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睡意朦胧间楚夕月似乎听到外头传来声声不断的啼叫声。
醒了以后睡意全无,她只得在榻上辗转反侧,怕吵醒了身旁的顾宛,只得蹑手蹑脚的拈开被子爬起来。
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顶小心了,可还是发出了些许细微的响动。
其实顾宛当时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也只得按兵不动。
楚夕月披着衣裳转身悄悄的掩上方门,抬头瞥了一眼立在枝头上的两只白头翁,朝着它俩抬了抬粉拳,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叫叫叫,再叫,炖了你们。”
她的威胁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枝头上的两只白头翁似乎叫得更凶了,楚夕月无奈,只得长长一叹。
哀叹声不等落下,忽听得院墙外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楚夕月顿时警觉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发出声响的院墙,一运气足尖轻点飞身而起。
腰间的银链雪花鞭子咻的一声甩了出去,直中黑影。
黑影一声哀嚎让楚夕月横起的眉毛瞬间弯了下去,忙不迭收回鞭子,关切的上前扶着黑影摇摇欲坠的身子唤了一句:“张先生,你怎么样?”
张怀瑾一手捂着被鞭子撕开的侧脸,一手连连摆了摆:“在下无事,郡主莫要忧心。”
“都是我不好,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楚夕月恼恨自己鲁莽,伤了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看着她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张怀瑾抿唇一笑,安慰她:“是在下失礼了,请郡主莫要自责。在下不请自来,只是想向郡主道别。”
楚夕月原本还沉溺在对自己误伤他的自责里,听见他说了道别二字,先是一愣,显得有些无措。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反问了一句:“先生要走?”
“正是。”张怀瑾微微颔首,刻意将右脸往暗影处遮掩着,怕吓着她。等她平复了些后,这才接着开口说了一句:本想将这封手书放下就走的,谁知却不小心踩到了瓦砾,不想却惊动了郡主。”
手书?
这是要不告而别了?
楚夕月讷讷的将视线转到他的手上,狂乱的心跳一瞬间就消停下来了。沉默了半晌,她才有些艰难的舔了舔唇角:“先生要去哪里?”
或许是她的语气过于急切委屈,也或许是她的眼神里过于强烈的殷切和炙热。张怀瑾看着她的眼神里分明带了些闪躲,错开了她的视线这才说了一句:“回我的临安去,哪怕落入平庸了此一生,也好过违心算计,丢了我临安张家的累世清名。”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月儿不明白,如果有人让您受了委屈,月儿一定为您讨回公道。您能不能,不走?”楚夕月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看他冷漠自嘲的模样,只当他是从他处受了非难。
听着她情真意切的恳求,张怀瑾脸上的冷漠分明有所缓和,静默半晌后,终是一叹:兹事体大,不便在外谈说。在下要说的,都在这封信里了。更深露重,郡主还是先回去吧。”
楚夕月是想拒绝的,可看着张怀瑾分明有所顾忌的模样,只得点头应是。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山高水长,望郡主平安喜乐。”张怀瑾想要拱手作揖,可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只得将衣袖高高抬起遮挡一二。
望着他颀长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楚夕月才捏着手里的信笺飞身入了院子。
在她靠近门口的时候,随手飞了两颗石子儿打在了树枝上。那两只白头翁就嘎嘎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宛宛,你醒了。”瞧见顾宛披衣坐起,楚夕月略带歉意的吐了吐舌头,随即拖着步子走到榻前张开手将顾宛整个人抱在怀里。
顾宛一愣,忽略掉扑面而来的凉气,叹了一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怎么了?”
从她出门,顾宛就知道,一定是为了张怀瑾。只是不知道,她这一去,反而更加伤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也只能静静的陪着她。
将小脸埋在顾宛肩头,楚夕月再也没忍住酸涩的双眼,极小心的落了几滴泪。幸好顾宛什么都没说,她才得以保住自己最后的自尊。
可正是顾宛的理解,楚夕月更是觉得这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让她心里好似堵了一块儿巨石,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原本这人还在眼前,怎样都能看上一眼,可现在就连这,都要成为奢望。
“宛宛,我的心好疼啊。”或许是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冷香让楚夕月卸去了心防,良久的沉默静寂之后,楚夕月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了一句。
有些意外她会如此直白的表达,顾宛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她是否愿意被人戳穿心事。只得犹豫着:“月儿,你怎么了?”
楚夕月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她:“宛宛,我不敢看。你,你帮我看看吧。”
看着她手里莫名出现了一纸书信,顾宛心里头的第一个念头是危险的。她怕,这是张怀瑾的圈套。可冷静下来后,却觉得自己是不能拒绝的。
于是,她有些防备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却又不失风流娟秀,拆开后,迅速浏览了一下内容。却在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后,变了变眼神。
信上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是如何到大将军府做了先生,目的又是为何。甚至连先前的那场冒失相见,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可谓是一封自白书,从中不难看出张怀瑾在进行这场计划时的挣扎与无奈。看过后,顾宛才知道,原来,对张怀瑾是一场错怪。
经过了前世种种,她总以为张怀瑾不过又是一个白子玉。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思量过后,她还是决定将信笺交给了楚夕月:“月儿,有些事旁人再怎样说,都是无济于事的。张怀瑾的信上所写皆为事实,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什么事实?宛宛,我总觉得你知道写什么。”楚夕月的情绪早已得到了平复,听她说了这句话,联想起以往种种,她才觉得,顾宛对张怀瑾的了解似乎远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见她总算有所察觉,顾宛知道,是时候告诉她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