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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念念伤的并不重,不过是血流得多了些,缓过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莫燃一来是自责得厉害,二来也没有余下的钱去请专职保姆,这两日都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念念要吃什么必定买到,自己反而没什么胃口。

她知道苏容康来过。

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她眼里骄傲自负的苏容康,只是靠在门边,专注地看着她削一个苹果,食指跟着拇指旋动,刀锋灵巧地划出薄薄的一层皮,一圈一圈没有断开。

念念盯着苹果,又看一眼男人,吞了吞口水:“妈咪。苹果……”

莫燃微微一笑:“苹果是给你吃的。”

她手巧,削苹果很少在中间断开。她记得有人说过,许一个愿再削,如果皮没有断开,就说明这个愿望会成真。断了,愿望就会落空。

她极少许愿,偶尔许一次过后就会格外紧张,手会控制不住地微颤,无论愿望是大是小。苏容敛为此笑过她几回,记忆里的少年眼角舒展,温和得像一阵春风,说,莫燃,你执念太重了,许个愿也这么认真。

她不服气,逼他也许了愿,然后也递过去一个苹果。少年欣然接过,修长的手指摩挲过果皮,小刀割开果肉,发出沙沙的低微声响。他做事总是很专注,眼睛看着苹果,几乎是屏气凝神地小心使着力,嘴角却还是带着从容的笑意。他的眸子颜色没有他哥哥那么深,也没有那么亮,仿佛总是罩着一层极轻浅的雾气,有时不动,有时又好像有极缓慢地流动,眨一眨眼,就会反射出碎碎的温柔。

莫燃看得有点呆。

她突然心慌意乱地挪开一点,她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少年没有看她,手上动作不停,转瞬间薄薄而均匀的果皮已经叠了几层,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这么认真,到底是许了什么愿呢?

莫燃抬头看着苏家墙壁上老式的挂钟,不同长短的金属刻记标示着不同时间,她吃力地辨认着时间,那长一些的指针平缓地移动着,不是一格一格地跳动,而是看似缓慢却不停顿地掠过。

这静止的让她心安的空间却被突兀的闯入者给打破了。

“苏容康,这就是你家啊!”

刀锋滑至最后一圈果皮,受惊般地抖动了一下,那脆弱的薄皮不堪重负地断裂开来。少年怔怔地盯着手上的苹果,嘴角泛出一点苦涩的笑意。

莫燃莫名地心惊,她看着门口两道逆光而来的身影,长一些的是把手插在兜里的散漫男生,另一个,是一个看不清相貌的女孩子。她张了张嘴,责怪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默默地靠近了苏容敛。

温和的少年摇摇头,安抚地对她笑一笑。“好吧,我的执念也很重。我输了。”

莫燃想问你到底许了什么愿,然而少年已经反手掩上果皮,动作轻柔地丢在垃圾箱里。后来莫燃问起,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不记得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愿望。

因为这件事,从第一次的见面,莫燃心里就不是很喜欢那个大呼小叫害得苏容敛削断果皮的女孩子,尽管她看上去那么单纯可爱,跟自己打招呼的第一句是“你就是莫燃姐姐?——苏容康这个混蛋谎话连篇,总算有一句是真的——姐姐你真的是美貌贤淑风华绝代气质出众啊!”

她这样不客气地称呼苏容康“混蛋”,懒散的男生只是眉头拧了拧,反驳她:“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漂亮。……我是说,她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

苏容康从来不带同学到家里来,莫燃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个——苏容康和这个女孩子——可能就是老师口中的“早恋”。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加速,她侧过脸,偷偷看了温和的少年一眼。

耳边清脆甜美的声音不依不挠地响着:“……啊,对了,我叫白卿卿。”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尚且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此后悠长岁月里对她有怎样遥远而未知的意味。同一个年龄段的少女打量彼此的眼光都带着探究,一个是好奇并直接的,另一个则有些退缩,带着隐隐本能的戒备。

或许那时候少女天性的直觉里就准确地捕捉到,那未知的以后里难以捉摸的一些阴影。

手中的苹果削好,莫燃递给念念,转身去洗手时,倚在门口的那个人影,已然消失了。

过了几天去上班时,莫燃心里早做好了被刘经理冷嘲热讽的准备,不料一直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也没有遇到她。倒是左边许梳的位置现在也是空空如也,莫燃问起时,旁边的同事可惜地叹了口气,说她辞职了。至于刘经理,好像是被上面的人寻了个不是降到其他部门,那女人心高气傲,这口气憋不住,干脆也收拾东西回了家。

