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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本杰明·卢卡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询问服务员,于是急忙站起来打招呼。

怀特·卢卡斯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本面前的酒杯。“吕萨吕斯1996,”他闻了一下后便放下杯子,缓缓地说,“没有东西比得上这酒甜美。本杰明,你今晚喝了几杯?”

本杰明笑而不答,他的容貌锐利,瘦削有如危岩嶙峋,但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永远带着笑意。今晚的他身着厚实的天鹅绒长衫,脚穿皮里高统靴,腰系宽边皮带和镀银扣环证明,他脸上那悠然自得的神情,证明他不仅记得自己往日的胜利,而且没有放弃再度获胜的希望。

卢卡斯冷冷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哼哼,算了。记得我自己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他从旁边的餐盘里拣起一颗滴着棕色肉汁的烤洋葱,一口咬将下去,发出松脆的喀嚓声响,“酒不是好东西,本杰明,会让人麻痹。”

“那是平日,”本杰明语调热情地回答,“今天你就要出远门了,父亲,作为儿子我当然要来饯别。”

“原来如此。”卢卡斯转头看看位于大厅前方尽头的舞池,“你觉得我今晚看上去很有庆祝的兴致么?”

本杰明当然注意到了,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洞悉隐藏在人们眼里的喜怒哀乐。他发现父亲今天的举止固然都合乎常人,但神情里却有种本从未见过的拘束。他不多说话,始终用低低的眼神扫视全厅,目光十分空洞,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赛因斯大人要你去参加华格纳市的圣杯战争,”本杰明低声对他的父亲说,“而你一点都不希望去那的。”

卢卡斯仔细地审视了琼恩一番,说:“本杰明,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眼光,是么?作为一个未满三十岁的魔术师杀手,你的资质还算不错。”

本杰明骄傲地说:“你的枪法永远都比我的精准,但是我的体能已经能够弥补你的年龄造成的缺陷,我杀死过万夫莫敌的对手。。不管是和你组成搭档还是自己单独行动,我的每次出击都是战果辉煌。”

“能做到这一点的确很不容易。”

“现在既然你要前往华格纳市,那就带我一道走罢。”本杰明突然激动起来,“你一定会同意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我知道有一个我以前结识过的朋友在.”

卢卡斯再度审视他的脸庞,“本杰明,对一个孩子来说,圣杯战争是个难以承受的考考验。”

“我早就已经成年了,”本杰明辩解道。

“这倒是真的。”卢卡斯的嘴角向下微翘,他盯着桌上本杰明的酒杯,思考了一小会。

“魔术师杀手是一个高危职业,但仍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沉默了一会,卢卡斯终于开口道,“但是像我这样能够平安无事活过五十岁的,就我所知,一个都没有,而我能活到现在的秘诀,就是我比任何事物都更爱惜我的这条命。应该有人告诉你,圣杯战争可不是儿戏。二十年前,我还年轻,那个时候是我的巅峰时期,然而要是在那个时代的世界级魔术师杀手举行一场“狩猎竞赛”,我自信能够名列前茅,但却很难保证能够获得冠军。。因为,在那个时代的魔术师杀手中还有两到三个人的”业务水平“不在我之下,而其中的一位名叫卫宫切嗣——你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吧?他参加了第四次圣杯战争,结果凄惨,没过多长时间就死了。”

“这些都已经是历史了,我什么都没忘,”本杰明吹嘘,酒精让他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试着坐直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

“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一帆风顺,”卢卡斯答道,“没遇到过挫折,便还算不上成人。在此之前,恐怕你无法想像你将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我才不在乎那个!”本杰明感觉自己的火气直往上撞。

“你若是知道,多半就会在乎了。”卢卡斯说,“孩子啊,倘若你去查查参加过圣杯战争的魔术师,能活到最后的有几人,你就不会这么急着要跟着我了。”

本杰明听了更觉气恼:“我才不是什么孩子!我早就成年了!”

卢卡斯站起身,“每个儿子在他父亲的眼里都是孩子。”他拍拍本杰明肩膀,“等你在外面断了两三根骨头,丢了半条命,再来找我,到时候看看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本杰明浑身颤抖。“从来没人能弄断我的骨头,”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他将最后一句话当成毒液般吐出口。

这时他惊觉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但他毫不在意,最后他站了起来。

“恕我先告退”他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对卢卡斯说道,然后趁其他人想要前来询问之前,旋风似地跑开。他一定是喝多了,两只脚仿佛打了结,当即与一位女侍撞个满怀,似乎有人想搀他,但本杰明甩开善意的手,奔进低垂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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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斯坦茨湖边的一家旅馆里,窗户里闪烁着灯光,屋内的人正在做出门前的最后准备。

“这是什么东西?”达威德向哈丽雅特问道,她手中拿着的盒子内装着当天杰克琳娜拿给赛因斯验看的戒指,一路上都小心地藏起来,以至于达威德根本忘了这东西。

“那是召唤从者用的圣遗物,根据你外公所说,这枚戒指乃是他的祖先多年以前从康斯坦茨湖底打捞上来的,”哈丽雅特打开盒子,看着这两样东西说道,“因为预见到圣杯战争可能会开始,协会把绝大多数的强力圣遗物都带去了冬木市,结果自然全都在大爆炸中损失殆尽,在能找到的东西里这个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找到合适的召唤地还要花不少时间,沿途提高警惕,可能会有人对我们不利。”

“试图对你们不利?在这里?!”达威德吃惊地说。

“显然你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哈丽雅特耸耸肩,她对达威德的坦率似乎一点也不见怪,“在魔术师的世界里,谁能保证我身边没有想要伤害我的人呢?”

