠在了一起。

1911年3月,李叔同学成归国。一心爱着他的雪子小姐,执意追随而来。尽管她早已知道,他在中国还有妻室。可她不在乎。因为爱上了,她对他的一切都不在乎。这个温婉坚毅的女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甘愿忍受独在异国他乡的寂寞与孤独。她撇下了父母,千里迢迢,远渡重洋而来,只是为了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白首不渝。

归国之后,李叔同将雪子安置在上海居住。自己先是在天津直隶模范工业学堂任图画老师,后又执教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李叔同在杭州任教时,他每周周末都要乘车返回上海,与雪子团聚。而雪子则一直追随着他,照顾着他,在尘世生活里,在风月山水间,他们相依相偎,不弃不离。

他们挥洒丹青,诗词唱和。他们携手孤山,泛舟西湖。双栖双飞,如神仙眷侣。那些日子,上海与杭州之间的山水草木,都被他们的恩爱和缠绵写满。花香春暖,波光潋滟,千百年流转。

从日本归来的1911年至1918年的这几年间,李叔同与雪子虽然两地奔波,聚少离多。但两人一直真诚相待,琴瑟和鸣,在相依相伴中,一起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静美的爱情时光。

他们的故事如果能够到此结束,也算花好月圆,功德圆满。

可世间的因缘,总是充满着不可言说的禅机与妙趣。1918年正月十五,感到机缘已到的李叔同,跑到杭州西南的虎跑寺,拜了悟和尚为师。取名演音,法号弘一。七月十三日,李叔同剃度受戒,正式出家。

得知李叔同出家的消息后,雪子匆匆从上海赶来。西子湖畔,她声泪俱下地恳求李叔同能够为她留下来。红尘中,他们相守一生、共谱爱情传奇的诺言,还才刚刚开始。受到菩提召唤的李叔同,去意已决,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李叔同的同学黄炎培在《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一文中,记载了李叔同与雪子临别的情形:

船开行了,叔同从不一回头。但见一桨一桨荡向湖心,直到连人带船一齐埋没湖云深处,什么都不见,叔同最后依然不一顾,叔同夫人大哭而归。这一诀绝场面,令我悲戚不已;李叔同能如此决绝地割舍爱情爱妻,那是要有多大的决心啊!而她福基(即雪子),与相爱的人夫妻一场,无一男半女之嗣,面对这生离死别,其悲痛之剧,心何以堪?

李叔同义无反顾地离去了,在云水间消失了踪影。

西子湖畔,孑然一身的雪子小姐,不禁泪下潸然。

佛俗异途。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他们隔花人远天涯近,咫尺之间,已是沧海桑田。

悠悠碧水,渺渺长空。今夜,在暮鼓梵唱的往复低徊中,我又穿行在那段繁花似锦的时空。仿佛还是你的白衣胜雪,才贯三绝;仿佛还是你的“天心月圆,华枝春满”,在留白着孤山的碧荷与曾经。西子湖畔,我又轻吟了你《送别》的诗篇,在痴痴地等……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

字息霜,别号漱筒;祖籍浙江平湖,生于天津。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在音乐、书法、绘画和戏剧方面,都颇有造诣。他的一生,由一个浊世佳公子,而留学生、而艺术教育家,最后却偏偏遗世而独立,在功成名就的盛年选择了皈依佛门,法名演音,号弘一,晚号晚晴老人。他的一生都充满着传奇色彩,曾引无数红颜扼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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