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闹绣湘楼

越是欢闹的时候，越有一些风景是落寞的，仿佛与四周的花灯焰火格格不入。烈少鹰独自走在街上，身边的年轻男女嬉笑着擦肩而过，街边的杂艺引发阵阵掌声和欢呼，漫天的烟火纷繁绚烂，缤纷的花瓣从眼前飘落，这些在他的眼里仿佛就是隔世的繁华一般，让他束手无措，甚至觉得烦躁，他想离开这里。

烈少鹰寻得了一个静处，那里空无一人，月光幽暗。他把剑放置一旁，靠着墙角坐了下来。依稀听到锣鼓声从背后传来，墙后的风景仿佛很热闹，但他已经无心去看了。他不知道，一墙之隔，就是他一心要寻的人。

墙后那座红色楼台就是那个少年所说的“绣湘楼”，此时楼下已经围绕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无论书生还是武者，他们都想抢到高小姐的绣球，成为高家的驸马。

方筱筱侧身挤进了人群，见江九爷还在原地站着，又退出来拉他过去。

“哎，筱筱，这儿人多，我们……”江九爷尴尬的笑笑，“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人多怕什么，有我呢！”方筱筱心想，这高家小姐一定是人又漂亮，又知书达理，如果能让江九爷抢上这绣球，那真的是桩金玉良缘。

只听绣湘楼上又传出了一阵锣声，从阁楼上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抱拳说道：“今日小女芷如在这绣湘楼抛球招亲，各位公子无论身份相貌，家世功名，只要接到了小女的绣球，便是我高家的女婿，我定将这婚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好！”底下的人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高父微笑着朝人群扫视了一圈，忽然眉头微皱，看着方筱筱道：“今日小女绣球招亲，你一个女子来做什么？”

方筱筱马上把江九爷拉到自己面前，说道：“我是来帮我哥哥抢绣球的，这应该不算是违规吧？”

高父笑道：“不违规，不违规！”

方筱筱又道：“怎么就光您在上面，听说您家小姐美若天仙，何不让她出来，让大伙见识见识！”

“对，见识见识！”众人立刻附和道。

江九爷低声问道：“筱筱，你想干什么啊？”

“九爷，待会我先帮你瞧瞧这高小姐长得怎样。”

“什么叫‘帮我瞧瞧’？你就别在这添乱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别急啊，看看又不花钱！”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楼上在红娘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一位身着大红凤袍，身姿绰约的女子，她头顶红帕，遮住了脸，朝众人福了福身。

“姑娘可否将红帕掀去，让我们一睹姑娘芳容？”方筱筱装着男性的声音道。

高家小姐微微点头，伸手轻轻将头上的红帕掀起。细眉如柳，朱唇似月，眸光若水，一开口便是初阳化雪的柔情：“芷如见过各位公子。”

众人皆惊艳，一时掌声四起。

“果真好漂亮呢，你觉得呢，九爷？”方筱筱拍了一下江九爷问道。

江九爷笑了笑，没有回话，但他的笑却似乎有些不屑与轻视。

“哎，要抛了，要抛了！”人群突然骚乱起来，开始拥挤。

高芷如接过红娘手中的绣球，朝下看了一圈，在众人的吆喝中背过身，用力将绣球抛出。下面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你用我抢的争那个绣球，绣球所到之处都爆发出一阵阵呼声，高芷如紧张的看着绣球在一双又一双手中传递。

方筱筱自然加入到绣球的争夺之中，江九爷为了保护他不得不跟着她到处跑。方筱筱纵身一跳将绣球截下，朝江九爷抛了去：“九爷，快接着！”

江九爷一惊，眼见着那绣球朝自己砸来，忙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绣球飞过了江九爷身后的一堵墙，“扑通”一声似乎砸到了一个人。高父和红娘见状急急下去看那被砸到的人。围观的群众也皆都散了去。

方筱筱可惜地说：“九爷，多好的机会啊！”

江九爷耸耸肩道：“不好意思啊，没接住。”是根本不想接好吗？

方筱筱踮起脚朝墙后看了看：“也不知道刚才砸中了谁。”

“不管是谁，那人肯定对你感激不尽。”江九爷暗自庆幸这事儿没和自己扯上关系，“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不如去前面湖心亭一坐？”

“好。”

话说，墙的另一边……

烈少鹰正专心致志地看月亮，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到他的头上。

“谁？！”烈少鹰惊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地上有一个红色的球，便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哎呀！还是位俊俏的小公子！”红娘闻讯赶来，看到拿着绣球的烈少鹰喜上眉梢，“这以后真成了高家的姑爷，那可有眼福啦！”

烈少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道：“喂，刚才是谁砸的我？”

红娘笑道：“姑爷，这是天赐良缘啊！”