“让那些人去互相拼命吧,”达威德平静地回答,“我自知不会耍任何一种阴谋诡计,所以宁愿不耍,以免自取其辱。”

“如果你真的是一位正直的青年,“哈丽雅特沉吟了半晌,接着向达威德伸过一只手,达威德毕恭毕敬地握住,“那么你的效劳,我愿意接受,离三十步远跟在我们后面,直到我们完成召唤仪式;如果有人试图对我们不利,就收拾了他!”

出了旅馆大门前,达威德站住不动,让哈丽雅特和杰克琳娜先行三十步,跟在她们后面,准备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一训示。

幸运的是,在从旅馆到湖边的路程中,这位年轻的效忠者都没有得到任何机会以表示出他的忠诚。

天色已晚,冰冷的星光开始在渐落的太阳之上闪烁。一行人离开大路,尽可能快速地在湖边的密林间找到一处开阔的空地。

当他们来到湖最北边的角落时,发现一条狭窄的小溪挡住了去路。这条小溪泛着绿光,静滞不动,彷佛像是山丘往外伸出的黏稠手臂。领头带路的哈丽雅特毫不迟疑的踏向前,发现小溪最浅的地方也不过及踝深而已。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挑着路,跟在他后面前进。小溪中有很多深邃的缺口,可以踏足的岩石又长满了苔藓,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滑倒。杰克琳娜一踩到这污浊的溪水,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达威德也走到小溪的另一边时,众人突然间听到了一个低微的霹啪声,彷佛有条大鱼跳出湖面,惊扰了静滞的湖水。他们猛一转头,看见湖的远方有阵阵涟漪不停地往外扩散。接着有几个泡泡冒到水面,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丝阳光也被云朵给遮住了。

哈丽雅特现在更加快了步伐,另外两人则是尽可能的跟在后面。他们终于来到了湖水和峭壁之间的干燥平地。这块区域十分狭窄,长宽大概也不过各十几米而已,紧靠着山崖边,有两棵佛罗多看过最高大的冬青树依旧蓬勃的生长着。它们巨大的树根从悬崖伸向湖边,从远处看过来,相较于高耸的峭壁,它们看起来只不过像是低矮的灌木丛;但是靠近一看,它们又高又大,像是道路两旁无畏的两名壮硕守卫一般。

哈丽雅特朝达威德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守在外围的密林里,自己和杰克琳娜则开始布置召唤仪式的准备工作。达威德靠在一棵树的后面,用他那绝少错漏的眼光搜索步入丛林的小径,仔细探望邻近的地区和树木,看有没有人躲在那儿。这样看了几分钟时间,他相信并没有人在附近,于是便轻捷地爬上了一棵大树,挨身挤进了枝桠和叶片之间,夜色非常浓黑,可是依靠着强化视力的魔术,达威德依旧能在黑暗中辨别出树枝的微动,而外来的人除非早有预料,否则绝无可能发现隐身在树顶的达威德,在这个位置也可以兼顾到空地中的哈丽雅特和杰克琳娜,举目向着里面看去。

哈丽雅特微垂螓首,口中喃喃念诵咒文,强大的魔力在她的身上奔涌出来,顺着脚下庞大的魔法阵,向着四面扩散,达威德突然感觉到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觉。

与此同时,哈丽雅特身边的杰克琳娜也有同样感受,俏脸惨白,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的前方几十步外,那在古时留存下来的戒指和木杆,依然平躺在地板上,戒指散发出淡淡的晶莹金光,木杆则显示出暗红的血色纹路。

随着哈丽雅特念诵的咒文的深入,两者散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亮,灿烂耀眼,让专注于念诵咒文的哈丽雅特自己也难以睁开眼睛,强大的压力同样压在她的身上,召唤仪式所需要的魔力让她几乎透支,却仍在勉力地念出咒文,嘴唇边有血丝在缓缓地流下来,将洁白细腻的嘴角和下巴染得殷红。

突然之间,在魔法阵的中央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将大片的紫玉地面,轰得粉碎,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大地之下,大片大片的魔法阵轰然碎裂,化为虚无,飘散在空气之中.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中心点地面,一环环地向外扩散,一直扩散到站在魔法阵的边缘的两位女士的面前不远处,才停了下来,没有将令她们也陷入到无底的深坑之中。

不过刹那之间,那巨大的圆形深坑已经形成,大股的湖水从地下喷涌出来,一直向上方喷去。

但在那粗大的水柱之外,仿佛有无形的障壁,将它包裹在里面。哈丽雅特和杰克琳娜虽然站在水柱前方,却没有一滴海水能够越过障壁,喷溅到她们的身上。

海水巨柱,飞速上涌,形状与地面上的魔法阵完全相似,方位也是垂直对应,丝毫没有错位,向着天空飞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看上去壮观至极。

哈丽雅特站在水柱前方,瞪大美丽的眼睛,仔细注视着巨大水柱,脸上出现了急切的神情。在那晶莹水柱之间,仿佛有光芒涌起,将整片丛林耀得一片通明,伴随着光辉,水柱慢慢分开,一具黄金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从彼世到此世,传说中的幻影在旋风与光芒中降临。巨大的狂喜与荣耀笼罩住了哈丽雅特的心,使她颤抖地闭上了眼睛,灼热的泪水从眼中奔涌而出,沉浸在完成大义的舒畅疲劳中。

曾是人类之身而超越了人间,得到人上之力晋升到神灵之域的人们。从他们这些超常的人们集中之处……来自抑止之力的神座、承载人们种种梦想的英灵们,此刻,终于降临到大地之上。

然后——

夜晚的森林里,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吾主,可是汝将吾招唤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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