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小时前，某处旧式住宅楼里。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一间倒贴着福字的房屋外停下，在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目的是确认里面没人之后，其中一人望风，另一人指缝间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根铁丝状的开锁工具，往锁眼里鼓捣区区数秒后，很顺利便破门而入。他身后的那位警惕地扫了眼周围，也跟着走进屋内。
但屋里的模样显然是人去楼空，如果他们是来找人的，肯定未免大失所望。
“老鬼你看。”后面一人伸手在门把上抹了抹，然后把手指给开锁的男子瞧了瞧。昏暗的日照光下，他脸上的三条刀疤更加显得凶残可怖，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而被叫作老鬼的男人朝他指尖端详了数秒，不明所以：“看什么，啥都没有啊。”
“就是啥都没有才有鬼。”刀疤脸提醒他。
老鬼仔细一琢磨，终于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这屋里的人刚搬走，所以没留下灰尘。”
刀疤脸又指了指掉在沙发下的一把精致的剃须刀，补充道：“而且走得还挺匆忙。”要不然也不会连男士常备的日用品就这么随便落下，除非是来不及带走。
“看来也是老手了。”老鬼隐约感觉碰上了同道中人。
“等等，还有。”刀疤脸突然看向了写字台。
老鬼也扭脸一瞧，脸色同样微变。原来写字台上竟放着张纸片，还特意用一瓶旧胶水压住，以防止被穿堂风吹走。两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由刀疤脸主动上前拾起。
纸上仅有两行歪歪扭扭、充满讥嘲意味的字。
第一行写道：是不是很失望？别担心，我也急着找你们。
第二行的字更少，完全只是个落款：后会有期的我。
但最后几个字明显比前面的潦草许多，说明写字者越写越急躁。纸片的不规则形状也似乎表明它是匆匆撕下再用瓶子盖住的。
“妈的，竟被他溜了。”刀疤脸脸颊上的一条条肌肉突突直跳。他猛地把纸张扭成团掷出窗外，又挥手一掌往写字台扫去。那个胶水玻璃瓶被他扇飞，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流淌一地。
“事到如今，给冬哥打个电话吧。”老鬼倒还比较沉得住气。
刀疤脸鼓起腮帮长吐了口气，良久，才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里屋洗手间的方向突然发出“嘀嗒”的水声。刀疤脸和老鬼相视一眼，前者悄然从屁股兜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朝那里步步逼近。
厕所门是关着的，可透过半透明的门板却隐约可见亮着灯光。这令神经高度绷紧的两人不免有些意外。
刀疤脸默数三下，轻轻把门把手转到可以打开的位置，瞬间飞起一脚蹬开门板，同时俯身前冲，刀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迅疾的光弧，挑向开合处的空间。
“砰！”由于用力过猛，门板狠狠撞向了内墙，而刀疤脸的匕首也刺了个空。因为里面本来就空空如也。
在他背后的老鬼稍稍放下心来。方才之所以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起因是洗手盆里正在盛水，结果由于水龙头没有关闭的缘故，盛满的水便从池盆里漫了出来，不断地往地上滴淌。
刀疤脸却仍小心翼翼，他打量着四周，目光忽而锁定在正朝门外的方向。老鬼看得奇怪，也迈步走了进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也愣住了。原来在门顶的灯泡电线上，拴着一小瓶晶莹剔透的溶液。而且拴住它的也是几根导线，其中一条还像插入饮料的吸管般伸进瓶内，连结在某个袖珍的精密仪器上。
刀疤脸脸色骤变：“定时装置！”
在他刚刚说到第三个字时，那个精密仪器几乎同时激活启动。刹那间，拴着的玻璃瓶发生迸裂，如同炸弹破片一样四向溅射。里面装满的液体也化作万千水箭，铺天盖地。
刀疤脸和老鬼只来得及用胳臂遮挡脸部，防止五官被迸射的玻璃碎渣划伤。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另一种东西比碎片更快地透进他们体内，从他们的鼻孔里。
确切的说，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气味，一种令人心醉的芳香。香到难以形容，香到……天旋地转。
