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如此厚待，小生夫复何求。只是小生如今茕茕孑立，怕是要委屈了六小姐。”白子玉依然婉转的表达着自己的拒绝，说话的时候眼底满是黯然。
沈云依看着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心疼：“先生不必多想，我三姐姐是钦封的郡主，况且不日就要成为恭亲王世子妃。以后，咱们一心求着她，定能为你谋个好前程的。到时候，你再向父亲……”
提亲两个字到了嘴边，她便又是娇羞低头。
听她提起沈云谣，白子玉的眼神骤然一变，尤其那句恭亲王世子妃，更是让他心生不悦。
于是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变了，白玉脸上的温润一笑倏然烟消云散。眼神冰冷的看她一眼，随即沉声说了一句：“原来在六小姐眼里，小生就是这样一个不堪成才的废人？便是功名利禄，都要求着别人？”
沈云依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那番话会惹得他如此生气，于是心里头懊悔不已：“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生失礼了！”白子玉则表示并不想听她多说，朝着她作揖后，大步离去。
沈云依心里早已懊悔不已，想也没想径直追了出去，等到了门外，哪里还有白子玉的影子。
“六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吧！”袭香再看见白子玉拂袖而去时，就隐约有了些猜测。如今见沈云依双眼失神的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上前小心劝说一句。
“把汤给我拿去喂狗！”沈云依很不甘的咬了咬唇，看向袭香的眼神阴沉沉的，哪里还有半分面对白子玉时的娇羞。
袭香忙点头应了，转身去书房将托盘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等她再出来时，早就不见了沈云依的人影。
她无奈，只好自个儿往回走。走到半道，随手将瓷盅里的汤倒在了花丛里。不巧，这一幕刚巧被抱着食盒的流翠瞧见。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流翠眼珠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回了秋水院，沈云依直接就冲到了秋姨娘的屋子里。
彼时秋姨娘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里的紫玉钗子，脸上的笑带着些许满足甜蜜。紧跟着，屋子里安逸的气氛就被一阵珠帘猛烈碰撞的声音打破。
听见丫头叫了一声“六小姐”，她原本温柔的脸色明显一变，她捏着钗子的手微微一颤，心就狠狠的揪了起来。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敢让沈云依瞧见手里的钗子，她忙一个用力将钗子藏进了袖子里。低眉顺眼的裣着袖子坐着，抬头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带着闪躲。
沈云依正兀自生着闷气，并未看她，想到自己一片深情错付，心里头顿时火起。想到自己的身份，所有的火气似乎有了宣泄口。
“还能怎么？我这一辈子，都要被你这个贱妾连累死。”沈云依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手将桌上盛着半碗茶红汤的细瓷大碗扫落在地上。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秋姨娘本就慌乱的心，跟着狠狠一拧，捏着钗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坚硬的玉石棱角割得她手掌火辣辣的疼，她心里却是无比庆幸。
沈云依一生气就摔打东西的习惯，她一早就见识到了。这屋子里本就没什么值钱物，早就被她败了个干净。
面对她的恶言，秋姨娘只是浅淡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开口劝了一句：“是婢妾的错，只是不知此番是谁惹了六小姐生气。若是院子里的丫头，你尽管出气，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好。”
袭香在一旁听得心惊，即使直到这位姨娘从来都是个软和性子，却也不曾想竟是如此顺着六小姐的性子。这些年，六小姐养成这跋扈的性子，多少与她的一味退让迁就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可，她一个奴婢，又能说什么呢！
“哼，你也就这么点儿本事！”沈云依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头越发的不屑，冷笑一声开口问了一句：“那件事，怎么养了？”
秋姨娘本就愁容满面的脸色更是灰暗了一层，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六小姐，婢妾终究是侯爷的人，怎可……”
她毕竟是这侯府的姨娘，总是旁的不顾，这廉耻总是要的。
沈云依看着她为难的模样，眼神骤然一厉，不悦的开口讽刺一句：“也就你当自己是个角儿，这些年我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你是瞎了不成？”
杀人诛心，这话化作是谁都不能忍受的。何况，她这个亲娘呢。
秋姨娘死死攥着手心，任凭手掌心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可这些跟心如刀割的感觉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袭香站在一旁，低着头始终不敢吭声，只是不着痕迹的拿余光瞧着秋姨娘。
“六小姐只是要一个孩子，不若婢妾先设法瞒过去，待到生产之时想法子保养一个男婴，岂不是……”纵然沈云依拿刀捅她的心窝子，她爷只能咬牙忍着。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提议，沈云依以一种极度蔑视的眼光盯着她看了看，随即连声嗤笑：“蠢！有周槿的前车之鉴，你还妄想拿这些不入流的把戏哄骗谁？”
想到周槿，秋姨娘的脸色猛地一白，顿时偃旗息鼓，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你不是还对父亲抱着可笑的奢望吧？”沈云依看着她一脸不愿的模样，忽然觉得好笑。
被戳中了心事，秋姨娘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红晕来，却还是摇头否认。
可笑的奢望吗？无论如何，总好过毁了这一身的清白，委身那素未谋面的粗鄙之人。
“没有最好！看到周槿呵沈云珊的下场，你就早该死了那条心。”沈云依兀自冷冷一笑，盯着她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锐利：“事成之后，处理干净了。”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秋姨娘的心狠狠一颤：好一个狠心的女儿，这些年，她到底都学会了什么？
又是一阵珠帘响动的声音，秋姨娘缓缓卸去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榻上。袖子里藏着的钗子缓缓松开，她低头看着手心里殷红的血，半晌麻木一笑：“自作孽，不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