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一日，周槿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醒来之际，只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刚刚牵扯了一下身子，小腹顿时传来一阵绞痛。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被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开始有些着急，想要开口叫吴嬷嬷，喉咙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
她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嬷嬷……嬷……嬷嬷……”断断续续的声音吃力的响起来，却迟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周槿心里有些恼怒，想要发火，却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捏着松垮垮的拳头，咚……咚……捶了两下。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周槿皱了皱眉，干裂的嘴唇早已因为之前的扯动冒出了细细的血珠。
不得已，她只能舔了下嘴唇上湿漉漉的血珠，入口腥甜的味道让她十分不悦。
屋子里静的骇人，周槿心里头忽然升起一丝不安。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竭力回想着什么。
意识渐渐清晰，记忆逐渐回笼。
“吴嬷嬷！”腾的一下，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力气让她竟然坐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头的恐慌就像是无底洞一般。
本就干涩的嗓子经过这样用力一吼，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但是，她显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强撑着绵软无力的身子挣扎着想要起身。
等她双手扶着手边的物件儿一寸一寸挪到外室，却见外头跪了黑压压一地人。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往昔的记忆卷土重来，周槿瑟缩了一下身子，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心口。
她试图掩饰住心头疯狂叫嚣的不安，咬了咬牙强撑着一抹笑缓缓抬头：“侯……”目光所及，却是沈云凰一身肃杀的坐在主位上，额头上包裹着蔷薇色的绢子，脸色沉的吓人。
周槿只觉得如鲠在喉，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姨娘啊！”沈云凰凤眸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里浸满了寒霜，低着头抚了抚纤细的手指，徐徐开口叫了一声。
这一声饱含着深意的姨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忍住抖了抖身子，只等着这位大小姐的雷霆之怒。
比起沈云凰的怒意，周槿自认没人比她体会的更深刻。听见她这一声后，绝望的捏了捏手指：“凰儿，这一次是姨娘错了，只求你再帮着向你祖母求……”
“啪”的一声巨响，沈云凰狠狠拍了一把手边的棠梨木桌子，连带着手边的茶盏都碎了一半。站在一边的紫玉心里头狠狠颤了一下，看着她手心里滴滴答答的往下蹦着血珠，忙抽出袖子里的锦帕上前为她擦拭。
没等她走近，就被沈云凰狠戾阴沉的目光吓住，生生顿住步子，慌乱的低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姨娘，你以为我的伤怎么来的？”沈云凰苦笑着反问一句，声线微微颤抖着，浸满了悲凉。随即勾唇一笑，眼中带着泪：“呵！是我自作多情。”
周槿被她眼底受伤的神情吓了一跳，她何曾见过这个璀璨夺目的女儿有这样黯然的时候，不由得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凰儿。”
“这些年，姨娘到底为我做过什么？”沈云凰冷冷一笑，微微仰头抬起袖子掩饰住了顺着脸颊滴落的泪水，旋即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槿，张扬一笑：“十六年，我不过是姨娘稳固地位的工具。姨娘可知道，我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庶出的表小姐，呵呵，说得倒是好听。”
“凰儿你，你外祖母分明是疼爱你的……”周槿听着她的控诉，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却在接触到她如刀的目光后，底气全无。
沈云凰捏着滴血的手心，丝毫不觉得疼痛，悲怆一笑：“疼爱？姨娘不想想这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疼爱吗？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为了讨好你口中所谓的外祖母，又付出了多少血和泪？周家多得是嫡亲的孙子孙女，凭什么……？”
看着周槿无动于衷的神情，沈云凰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是白费的。于是，冷笑一声：“罢了，如今我还能坐在这儿等姨娘醒过来，无非是为了告诉你父亲的决定。”
决定？
周槿心里头直打颤，打从心底里抗拒沈云凰接下来的话。
“父亲有话，周氏钻营心计，无才无德，祸乱子嗣，该以死谢罪。念其往昔情分，逐出沈家门，生死不论。”沈云凰缓缓启口，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声好似一柄柄利剑，毫不留情的扎在周槿的心头，让她万念俱灰。
好一个，生死不论！沈峰，你好狠的心。
沈云凰看着她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的模样，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这一次父亲动了真气，周槿纵然活着，也只会让父亲和祖母厌弃。活着，未必比死了强。”
“如今周家倒了，父亲和祖母再难容下姨娘的。若姨娘不再纠缠，就此息事宁人。这样，对大家都好。毕竟二弟和三妹妹以后的路还长着，总不能因为姨娘也一并跟着毁了。”沈云凰沉吟片刻后，仍旧开了口。
周槿本就摇摇晃晃的身子瞬间脱力，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凰儿，难道就真的不能……”
“姨娘，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沈云凰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心里头冰冷一片：“话我已经带到，请姨娘自己定夺。”
沈云凰说完话，也不多留，抬步就走。人已经到了珠帘外，顿了顿步子：“对了，三妹妹被祖母叫去了明晖堂。”
周槿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脸上顿时灰暗一片，眼底的光亮瞬间熄灭：呵，这是逼着我去死呢。落发出家，倒不如死了干净。
黄昏时分，天边残阳如血，沈云珊一拐一拐的从老太太屋子里出来。脸上的泪痕没来得及风干，就听到了周槿服毒的噩耗。一路磕磕绊绊的跑回了静宜院，只听见高高低低的哭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