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震城楼,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翟曜并没有回应,只是全无反应的看着城楼之下,旌旗炽烈,灼烫。
手下的人已经露出犹豫,有人试探着开口,似乎是怕翟曜没有听清楚:“将军……他们说饶咱们不死……”
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却被人背后一剑捅穿,倏然栽倒,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垛口。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惊呆了,宇文祯冷冷的将剑收回:“还有谁要降。”
翟曜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道:“臣等不敢。”
宇文祯哼了一声,大步走到前面,俯望着皇城之外:“叫你们的殿下过来,有个人,他一定愿意见见。”
“宇文祯,我在这里。”宇文恪一身精铁战甲,墨纹披风在风中遒劲的扬起,裂伍驰近。
“三哥,别来无恙。”宇文祯勾起嘴角,笑容阴沉。
“四弟,事已至此,再僵持下去,只能多增杀戮。”宇文恪道:“开了宫门,我会向父皇求情,留你一条生路。”
宇文祯冷笑道:“是么,那我还真的要多些三哥。不过三哥可能忘了,你我之间,除了你死我活,再无其他——这之前,还应该你见一个人,见过她,你大概会改主意——带上来。”
赫连冰被绑缚着推向前来,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她微微的抬起头来,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挺拔,俊朗,霸烈,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很好,真的是很好很好,尘埃落定,哪怕不能看着你君临天下那一刻,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冰嘴角竟然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这样的笑,令宇文恪心中就是一震,声音冷冷道:“宇文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来算,何必带累不相干的人!”
宇文祯道:“哦?三哥心里她算不相干的人么?那好……”他一用力,将赫连冰推在城楼边缘:“那她的生死,三哥也不在乎了?”
宇文恪心中倏然一紧,却仍淡然道:“我若在乎,早就放弃了,还会在这里么——你要怎样,随便。”
赫连冰目光轻轻一垂,却无半分情绪。
“呵呵。”宇文祯道:“难道三哥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也罢。这个公主也很漂亮,朕手底下的这些人也很久没碰过女人了,朕也乐的犒劳他们一下,三哥也应该不会在乎,是么?”
他反手一剑,用剑尖再度顺着赫连冰已经破碎的衣领向下一划雪肤无暇,在皇城之巅流离的火光里,染了淡淡的绯色,如淡的不能再淡的血。
心,揪紧,再揪紧,宇文恪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剑:“来人……”
赫连冰这个时候却忽然狠狠一闭眼,忽然挣了一下身体,直倒向垛口处,宇文祯一怔,剑急速而转,想要胁住她,可是赫连冰脸一侧,剑锋只是划过她的侧颊,俏丽的面容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休想再拿我要挟他!”
璀然流灿的火光里,那双清冽燃着恨意,嘴角却扯开释然的笑意,身体一倾,宛若落花,轻飘飘的坠下宫墙。
这一幕,这样无悔的决然,令多少人惊骇到了极致。
“冰儿不要……”这一声完全失控的呼喊,非是宇文恪,却是魏子谦,几乎是同时,他驱马如箭跃出,试图去挽回。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弃马的一刻,已经掠过了他,魏子谦死死的挽住了马缰,不需要了,都不需要了,那身影如疾若电闪惊雷,那样的快,那样的急切,罔顾一切。
只是,那失落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疾声道:“掩护!”
宇文恪几乎扔下了所有的兵器,电光火石间,只有一个念头紧紧的攫住心头,不可以。
一排森冷冷的弩箭已经射向宇文恪,魏子谦想也没想,亦飞身而出,剑尖撑住地面,身体悠悠荡出,挡落那些弩箭,可是仍有一支连珠弩斜插入他的胸口处,血点横飞而出,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妈的狗皇帝!”看到魏子谦受伤,裴兆忍无可忍,狮吼一声,飞马近前,迎着那箭雨,率军猛攻宫门。
喧嚣远遁,流光飞舞。
赫连冰觉得身体在急速的下坠,似要坠至万劫不复。
生死相殊,命悬一线,就在这个时候,身体被人牢牢的接住,那样大的冲力,接住她的人不得不就地一滚,方稳住了身体。
不,这怎么可能。
宇文恪稳住身体,紧紧贴靠着城墙根上一面扯过披风,将她的身体裹住护在胸口:“没事了。”
没事了,他说没事了。
混沌中,眸若朗星,照彻,挥散了所有的阴霾,赫连冰猛的闭上眼睛,不看他,或者是不敢看他,不愿看他。
只是两行泪水却倏然滑落。
城头上,宇文祯露出狰狞笑意道:“火铳!”
只是,话出口,竟然无人呼应,城头上一片静默,只闻风声。宇文祯惊怒回头:“没听到么,火铳!”
仍是无人动,每个人都是冷冷的看着他。
翟曜这种情形下已经明白,所谓人心离尽,便是此时的写照:“皇上,这是金陵城中。”
“朕知道!”宇文祯双眸血红,声嘶力竭:“火铳!”
“毒烟会伤及无辜百姓,还有这紫禁城里的人!还有太后啊,皇上!”翟曜噗通一跪:“不可,皇上。”
“连你也要叛朕!”宇文祯眸中怒焰喷薄:“信不信,朕杀了你!”
“不劳陛下动手!”翟曜微微冷笑了一下,起身倒退了一步:“陆渊死了、邹淮也死了,这些为你拼杀的将士又得到了什么!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里,你却要用毒烟置他们于死地——我翟曜这辈子跟错了主子,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说完,横刀一勒,自刎而亡!
翟曜的死,令城头上一片死寂,死寂,到了尽头,有人忽然大喊一声:“开城门,放吴王殿下入宫!”
喊声,此起彼伏,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