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端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眼神冷峻地眺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左林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在路德身后不远处，望着那样的路德，多多少少都有体会到那份情感。
“路德先生。”他驶到了路德的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今天不训练，你回去吧。”他头也没回，甚至连动都没动，如果不是那副声音确实是他的声音，左林都快要误认为这里会有其他人。
“今日不是弗吉尔先生的葬礼吗？路德先生怎么坐在这里？”即使对方下了逐客令，左林也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
路德沉默了许久，慢慢说道：“我父亲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世了，原因是仇家过来复仇，那时候博恩商业街渐见起色，在这种情况下死是很不值得的事情。砂石帮只留下了一帮兄弟以及我这个还不太成熟的小少爷，你知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想到了干嘛吗？”
“我提着刺刀走出了家门，想要干掉杀死我父亲的人。”
左林望着路德的后脑，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明白此时他肯定仍是一脸地冷酷，但左林也明白，路德并非冷酷到任何事物与他无关的人，相反他也还是会为人的生死而伤心。
“然后呢？”左林问道，他突然不期望这是一个互相杀戮的故事，可能解恨，但至少这样无非会成为一种死循环。
“弗吉尔站在街上。”路德仿佛像是说着昨天的事一般，笑着摇了摇头。
左林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明白为什么那天在砂石帮驻守地开的那场会议上为什么那一个谁也不畏惧的路德会对出言不逊的弗吉尔采取了放任态度，显然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要比表面看上去的还要深厚。
“他用草烟和清酒，在门外拜祭了我的父亲，然后看见了我。”路德舔了舔嘴唇之后继续说道：“问我要不要去干掉那些人。”
左林无语了一番，敢情两人是臭味相投啊。
“结果是明显的，他很强悍，仇家整整一个帮派被他杀了将近大半数，还有一些跑了，我干掉的还不如他的一个零头。”
“然后我问他，怎么样才能变强，强到只有杀死别人的份，而不是被人杀死。”
路德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替老路教孩子。”
原来如此。左林如此说道，他先前还在想路德和弗吉尔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且不料想弗吉尔和路德的关系与路德与他的关系是一样的。
教与被教。师与学生。
确实没有比这种关系更能解释弗吉尔和路德的关系。只是……左林晃了晃脑袋，疑惑地问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葬礼而已……”
“他也没有参加父亲的葬礼，那一天他一直在我家附近，思考着如何杀死那班仇人。”路德将手臂的袖剑弹射了出来，目光带着某种冷冽，说道：“而我此时也一样，在思考怎么杀死那班杂碎！”
……
弗吉尔无亲人，所以博恩管事会简单地做了一个悼念会便下葬了，葬地在艾茅斯都城几里外的墓地公园。下葬之后所有人都并非松了一口气，因为段老头发布了开会公告。
所有人都身处在会议室当中，那张巨大的圆形桌子却没有满员，一个位置是弗吉尔的，另外一个是路德的。
“路德呢？”段老头问道。
众人面面相觊，最后大家都只能用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段老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开会吧，首先我们得针对这一次事件开始分析问题，夏佐，报告一下情况。”
夏佐行了个礼，开始拿起摆放在桌面的文件，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艾茅斯矿场安抚工人了，他们今天就会赶紧开工，不会耽误时间。”
段老头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听什么报告。”
夏佐凝视了段老头几秒，最后依旧不敌段老头的威严，只能叹气说道：“这次事件我们不止失去了一个朋友，而且还丢失了好几车矿石，恐怕就是杀死弗吉尔的那伙人所干的，从当时战斗的现场来看，恐怕弗吉尔干掉了一个人，现场有一滩不属于弗吉尔的血迹，而既然对一人造成重伤，还能有人抢走矿车，证明对方拥有数个人。”
“那么，知不知道是谁干的？”段老头说道。
夏佐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说道：“段老……路德前几天的报告上，标明右家的人最近有接近矿场那边。”
“为什么不禀报我！”段老头瞬间气愤起来，怒道：“若是早知道他们会在那边放人，我们又怎么会让矿场孤立无援！”
夏佐没有回话，显然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法兰西说道：“段老你也别气了，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补救，而不是在这里追问这其中的细节。”
“对啊对啊，与其来讨论弗吉尔是怎么死的，还不如商量一下关于我们的未来问题吧。”
“如今右家已经敢光明正大的出手了，谁知道过些日子会不会带人扫平博恩商业街啊。”
“我觉得很有可能，这能对于右家来说是宣战的预告啊，不然我们感觉走吧……”
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快要盖过会议桌上的人的声音，段老头正要发作，只见法兰西轻轻地用权杖敲了一下地板，本来看似简单的一下却震动了地板，巨大的颤动让所有人都不由闭上了嘴，一脸震惊地望向会议桌那边。
“肃静。”荣服老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若是有所意见就麻烦直接说出来，勿要在底下窃窃私语。”
无人再敢说话，因为那些话怎么能够大声地说出来？面前的桌子上坐着博恩商业街最高管理层，随便一不小心指不定就会得罪他们，明天就会收拾被褥走人，谁敢接受这样的事实呢？他们无非也是混口饭吃，且不愿得罪那么多人。
“如果不愿说，那就希望各位业主能够安静地聆听我们的开会内容，这关乎我们的未来。”法兰西淡淡地说道。
段老头摇了摇头，这种情况真是愁怀了他。
原本左中元所创立的博恩商业街就是处于一个绝对平稳的环境才能够稳定发展的乌托邦，如今外乱重重，弄得这里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担心明天的事情，都在担忧生命安全以及未来去向，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谁能够安心地做买卖呢？
“我觉得，与其在这里想破头脑，不如重新推选一个工人代表出来吧。”西泽尔想到了这种情况，说道：“如今我们众人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工人代表又刚好缺一个人选，我们不由再次选出一个工人代表，这样人多好办事一些。”
法兰西想了想，赞同道：“小西泽尔这主意不错，以我们之力指不定还不如外来人看得清楚，说不定这管理桌上更新换代一下，博恩商业街会有不错的未来。”
众人相互看了几下，每个人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疑惑的神色。
“我反对。”尤里双手交叉，望着西泽尔说道：“弗吉尔才刚刚去世，若是就这样更换别人上位恐怕会人心泯乱。”
“尤里叔叔，但若是没有工人代表，工人们没有领头，这样矿场也一样是乱糟糟的，我并非没有考虑到那一点，只是此时需要别人来管理，我也是为了大局所想。”西泽尔微笑说道。
尤里确实无话可说了，确实在这一方面上，他只是考虑到弗吉尔尸骨未寒便要更改代表未免太过对不住弗吉尔了一样。
段老头环视了一周，说道：“那么还有人反对吗？”
巴姆等人望了望尤里，摇头表示显然也无能为力。诺尔等人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他人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段老头见状，只能点头说道：“夏佐明日你将候选名单给我，我需要多点人选。”
夏佐点了点头，在人员管理这一方面向来都是他的强项，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我们接下来……”
“报！”
有人闯入了会议室。
一般来说从来不会有人如此冒失敢闯入这里，因为外面有砂石帮的人看守着入口，如果能够有人进来，那么只会是砂石帮的人。
段老头高声喊道：“怎么回事！”
“平城主要求会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