等到刀疤脸和老鬼意识过来时，已经太晚了。诡异的香气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们警醒的意识勾走，又把两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重重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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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聂璇自然不清楚老鬼遭遇的变故，可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那边却一直维持无人接听的状态。尽管情况未明，但换做任何人也能猜到，对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正当她准备指派另一路人马前去看看时，谭冬的电话打进来了：“璇姐，药厂的事情已办妥。就算警方找到那里，也休想挖出一针一线。”
“好，辛苦你了。”璇姐眼波流转，“对了谭冬，你现在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怎么了？”
“老鬼那边可能出了点事，你过去看看，回来向我报告。”
“是，我这就过去。”
“一切小心。”说罢，她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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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刑侦大队办公楼。
办公室内，在座的几人或沉思，或静默，唯独相同的是脸色都带着凝重。根据之前的部署，他们已经搜集了各名死者的上网信息。所有的线索都汇集到一个本地的论坛网站，又细化至某篇帖子里，这本应是令人惊喜的重大发现。
照理说，只要顺藤摸瓜，不仅很快能摸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可以找到他们与嫌疑人之间恩怨的蛛丝马迹，再透过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就能进一步锁定嫌疑人的地理位置，最终把他带回警局里喝茶。
但想法很好，现实却总能出乎意料的糟。
问题出在倒数第三步。根据嫌疑人的登录IP，他们很快便通过侦查系统判断出对方的实际地址。可当老杨带着小赵等人扑过去时，却发现目标的所在地竟然是间黑网吧。网吧的经营者压根儿就没对任何顾客进行身份核验，更别说是证件登记了。
而当他们询问网吧老板是否接触过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时，网吧老板的答话同样令人失望。他说，每天人来人往，哪有办法记住这些，又没有丢东西。
他是没丢东西，可对警方来说，线索就丢了。
至于如何惩办其无证经营，那是工商局该关心的。而当务之急，是在嫌疑人可能进行下一回犯案之前，将他绳之以法。
说得好，可问题是，怎么将他绳之以法？
小赵站起来说：“队长，我建议在全市展开重点排查。”
全面撒网，重点捞鱼。虽然这个办法成本极大，但贵在稳扎稳打，也能给犯罪分子以强大的心理威慑。
可郑玉清却不这么看。嫌疑人能用迷药杀人，而且几乎不留痕迹，说明其胆大心细。如此排查不光有难度，也容易打草惊蛇。对方完全可以先蛰伏一段时间，待风头过去后又卷土重来，结果只怕适得其反。
“还有一条线索，可能我们之前都忽略了。”老杨忽然道。
“什么线索？”
“迷药。”老杨郑重地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这些迷药不是嫌疑人自行配制，那么生产、存放的地方，很可能就会留下他的线索。”
“而且这些迷药都是私自配制，产地一定不多。”安法医插了一句。
“但问题是，若非正规生产，要找到它的产地，岂不是难上加难？”郑玉清的顾虑也是所有人最头疼的难处。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小牛扶了扶金边眼镜。
“快说。”小女警眼睛发亮。
“嫌疑人的帐号。除非这个论坛帐号被他遗弃，否则他下一次登录，就是我们抓捕的良机。”
“有道理。”郑玉清思忖了一下，又说，“另外，根据他上网的特点，吩咐下去，让本市的各个网吧协助调查，一有发现，立即通报！”
“是！”其他人异口同声。
郑玉清回头瞟了眼写字板，上面的内容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平添了四个字。那正是嫌疑人在某论坛的帐号名——
永恒梦魇。
你好啊梦魇先生，你的永恒神话，就等着由我们来击破吧，不会让你久等的。
郑玉清在心里默念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另外有一伙人也在暗中寻找“永恒梦魇”。这名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如今俨然成了众矢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