烈少鹰彻底被说糊涂了：“谁是姑爷，什么良缘？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哟，这绣球都在姑爷手中拿着，姑爷该不会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绣……”烈少鹰看了一眼手里的红球，惊道，“你说这是绣球？！”

“可不是吗，你以为是门口挂的灯笼啊！”

烈少鹰一下子把绣球扔了出去：“那还给你，当我没碰！”

红娘不愿意了，拉长了声音道：“姑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嫌我们高家门檐低，嫌我们家小姐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这是一个误会。”烈少鹰忙解释道。

“臭小子，我可告诉你，我们高家呢是这方圆几十里最显赫的家族，我家小姐呢是这方圆几十里最漂亮的女子，今个你被绣球砸中，那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你还敢在这里推三阻四？”

“喂，麻烦你搞清楚，我是被砸的，不是我主动要这个绣球而是这个绣球自己飞过来砸我的！”烈少鹰极力解释着。

“所以这才叫缘分嘛，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姑爷你就认了吧！还不赶快跟我去见见高小姐？”

“她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我凭什么要去见她？反正我不去。”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你当真不去？”

“当、真、不、去！”烈少鹰一字一句道。

红娘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道：“来人，给我把姑爷绑回去！”

言罢上来十几个仆役开始给烈少鹰来了个五花大绑。

烈少鹰反抗道：“喂，干什么！好歹绑松一点啊，哎你们绳法不对，这是捆猪的绳法啊，你们有没有礼貌？你们见有谁这么像捆猪似的捆自家‘姑爷’的啊！”

“就你这臭小子的脑子，跟猪没什么区别，都一个样，不识好歹！”

“哎我说你绑就绑吧，别骂人啊……你们要带我去哪啊喂！”

红娘不理会烈少鹰一路的怨絮，吩咐着把他绑回了绣湘楼中。刚一进楼门，烈少鹰登时被楼内气势震住了，一路上喋喋不止的他再也发不出出一点声音。这堂厅内正是：

金辉溢彩琉璃灯，

大红锦绣牡丹毯，

九凤朝阳白玉案，

青龙回首翡翠椅。

堂厅正中坐着高父、高母，以及高家小姐高芷如。

烈少鹰抬眼看了一眼高芷如，发现她在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在看……烈少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腰间，发觉刚才因挣扎过度，象征身份的玉佩露了出来，于是不动声色地迅速将它用上衣盖住。高芷如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下对烈少鹰的身份已明了，但面上不表露分毫。当烈少鹰再次看向高芷如时，她的眼神已移至别处。

“老爷，接到小姐绣球的就是这位公子。”红娘说道推了烈少鹰一把，烈少鹰趔趄几步站了高父面前，高父端着茶微笑着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先开口说话。而烈少鹰看看众人一片茫然。

“快说话啊。”红娘小声道。

“我该说什么？”

“臭小子真是笨！你就说‘在下有幸接到贵小姐绣球，愿请娶小姐为妻。’”

“在下有幸接到贵小姐绣球，愿请娶……”烈少鹰被这里紧张郑重的气氛感染，话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娶……其，其实吧，这件事我想跟您老解释一下，我……”

“啊呵呵。”红娘一把拽住烈少鹰，“他觉得心里特别欣喜若狂，你看高兴地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就是不善于表达！”

“我不是，我本来没想……”

“他本来没想到自己会接到这个绣球，结果呢，鸿运当头，让这臭小子抢到了！”

“我来这见你们只是想说清楚……”

“说清楚他对咱家小姐深深的爱慕之情，以及对娶她为妻强烈渴望！”

烈少鹰想要解释，哪知红娘那唇舌连珠每次都抢过自己话茬，越抹越黑了，不由心下微怒，高声道：“够了！”

堂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高父说道：“让他自己说。”

烈少鹰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高前辈，实在抱歉，我不能和高小姐成亲。”

高父茶杯到嘴边停了下来，抬眼严厉地盯住烈少鹰：“你说什么？”

“我实在不能与您家小姐成亲。”烈少鹰重复道。

“无知小儿！”高父一拍桌子，“就凭你，难道还敢看不上我们高家？”

“高前辈误会了，小姐貌若天仙，高家又是名门望族，少鹰自是配不上小姐，何来‘看不上’之说？只是在下本就无心去接这个绣球，被砸倒也纯属巧合，所以还请前辈见谅。”

“哼！”高父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上，“你将我们高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这要传出去，小女芷如岂不是要遭万人耻笑？”

烈少鹰看向高芷如，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握住手绢。烈少鹰走过去，说道：“高小姐，今日之事实在抱歉……”

“芷如，不用跟他废话！”高父在一旁说道，“高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今天这个姑爷，你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当！”

“腿长在我身上，你管不了！”烈少鹰听罢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休想走！来人，给我把他拦住！”言罢一群卫兵破门而出，持刀剑向烈少鹰冲来。

“姑爷？呵。”烈少鹰轻笑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