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才垂眸答是,缓缓起身,同时,退后了一步,脱开他的手。
看着空空如也手心,宇文祯的眉又沉下:“你,还是那么讨厌朕,是不是?”
“臣妾不敢。”
“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宇文祯盯着她道:“你的心里在骂朕卑鄙,趁人之危,威胁于你,是不是。”
“臣妾不敢。”
“够了。”宇文祯声音冷了下来:“没错,朕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这么做,因为,只有将你最关心的外祖母的命握在手心里,你才会来见朕,现在,你来了,朕也可以答应你,可以考虑饶过贾史氏。”
黛玉心中一怔,抬头。宇文祯嘴角一舒:“当然,没有这么容易,从现在开始,你要留在宫里,陪着朕。”
黛玉小手微颤,声音却是冷而简断:“不可能。”
“别这么急着拒绝。”宇文祯冷笑道:“想想你的外祖母现在正在牢中受尽折磨,你不会不忍心么。”
“你……”黛玉贝齿轻咬:“陛下,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黛玉何能,得陛下如此垂青。”
“朕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没有例外。”
“可黛玉已经嫁为人妻。”
“朕不承认,朕不在乎。”宇文祯道:“朕只要你。”
“你休想!”黛玉眸中终于含怒:“便是死,黛玉亦不会屈从。”
“就为水溶?”
“黛玉心中唯有夫君而已。”黛玉道:“既然陛下不肯通融,黛玉也不会再求,这就告退。”
盈盈一礼,断然转身。
唯有他,而已?
宇文祯只五内灼痛,沉声道:“好。你可以走,你现在,走出宫门,你的外祖母立刻就会被赐死狱中。”
黛玉的心剧烈的一颤,她很想果断的离开,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可是,她知道,宇文祯心狠手辣,他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外祖母,我该怎么办,我不能看着你死。
灏之,我想你,如果现在,你在……
身体,僵在原处,泪水却锁在眼眶,倔强的不肯落下,倒流回心底,滴滴如刀,溅开血色,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流泪,他不是灏之,他不配。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灏之,玉儿今日留在宫中,是逼不得已。玉儿绝不受辱于人,若到无救无济之时,唯有一死全节。
转身的瞬间,她的嘴角高高的扬起一个冷笑,声音清冷:“皇上果然手腕高明,臣妾不会令外祖母枉死狱中,好,我留在宫里,但是除此之外,皇上不必再做妄想。”
“郡主果然是性情中人。”
“佛能舍身饲虎,况是软禁而已。”黛玉脸色紧绷着,如九秋冻结的严霜:“不过,臣妾希望皇上一言九鼎,能够信守承诺。”
那份高贵,那份骄傲,还有她眸中冰冷的恨,令宇文祯心中忽然有一丝后悔:“那是自然。放心,等北王回来,朕会让你们夫妻团聚。”
这对宇文祯来说,不过是个空头的许诺,他并没有打算,让水溶活着回来。
“那臣妾多谢皇上恩典了。”
错了吗,不想让她恨,可还是令她恨了。
其实,只是,放不下而已。
北静王妃被禁于宫中的事,很快的传开,在内宫中引起不小的骚动,更加触动的是嫔妃们素日因争宠而早已紧绷的敏感神经,而在朝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朝臣上书,折子却被留中不发,两个御史当面死谏,却被笞死于宫门外,从此,朝臣中无人敢再谏。
而黛玉,却并不以为意,每日都静静的呆在旧日的宫室之内,半步不出——其实就是软禁。
好在,宇文祯也并不来扰,只是耗着她而已。
只是,呆的日子越长,对水溶的思念,便也越深。可是居深宫之内,消息不通,更无法得到水溶的分毫消息。
唯有紫鹃和雪雁日日悄悄的劝她,打起精神来,毕竟,孩子是最要紧的。
而此时,纵是牢房闭塞,黛玉为了贾母被囚禁在宫中的事也传了过来,红儿来探狱告诉凤姐平儿,平儿又悄悄的转告了鸳鸯。
贾母不知还好,一知此事,泪水涟涟,含混不清的道:“玉儿,是我这老太婆连累了她……”一时又捶着冰冷的地面:“我为何还不咽下这口气,带累了我外孙女受苦……”
鸳鸯苦劝一番,贾母才止了悲声,却是睁着眼望着蛛网蓬结的房顶,再不发一言,到了晚上,待鸳鸯睡沉了,贾母从贴身的里衣里,掏摸了半日,摸出一枚金坠子,这是阖家抄没之日,她悄悄的藏在口中,又以病为由,所以没有被抄去。
贾母握着金坠子,叹了几口气。
反正早晚,也都是一死,玉儿,祖母怎忍心拖累你。
想着,她便将坠子要放进口中,欲吞金寻死,手腕上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子,坠子落地,紧接着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冰冷的风,旋着将本就昏暗不明的烛光打灭,贾母惊了一下,却见天窗开时,一个黑球掉了下来。
近前,却是瘦小的人,不由分说,掳去金坠子,不待贾母惊叫出声,已经捏着贾母的口把一枚药丸送了进去,逼她咽下,然后只留下一句:“是救你。”
贾母只觉得一阵晕眩,便不知何事。
这时,大牢内外响起潮水般的脚步声,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又有人喊:“不好了,有人劫狱了。”
黑衣人的目光里流过一瞬的狡黠,利落的原路返回。
刑部大牢乱成一片时,深宫之中,黛玉却是扶栏望月,看尽凄凉。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紫鹃在她身后,体贴的披上一件大氅:“王妃,夜深了,回房歇着吧。”
黛玉索然的点点头,回房去,乍一进门,雪儿却欢跳着窜了过来,黛玉吓了一跳,抱住它道:“雪儿,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