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劝还好,一劝贾政更加来气:“袭人袭人,我就说取这个名字就刁钻!我这张脸,都叫你们母子丢尽了。本来那个混世魔王就够不成器的,现在可好,你让我在同僚面前如何抬的起头。”越说越怒,便冲着王夫人吼道:“滚,给我滚出去。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妥当了,别再让我听到外面传出什么疯言浪语。”
王夫人不敢回嘴,便回头土脸的起身退出去,这里贾政犹自喘着粗气,脸色青红不定。赵姨娘在旁立着,也是做出一脸感同身受的愁苦,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毕竟看着王夫人出糗,不是什么坏事。
这时,却听见外头丫鬟道:“琏二爷来了。”贾琏进来,打了个躬道:“叔父安好。”
贾政仍没个好气道:“什么事。”
贾琏道:“刚才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的意思,要择一闺秀封为郡主往北疆和番,按达斡少汗的意思,不强求,若有愿去者,可自行应选。父亲思来想去,还是请叔父过去商议一二为是……”
达斡,边邦小部,不过眼下……贾政深吸了口气,不觉就看了一眼赵姨娘,然后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这一眼,却令赵姨娘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她不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探春,现在贾府中适合应选的女孩儿就只有探春了!
赵姨娘低下头,心中十分不安。虽说探春一直疏远她,但自己的女儿,哪有不心疼的,再说,这几日,探春来看她好几次,又送了环儿好些新书,令他好生习学功课,她心里可是高兴坏了。谁想,才这么几日,就要生这样的变故,北疆苦寒,路远山高,去了,这辈子都见不得一面了。
不行,她得去告诉探春,决计不能去应选。
却说那王夫人从房中出来,一脸的憋屈。这件事想要解决,无非就是两个办法,一是,打掉孩子,将袭人逐出府去,这个恐怕宝玉不会依,老太太也难能同意,二是留着孩子,将袭人开了脸,就放在宝玉的房中,纵然有人拿这个事来议论,过阵子也就平息了。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跟薛姨妈那里交代,宝钗的事尚且未定下来,宝玉便先有了房里人,房里人还有了孩子!
这里王夫人正在焦头烂额,贾母那里就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这个孩子,毕竟是宝玉的,得留下。
“谁都是打这个时候过来的,哪个年轻的时候不跟馋嘴猫似的。你也是,好好的就把袭人的月例跟赵姨娘一样,那不就是告诉人了么!”
王夫人讪讪的应了,顿时头大了,她深知道贾母这招的厉害,孩子留下,那袭人便要留下,薛姨妈那边知道了必然不依的,更令人焦心的事,自己还有些事情在薛姨妈的手里。以前也倒罢了,可现在那个小孤女正是如日中天,先得了太后的欢心,后定了和北静王的婚事,如果那些事再抖落出来,自己就彻底完了。
对宝玉的婚事,自己和贾母还有一争,可是对于后嗣问题上,贾母是有绝对的话语权,更何况现在,她的身后又没有元春作支持。
所以她这里只能佯作应了贾母,给袭人开了脸,正式放在了宝玉房中做了姨娘,又请了大夫来安胎。
果然,此事一出,薛姨妈那里立刻坐不住了,匆匆的赶来,神色很是不好。王夫人只好屏退诸人,劝道:“妹妹,这件事事出的太突然,我一时也乏做应对,上头又有老太太的话压着,老爷又在气头上,我又能如何!”
薛姨妈气道:“我的好姐姐,那你叫钗儿如何!钗儿今年已经十八岁过半了,若是再不嫁过来,你让她老死闺中么。”
王夫人道:“这件事,我已经在考虑。今年一定让钗儿的事放定,这个,你不需担心。”
薛姨妈冷笑道:“就算嫁过来如何。宝玉如今已经有了房里人,袭人那肚子里的如果是个女孩也罢了,若是个男孩儿,便是长子。”
王夫人默然片刻:“那怎么办,老太太那里……我若不将袭人的名分定了,只恐老太太不依呢。”
薛姨妈阴沉的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这有什么,我们钗儿也不是那容不下人的,那个大家的公子没有个把房里人?只要她肚子里没有东西就好。”
王夫人愣了愣,背上一寒,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那也是宝玉的血脉……”
薛姨妈冷冷道:“既然你舍不得,也罢了。”她顿了顿,又道:“哎,姐姐,我这人记性不好,林郡主那年丧父,是几时回京来着?”
看似无关的一件事,可是王夫人便生生的惊跳了一下,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薛姨妈道:“咱们是姊妹,怎么说的威胁不威胁的话,只是我想着那坠儿虽然死了,她的爹娘却还在呢,若是将此事真正抖落出来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姐姐说是不是,毕竟那个小孤女如今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到时候,莫说太后皇帝,便是将她宠上天的那位北静王,也不会轻易的丢开罢?”
一番话说的王夫人简直是如芒在背,恨恨的不言语。薛姨妈笑了笑:“我先去了,姐姐好好想想。若将此事过去,非但袭人现在不能有孩子,便是钗儿诞下长子之前,也都不能有孩子,妻妾有别,这才是大家子的规矩,你说,是不是。”
薛姨妈说完便离开。这里王夫人枯坐了半日,权衡之后,狠狠心。为今之计,就只能牺牲袭人了。
夜色寂静,一声尖利的惨叫撕破整个荣国府的夜空。
宝玉匆匆赶到袭人房中,看到的却是袭人滚在榻上,满头是汗,浑身抽搐痉挛,面目扭曲,反复呢喃着两个字——孩子,孩子……
她的身下,是一汪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狰狞的血腥。就算再不晓事,也知道孩子保不住了。顿时脑中轰然一下,呆呆的愣住。
袭人小产,给袭人熬制安胎药的小丫鬟被发现在房中服毒而亡。一切看似都成了个无人解的开的死局,可是府中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