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嘴角薄起,一丝淡笑微苦,有些索然道:“没事,我到别处走走。”
说着,便要走开。
“王爷,你不能再这么固执!”祁寒看着他的消沉,突然一敛衣,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雪地里,把好久就想说的话说出来:“祁寒之所以跟随王爷,敬的是王爷的才华谋断人品处事,跟着王爷,踏实。不光是我,咱们这些人,都是这样,没有王爷,我们就是一盘散沙,什么都做不了,大事尚且未成,王爷便如此不知保重,若令这些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吴王殿下便是孤木难支,到时候功亏一篑,大业难成,江山倾覆,宗室凋敝,想来,这也不是王爷要看到的。”
他的话很重,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王爷说过话,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说。
近来,虽然欧阳绝从来不开口,可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焦虑不安,恨不能一日生出七十二个时辰来研究解毒的方子。
寒毒,在王爷的身体里累积,一点点的将他的骄傲摧毁,这不是他们要看到的。
水溶阖眸,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沉冷:“祁寒,你起来。”
“王爷……”
“起来!”水溶声音微厉:“这些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
“王爷如此,王妃心里也会不好过。”祁寒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属下请王爷保重!”
风声灌耳,如同松涛雷声、战鼓喧腾。
而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人站着,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半晌,水溶转过身,拍了拍祁寒的肩头:“起来。”
他的眸子已经变得温和。
“王爷……”
“起来,你再不起来,本王只好陪着你在这里吹冷风。到时候寒毒再恶化,可都是你的罪过。”
他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丝调侃。
祁寒连忙站起来,雪地里跪的久了,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才稳住身体。
“本王去歇会儿,事情交给你了,不到天塌地陷,没事别来烦着我。”水溶说着,已经转身往密道而去。
“是,王爷。”
听出了祁寒虽然应的利落坚定,却带了丝担忧,于是,水溶忽然顿住脚步,没转身,声音平静道:“祁寒,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祁寒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水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墓道之内,被黑暗吞没的一瞬,他的眸中,重又变成剪不断理还乱的落寞。
墓道虽大,可是要循着声音找到慕容无尘那一间,却并不难,而水溶也是这样做的。
也许是情不自禁,也许只是不甘心,而已。
门,是开着的,一点灯火透了出来,在萦回的风里浮荡着。
房间不大,投影里,有一剪悠长的倩影,那般的清晰。
水溶停住了脚步,没有在向前,惶然,心,微微的疼着。
想见,见了,可是见了,又如何,他的玉儿,现在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是啊,那个人救了她,凭她的性情,怎会无动于衷。
为何,挡去那一火枪的不是自己。
那样,玉儿就会守在自己身边了罢。
罢了,还是,回去罢。
玉儿,我相信你,嘴角艰难的弯起,我相信你。
一个肯为自己登上雪山求药,与苦寒相伴半年有余的女子,他怎能不信。
只是,心,还是会疼。
忽然知道了,给冷如烟逼毒的那一夜,玉儿站在门外时,也是这般的痛着吧。
不,一定比他现在更痛。
水溶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一个人磕磕绊绊的近前,水溶的目力极好,从身形上来看,已经有了判断:“春纤。”
“王爷……”春纤本是在赫连冰那里,听说找到王妃了,便不理会旁人的劝,急匆匆的赶上山来,未想到,先见到的,居然是王爷,于是喘吁吁的停下来,有些不安:“王妃……”
水溶淡淡的道:“她在里面,去照顾她。”
说着便走开。
春纤察觉到他脸色很差,复有些不安:“王爷……你……”
“我没事。”水溶压住在肺腑之内飞快虬结在一起的灼痛,简短道:“别告诉她,我来过。”
说着,更快的迈步,消失。
当断定不会有人看到他时候,他的身体,终于脱力般的靠在了石壁上,肺叶里的血腥不断的呛了上来,终于压抑不住,太过黑暗的密道,看不到咯出的殷红,只有淡淡的甜腥泛开。
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牵住了他的衣角,水溶一怔,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便摸到了雪儿柔软的毛:“雪儿,是你么。”
雪儿哼唧了两声,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手上,水溶用了一下力气,将它抱了起来:“雪儿,多谢,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她,替我照顾她。”
声音带了几丝微颤,雪儿感知了那份痛苦,将脑袋拱在水溶怀里。
这时,黑暗中,有人无声的接近,水溶皱了皱眉:“谁。”
“我没想到,你会是王爷。”说话的人是灵枢:“我也不知道,她是王妃,她从来没提起过,她只会说,她的夫君。”
水溶眸色淡漠,不语,或者是,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说什么。
这件事,他不意外,所谓的爵禄富贵,玉儿从来都不会稀罕,她要的,他能给的,也只是一颗真心而已。
“公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你的那位大夫,确实高明的很。”
水溶听了心里稍稍的松了下,还好,那个人没死。
“可是,我觉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灵枢又道:“要我叫她来么。”
“不必。”水溶淡声道,然后撑着,走开,玉儿心里有他,自然会想起来,这不需要别人去提醒。
“你去哪里。”
水溶没有回答,只是渐渐走远。灵枢无奈的道:“直走,二十步,左转,再向前十步,是她住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
仍然是没有回应,只是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