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恪反倒是笑,拿手指敲敲桌案:“就知道你要借花献佛!”
水溶亦是一笑:“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为殿下效力?”
几年来相见,从未有此刻这般的轻松,笑过之后,水溶正色道:“从此往东,虽无多少阻碍,可也并非一马平川!尤其是金陵,宇文祯现在已定得报,到时候,以他的性情,一定拼将了鱼死网破。”
宇文恪沉吟道:“此言甚是,不过京畿附近,满打满算,不算皇城卫,也只有三万人的兵马。”
水溶微微眯眸道:“虽不足虑,可也要谨慎,我总觉得他会出些意外的阴毒招数来阻你。”
宇文恪道:“也罢,走到那一步再看罢。”
水溶点点头。
沉默一时,宇文恪忽然道:“有件事问你。”
“宇文佑!”水溶嘴角微微一扯,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三个字。
“我只是奇怪。”宇文恪点头,望着他,眸中微锐:“真的还是假的!”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有些事要知道的多一些。
宇文佑出生的前后,正是周贵妃最得宠的时候。而当年周贵妃事发,也多半是为淳于皇后所陷,所以这件事,疑点倒是很多。
水溶漫不经心道:“真的如何,假的如何,重要的是……”他抬手向上一指:“他认为是真还是假!”
宇文恪闻言已经会意:“你说的对!不过……”
水溶抬手止笑道:“斩草除根,还是网开一面,都不必让我知道。”
宇文恪一怔,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灏之,多谢你!”
“今日你说过了!”水溶道。
宇文恪起身,神情严肃郑重:“那是人前。人后还是要谢你,若无你这臂膀,我焉有今日!”
水溶亦起身,微微笑着道:“现在说这些还嫌太早,真到了那一日,你再多谢几个,也来得及!”
剩下的,就是剑指金陵!
荆州既定,宇文恪便令人暂且休整几日,将兵马合归于一,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向金陵进发,水溶一道密令发给了在山东的裴兆,于是山东的北军也在同时行动。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年关,虽然是战事紧急,可是也盖不住沿途日渐浓郁的年味。
而水溶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件事,马上,遥指东北方向问魏子谦:“从这里到山东,沿途需要几日?”
魏子谦算了算:“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七八日就到了!”
水溶微微皱眉:“不行,太迟了!”然后便掉头去见宇文恪。
“什么,你要去山东?”宇文恪瞥着他道。
水溶一脸凝重:“裴兆那里有些变故,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宇文恪也不多问:“既然如此,耽误不得,便快去吧——明日起行”
水溶道:“现在!”
他匆匆而出,宇文恪在后头终于绷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这个军情,果然是紧急的很啊!
但愿他能赶得及。
不过,这样有一个人为之牵肠挂肚,倒也是一桩幸福!
自从裴兆占了山东之后,宇文祯又陆陆续续的派出数支人马,想要夺回山东,然在裴兆重兵压制之下,其结果也不过是像是隔靴搔痒,难能挽回颓局,济城稳固如磐,北军士气大振。
水溶和宇文恪先后传了捷报过来,听了这些,黛玉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便在济城一心一意的静候佳音,虽说这里的条件不比在王府,可内有几个丫鬟贴身服侍,又有欧阳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安胎,外有祁寒打点的事事妥当,更无一分一毫需要黛玉费心,虽说是身子是愈发的重了,又是龙凤脉,除了容易倦些,倒也并无其他。欧阳来日日诊脉见此也放心许多。
看看年关将至,虽然济城不比北疆,但腊月间的天气,却也是寒天冻地,自腊月二十七这日便开始下雪,一连几日,外面的雪也深了近尺厚。
虽说并不在王府,又是战事紧急,可是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未曾少,张灯结彩,倒也是十分的热闹气象。可是黛玉也总是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喜色,紫鹃几个都知道是因为王爷不能回来的缘故,更不多提。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除夕这日,白天的时候,天却渐渐的晴了,淡薄的日色映着皑皑的白雪,火红的春联福字倒也十分好看。
这日,黛玉换了件颜色略艳了些的新衣,略绾了发髻,挽了一只珠钗,亦无十分装饰,底下人递过来年夜饭的菜谱给她过目,她也只是扫了眼便撂下,只道:“现在这样的时候,是个意思就是,倒是没必要铺排浪费,叫人看着不像。”
终是因水溶不在,诸事无心。之所以不出去,也是因为此日家家团圆,独我一人,索性不见,也是个不愿触景而又生伤感的意思。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起来,仍然歪在贵妃椅上,身斜搭了一方细绒羊毯,随意找了本书随意的翻看。昼日原就短,不觉就到了傍晚掌灯,黛玉才觉得颈上有些酸,将书撂下,轻轻的活动着。
紫鹃进来点了灯,见此便笑着过来给她轻轻的揉捏着道:“可是肩上疼了罢。王妃还是歇会子才好,纵然不出去,便是在房中略走走也是好的。人说如今还是要多走动着些,到了日子才能顺当。”
“你们也太小心了,我这哪一日都要被你们聒噪几遍才是。”黛玉笑了笑,便也就掀开了毯子。
见黛玉要起身,紫鹃便近前扶着她:“世子和郡主没有折腾王妃呢,大抵是知道是好日子呢。”
黛玉轻轻抚着腹部,目光轻垂间,一发显得温柔如水:“这两个淘气,昨儿折腾了半日,今日倒安静些了。”说完,便望着窗外的雪景兀自出起了神。
紫鹃知道她的心思,在黛玉的身旁,眸中含了一丝笑意:“若是王爷赶今日能回来就好了,这年,怎么说也要过的团团圆圆的才好。”
黛玉回过神来,瞥她一眼:“倒是你惦记他。”
心中有些奇怪,这几日,身边的几个人都知道她的心事,所以从不提这桩事,怎么今日紫鹃倒是巴巴的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