莫燃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专心致志地把落下的报表做好,在医院和公司两头跑也方便了不少,她在提款机上把上个月的工资结余提出来,准备挑一款很简易的手机给念念,方便联系。不料取款时,那单薄的数字后面居然添了好几个零,她一惊,疑心是自己看错,重新看了好几遍还是如此,拿了卡到银行里查存取记录,发现两日前在本市的另一处银行有人在这个账号上存了一笔钱。

她大概知道会是谁。

下午天色阴灰,绵绵细雨不断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蜿蜒而下。苏容康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按捺着怒气,接过前台助理手上的信封时嘴角抿着,眼睛里的光亮有些吓人。

“她还说什么了?”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姑娘最近被他吓得不轻,男人看上去明明没什么恼怒的神色,但是就是能觉出那股逼人的气势。抖抖索索地想了半天,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位小姐只让我把钱转交给您,其他什么都没说。”

苏容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等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走出去关上门,眉间忍不住一股暴戾之色,站起来抬脚踹翻了沉重的红木靠椅,余怒未消地将厚厚的信封用力往地上一掼,一叠现钞散落一地,一张白色的纸条飘到远一些的地方,落在地面上。

他瞧见,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俯下身捡起来。轻飘飘的一张纸,在他掌心里那样单薄脆弱,衬着娟秀的黑色笔迹,被他视若珍宝地捧着。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他却反复地读着,好像不能明白那字间的意味,又好像明白了却怕自己误解,像被抓在手心里美妙到不真实的梦境。

他面上浮现出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狂喜。

一场秋雨一场凉。细微的雨丝连绵成线,触肌的凉意虽不刺骨,却十分霸道而固执地侵入毛孔,潜到皮肤下涌动。阴灰的天色,四下无声,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夜间。广阔的土地上立着整整齐齐的石碑,静默而悲悯地遥望着这世间,一张张黑白色的照片嵌在石碑里,大多嘴角安然地微笑着,纯澈无知地隔绝在另一个时空。

莫燃一身黑衣,没有打伞,低着头慢慢地数着脚下蔓延在雾气里的青色石阶。左起第二十二排二十九号。她脚步不停,也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目的地。

把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跪下来,平视着黑白照片上温和浅笑的少年。他一如既往地眉目疏淡温意醺人,在最耀眼地时候随着悠然平静的时光戛然而止,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她伸手擦去他脸颊上蒙上的雨雾,于是他对她的笑容更加清晰。温润的,湿漉漉的眸子从容地看着她,包容着,宽慰着。

“容敛。”

她说。

“容敛……”

嗒。粘连在长睫上的水珠不堪重负地滚落下来。砸入石板上薄薄的水面。融而不见。

“容敛容敛容敛……”

她哽咽着,透过朦胧的泪光,他平静地看着她。好像下一刻就会如同她做了很多遍的美梦里的场景,无奈地展出笑意,伸手把她揽入并不宽厚却异常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少年,总能适时地让她渐渐安心。

……可是他不在了。

“容敛,我看到白卿卿了。”她抱住石碑,梦呓般低声诉说,“她还是老样子,比以前漂亮一些,但还是那么活泼,始终和你一样善良。容敛,她没有死。她没有死,那你是不是可以安心一些……?”

少年无知无觉地微笑着。眼睛看着她,也看着远方。

她的怀抱里冰凉而坚硬。那不是她的少年,不是她的苏容敛。

“我总觉得,你没有死。你只是暂时地离开……就像白卿卿一样。”她放开手,退后一步,柔声说着,“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哪里呢?你会回来的,是吗?……我等着你。……”

这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像是永无止尽一样。缠绵细软,阴湿侵肌,那齐整到荒凉的一片空旷中,只有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许久许久地停在那里,低微的泣不成声绕在雨丝里,模糊而不真切。

“……容敛。我大概又做了一件错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等你回来告诉我……”

依稀与从前沉默固执的少女重合的身影,她已经迷失在太多无可挽回的错误里,四顾茫然,没有出路,没有退路。

她所有企盼的,不过是记忆里眉目依旧鲜明如初的少年,无声立于她身边,温润地对她展开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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