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裴兆,只要水溶开口回护,便立刻会将一个守关不利的名字扣下来。
水溶收起嘴角笑意,目光锐利如冰,只是出人意料的是,那厉色并不是对了许倞鍪,而是对了裴兆:“裴兆,你怎么说。”
裴兆排众而出,唰的利落一敛软甲,膝盖落地有声:“守军扼守关隘不利,末将奉命统军,疏于职守,甘愿依军法领罚。”
水溶眸色清冷:“好。魏子谦!”
“末将在。”
“你熟谙军法刑律,说说看。”
魏子谦眉间一凝,旋即也是跪落:“渎于职守,失却关隘,依军法,当斩。”
“好。”水溶面沉如水,字字如冰:“拉出去,斩了。”
所有人都是顷刻变色,连许倞鍪都是一愣,唯一一个面色如常的便是裴兆,他昂然平视,毫无异色。
这句话,不能做玩笑来听,所以一瞬间的沉寂之后,便是噗通噗通的跪地之声。
“怎么,这是要求情么。”水溶扫视众人。
魏子谦开口道:“王爷息怒,裴将军是有督促排兵不利之过,可如今大敌当前,正当用人之时,斩将不利,万乞王爷三思。”
“请王爷三思。”众将齐声道。
水溶垂眸:“裴兆,你怎么说。”
“末将有罪,甘愿以死谢罪。”裴兆昂然,并无分毫的惧意:“违军令者死,对敌不利者死,这是规矩,不能为末将一人而废了军令。”
“王爷,末将身为燕城之副,亦身当重责,末将也一并当罚。”魏子谦神色沉重,最后两个字异常决绝:“当死。”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是不是!”水溶语气更冷。
“末将不敢!末将愿意和裴将军一起领罪。”
水溶不语,因他的不开口,气氛一时冷至冰点。
许倞鍪开始还以为是一场戏,可是看众人的神色心下也是一骇,水溶治军甚严,这点早有耳闻,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裴兆被处斩将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到时候局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目的可不是要裴兆死,而是得了皇上的旨意,要逼着水溶立刻对赫连冲开战,想到这里果断道:“王爷,魏将军有句话说的不错,阵前斩将不利,恐碍军心,古人尚且割发代首,请王爷三思。”
那双冰冷犀利的目光在他话一出口的瞬间,便毫不打弯的他身上,令他心头一慑,将目光低敛。
又是一阵沉默,水溶才缓缓开口:“既然督军如此说,也罢,割发代首——不错的主意,不过,本王治军,向来是功过分明,如此怠惰失利,焉能以心腹托之——裴兆,今日本王姑且赦你一会,但是,就地免去一切军务,你可心服?”
裴兆脸色仍然绷的如铁一般:“末将服得,谢王爷不杀之恩。”
“起去。”水溶语气并未放缓,拂袖间犹带怒意。
“是。”裴兆起身摘下缨簪,将印信交给魏子谦,昂然大步而出。
外面不断传来底下参副将领“裴将军”、“裴将军”的呼声,然后是裴兆的一声怒喝:“都给我闭上嘴,娘们唧唧的干啥,看老子笑话是不是,滚。妈个巴子的,老子算是跟错了人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小,然后是浊重颓废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帐中,沉默,许多人脸上都写着不认同不甘心,可是水溶却是视而不见,目光转向许倞鍪:“本王如此处置,督军以为如何。”
许倞鍪的脑子正在快速的转动,试图证明水溶这番举动之下的别有用意,可是却是徒劳无果,一切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不想却听见水溶忽然问过来,紧接着周围刺过来一片愤怒的目光,心下顿然一悟嘴上转的飞快:“王爷,其实令裴将军将功补过可也。”
“功而当奖,过而必罚,这很公平。”水溶凛冽扫视众人:“日后,再有不肯用命者,同此例。魏子谦!”
“末将在!”
“立刻率援军北上,组织反击,限你旬日之内,收复失陷关口,本王想知道,小诸葛三个字,是不是徒有其名。”
魏子谦利落的应声答是,将印信捧上水溶的案头,点了几员参副将领,离去。
水溶的手压在那印信之上,目光逡巡在余下的几个人身上,似乎是思忖这号令燕都内外城门的印信兵符交给谁才合适。
许倞鍪心中不禁有几分做痒,这东西如果到手,当是大有裨益,可是,他也很清楚,水溶是断然不会把如此要紧的东西交给自己。
半晌,水溶不紧不慢的开口:“罢了,都下去。”
“是。”
许倞鍪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退下去,水溶却忽然叫住他:“许将军戎马娴熟,这几日不妨同本王一道巡视巡视城防如何。”
其实水溶不说,许倞鍪也会去做这件事,此时当然是忙不迭的应了。
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水溶微微眯眸,眸色沉静如瀚海无澜,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寒冽的弧度。
一张弥天罗网,正在无声张开。这一局,每一颗落子,都可以掀起血雨腥风。
裴兆被夺军权的事飞快的传遍了整个燕都,掀起了阵阵非议猜疑,当然也有不少人为裴兆不平,但也只是在背后而已。
然而,边城的战局却仍然是一再吃紧,转眼十日即过,魏子谦在赫连冲赫连沧兄弟二人的围攻夹击之下,反复成拉锯之势。
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偌大的舆图在面前铺展,水溶在舆图前,负手而立,眸色沉静,他不语,身后的几员将帅俱是沉默着。
许倞鍪进来的时候,面对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一旁,不发一言。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边城战况,不得不说,事情正在按照预想的方向走下去,但是虽然心里轻松,脸上却不能舒展放松半分,做出一副苦思冥想对策的神情来。
水溶并会抬头,便道:“不知许督军有何见教?”
许倞鍪本是低垂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忙道:“王爷,战况并不如预想的那般乐观,不知下面,王爷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