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辰从袖中抽出一支细长的竹筒,随手递给了对面的易玉。
易玉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去,手下的动作飞快的解开竹筒末端的流苏坠子,从中取出一卷白纸。
摊开白纸,易玉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干脆咚的一声捶了一下桌子:“简直该死!”
“是个好日子!”沈云谣看着纸上漂亮的两行簪花小楷,忍不住勾唇浅笑:“原来,还有一个她。”
易玉和夜华辰看着她眼里浓浓的悲凉,心里一揪: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如今才十四,却分明比他们这两个年过弱冠的男子还要坚韧。
“宛儿,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踏平这侯府。”易玉站起身回到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拽过来的信笺瞬间化作齑粉。
夜华辰从没觉得易玉能有如此霸气的一面,分明有些讶异的看他一眼,随即万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小狐狸,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就为你清理门户。”
门户是要清理,不过,却不是借他人之手。
翌日,腊月初一,是顾雨柔生忌。
昨日晨起去明晖堂请安时,老太太提出来要带着她一起去白云庵为顾雨柔祈福。
这倒是新鲜,她在白云庵苦守五年,都没见过老太太去过一次。这一回,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起先还不知道老太太的意图,后来等回来时见了夜华辰,看见了那张信笺,才知道,原来要杀她的人,老太太也是一个。
端坐在镜前的沈云谣一身素白,只是在发间别了一支玉兰花的簪子,一张小脸在阳光的映照下,白的有些透明。执素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梨花一样的冷清气质,不免有些心疼。
年关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可偏偏对于沈云谣而言,却最是难过的时候。去年的除夕夜,她是亲眼看着沈云谣是如何度过的。
如今看着她脸上的伤痛,没忍住皱了皱眉,心里一叹:小姐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离开这吃人的侯府呢?
沈云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阵恍惚。母亲早亡,她的印象并不那么深刻。其实此刻,想的最多的还是她的轩哥儿。
老太太不偏不倚挑了这一天要带着她上神女峰去,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的。若是换做平时,她是无需理会这些人的虚情假意的。
可这一次却是不行!
她不能躲,也躲不过去。既然如此,那就让母亲看着她,是如何让那些想要害她的人自食恶果的罢。母亲若在天有灵,也会为她感到欣慰的。
大门口,老太太,沈云凰,郑氏母女皆着浅色衣衫出现在了沈云谣的视线里,不过却都巧妙的避开了与她一样的白。
楚湘湘自从上回在挨了教训,就再不像以前一般喜欢黏着沈云谣了。见着了沈云谣,也不再甜腻腻的唤她“郡主姐姐”或者“五姐姐”。
老太太自然要和郑氏母女同车的,沈云凰就理所当然的跟着她坐了一辆。
起先,车里一片静寂,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子就一路出了都城,直等到走到郊外,沈云凰才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听说世子不日就要回京,不知五妹妹可知道了?”
这是试探,也是为了打消心头的忧虑。
“大姐消息倒是灵通的很,说是明日到京。”沈云谣微微一笑,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女儿家的羞涩,随即低下头去,似是想要掩饰什么。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沈云凰心内不屑冷笑,面上的笑容却是柔和:“那就好了!”
的确很好!
易玉在外未归,沈云清又被圣上派出了京城公干,今天,除非大罗神仙现世,否则,沈云谣必死无疑。
执素在一旁拿眼角打量着沈云凰,见她笑得一脸舒爽,没忍住皱了皱眉:这大小姐,做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难不成,又要钻营什么狠毒的心思!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执素忙向沈云谣投去个担忧的眼神。可碍于和沈云凰同车,所以她也只能隐忍着。
看着她分明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开口的为难模样,沈云谣浅淡一笑:“执素,有事吗?”
“没,奴婢没事。”执素见她问起来,迅速瞥了一眼沈云凰,随即摇摇头。
见她否认,沈云谣便不再多问。只是随手撩开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正好抬头,望见神女峰落着白雪的峰顶。眼里闪过一抹暗芒:到了!
沈云凰趁着她看风景的空当,侧过头给身边的紫玉递个眼色:按计划行事!
紫玉会意,眼神跟着一变,微微点了点头。右手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硬邦邦,冷冰冰的匕首。
就在沈云谣回过身来没多久,忽听得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渐渐响起来。紧跟着,就是一声凄厉的马嘶声,以及一道尖利的兵器声。
伴随着一声哀嚎,马车猛地往前一冲,就停了下来。
沈云凰最先反应过来,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震惊的看了沈云谣一眼:“五妹妹,恐怕不好。我去看看!”
“大姐,情况不明,还是让执素去吧!”沈云谣似是受到了惊吓,猛地开口将她叫住。
执素明显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的看了紫玉一眼。紫玉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低着头不知道在躲避什么。
沈云凰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让执素先去查看情况,显得有些为难。可很快,她就笑着点了点头,对执素道:“当心些!“
“奴婢还是守着小姐,不如让紫玉姐去看!”执素下意识就拒绝了,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沈云谣的安全。
沈云谣见她一脸防备的拒绝了,只好沉声斥了一句:“执素,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是,奴婢这就去,小姐千万小心。”执素只得低头应下,起身的时候悄悄将袖子里的匕首塞给了沈云谣。
触手冰凉,沈云谣顿时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只是朝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放心吧!”
执素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车夫被一支利箭直穿心口,半倚在车框边上,已经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