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容猛地一愣,抬眸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好冷,咱们快去找姨娘讨香茶去。”沈云谣俏丽一笑,挽着她的手往如意院去。
沈云容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着,视线落在两个人紧紧挽着的手上,眸子里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安姨娘正坐在屋子里描花样子,远远地听见沈云谣甜甜唤了一声姨娘。抬头,望见相携而来的俩姐妹,眼底满是欣喜。
“五小姐快屋里坐!”安姨娘忙推开手边的针线笸箩,起身拍了拍衣袖,笑着迎上去。
沈云谣笑意盈盈地坐下来,接过秀玉递来的茶盅,浅浅抿了一口:“真香!”
安姨娘温柔一笑,牵着沈云容的手坐下来又忙着叫秀玉去拿点心。
望着秀玉欢喜离去的身影,沈云谣暖暖一笑:“姨娘做的点心最好,我是有口福了。”
“五小姐喜欢就多吃点儿,这些日子见你总是忙着,也不好去打扰。容儿总想着去看你,却又怕你分心。”安姨娘笑着给她添茶,眼底笑意温柔。
沈云容听她提起这个,眉心微蹙,低声嗔怪道:“娘,我就是提了两回。”
安姨娘宠溺地笑了笑:“你这个丫头就是口是心非,瞧你高兴的。”
“四姐,都是我不好。”沈云谣微微蹙眉,眼底带着说不出的内疚。
想起绯儿当天说的那些话,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沈云容,她就知道,的确是她大意了。
沈云容连连摇头,秀眉微蹙:“五妹妹快别这样说,叫我情何以堪。”
“四姐,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和姨娘对我很重要。无论我们离得多远,我的心都是向着你们的。”沈云谣欣慰一笑,一手牵着她,一手握着安姨娘的手,声音稳稳的,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安姨娘眼神微闪,伸手用帕子拭了拭湿润的眼角,连连点头:“五小姐这话真是说到我和容儿心坎里去了。”
“五妹妹,都是我不好。自从病了那一场,我总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欠我的。说到底,我心里是怨的。”沈云容紧紧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沈云谣的心,她眼底的沈云容是温婉的,柔弱的,隐忍的,甚至是怯懦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忽然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沈云容。原来她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谁能不怨呢?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遭遇了那样的噩梦,如何能够一笑置之。
说起黑暗,谁能比她沈云谣更甚呢。
她自己何尝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呢,只不过她走得路比沈云容更痛,下场更惨而已。
“四姐,我懂!”不忍再看她为难地模样,沈云谣伸手将她单薄的身子抱住,声音哽咽了几分。
沈云容轻轻嗅了一下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安姨娘和绯儿也跟着悄悄抹眼泪,泪光里却分明带着欣慰和喜悦。
秀玉捧着热气腾腾的点心从外头走进来,轻快地笑着说道:“五小姐来的正巧,这点心真是好极了。”
屋子里伤感的气氛被她欢喜的声音冲散,沈云谣缓缓松开抱着沈云容的手,粲然一笑:“老远就闻着了,快来!”
“五妹妹,别烫着了!”沈云容轻轻一笑,瞧着她一派天真的模样,又忍不住蹙着眉头将她伸出的手拦下。
沈云谣呵呵一笑,收回手摸了摸鼻尖儿,摇头晃脑地对安姨娘撒娇道:“姨娘,你看四姐欺负我呢。”
安姨娘听得她这一声甜蜜软糯的笑声,脸上的笑意又浓了许多,却也故作嗔怪地劝道:“刚出锅的点心,烫着了该如何是好?”
“好,姨娘和四姐说的对,谣儿吹凉了再吃。”沈云谣乖巧一笑,煞有介事地捧着小脸凑近糕点鼓着腮帮子一下一下地吹气。
众人见她这模样,皆是忍俊不禁,抿唇浅笑。
用了点心,沈云谣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挽着沈云容的胳膊从安姨娘屋里走出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院子里暖洋洋的。
沈云谣抬起空着的左手撑在额角,微微抬透过指缝望向耀眼的朝阳,甜甜一笑:“天气真好,四姐,咱们去花园里荡秋千好不好?”
“好。”沈云容缓缓抬眸,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阳光虽然刺眼,她却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花园里的秋千架上,一红一蓝两道俏丽的身影高高低低地随着秋千飞起落下,掠过晴朗的天空时,美得好似一副画。
沈云容站在秋千下,望着沈云谣和执素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底笑意融融。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姐,咱们也回吧?”绯儿近前轻声说了一句,似是有些不舍打断她。
沈云容缓缓收回视线,抬眸望了绯儿一眼,眼底笑意里带着几分感激:“绯儿,多亏了你。”
绯儿一愣,有些不解:“小姐说什么?”
“我都知道。”沈云容和缓一笑,低下头,眼底却闪过一抹深深的内疚。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的,绯儿偷偷去找了尧光阁。她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蠢。
绯儿是她贴身的丫头,她不可不信,却也不能不防。尤其是经过那一场噩梦之后,她似乎更加善于猜忌人心了。
她曾一度猜测绯儿是否背叛了她,一开始的几天,她总是噩梦连连。
梦境大约都是沈云谣鄙夷的笑声,和绯儿眼底无情的嘲讽。
绯儿见她兀自沉思,有些踌躇。心里头不禁有些担心,想要开口叫她,却还是有些害怕惹她生气。
沈云容渐渐回神,将绯儿的小心思守在眼底,只是浅浅一笑:“回吧!”
绯儿见她神色如常,语气也十分温柔,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沈云容扶着她的手缓缓转身,阳光透过桃花林照下来,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疏疏落落的阴影。她轻轻握着绯儿温热的手,心里一阵心安。
绯儿,你可知道,我曾想过让你消失的。还好,我没有让自己变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