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旷野,黑漆漆的高大木栅栏上,隔一段就有一个警惕的身影匍匐在雪地里。
一声呼啸的寒风吹过,远处的雪坡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
那些黑影像人又像野兽,几乎是四肢匍匐着地的在奔跑,其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一晃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木栅栏之前。
守卫营地的男人们紧握着武器一动不动,等待敌人更靠近一点,更……放松一点……
在冰原上刚刚成功的截获了一群男人的猎物的人狼们双眼血红,显得亢奋又暴躁。
眼前的黑色营地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美好——猎物丰盛的狩猎地,温顺柔软的女人,可以长成女人的孩子,温暖的帐篷……一切的一切,因为都是别人辛苦积累的,所以才显得如此珍贵,如此诱人,如此的……不可错过……
人狼们在领头的几个魔鬼的带领下,嚎叫着冲向了营地,开始攀爬木栅栏。
他们的动作十分的敏捷,他们都是成年的雄性,每个人身上都有浓重的血腥气。
守在木栅栏之下的营地男人迅速的从雪中跃起,将锋利的渔叉插进离自己最近的敌人的腰侧,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率先登上栅栏的人狼哀嚎着掉在了地上,殷红的血迅速的染红了栅栏下的地面。
营地男人沉着的继续投掷渔叉,同时拿出背后的长弓,射出一支支锐利粗长的木箭。后到的人狼迅速的扑了上来,像野兽一样扑向守卫营地的男人,锐利的长爪狠狠的刺进男人们的脖颈,贴身的混战迅速的展开。
栅栏内的横木上又出现了一些人,每个人手中都有渔叉长弓,她们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投出手中的武器,帮助自己在外面奋战的男人。
闻到雌性气息的人狼们仿若注入了神力,显得更加的亢奋残忍,不一会儿,已经有人跃上了栅栏,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女人的外衣,雌性的体香弥漫在空气中,所有的人狼都被激发了体内踊跃的欲望,一个接一个的人开始跳进营地,嚎叫着扑向女人们。
图鲁带着男人们撤回营地,将营地的妇女们拦在身后,再次投入了厮杀。
蓝柠在大帐里悠悠转醒,睁开眼来看到的是缩在一角,又紧张又不安的部落的孩子们,几个老人拿着武器,半坐在帐篷的各个角落,不时的掀起帐篷一角观察外面,大帐里的发光石头都被盖住了,只在孩子们身边留了小小的一块。
听到外面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蓝柠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袭击营地?”她迅速的坐起来,问不远处的几个老人。
奴姆回过头来,看到她醒了,便迅速的扔给了她一把渔叉:“是人狼!杀男人,抢营地,抢女人,见到他们只要把渔叉插进他们的心脏就行了”奴姆带着鄙夷和愤恨的神色说。
仿佛交代蓝柠做的不是杀人,而是砸坚果。
蓝柠抓起武器,来到帐篷口也往外看,隐约的能看到前方的木栅栏上有不断跃下的巨大黑影。不时能听到妇女的尖叫声。蓝柠心里一沉。她低头默想了一会儿。
“我有一个办法,奴姆,可以赶跑他们”她迅速的站起来说。
便迅速的钻出了大帐,往她平常放木柴的地方跑。
她以前的帐篷所在地正好被一块大石挡着,她迅速的找到了木柴,抱回了大帐:“用火烧死他们!”她恶狠狠的说:“奴姆,你带人拿些油脂来,越多越好,还有兽皮”
她跪在大帐的地上,开始埋头钻火。
尽管平常她都会保存火种,但是为了练就必备的生存技能,没认时她常常练习这件事,如今熟极而流,只几下就顺利的钻出了火花,用兽皮引燃之后,她掀开兽皮垫子,在地上用石板垫出一个小小的火塘,让吉亚看着,然后开始示范大家用木棍缠火把——包上兽皮,抹上油脂,一人一把,全部点燃。
“好了,我们要站在北面,风会把火吹向他们,避免我们的人被烧伤。这是熬热了的油,每人拿一碗,用它们倒到人狼身上,然后把火把按到他们的衣服上,点着了一个,再点另一个,不会做的人可以看我”
蓝柠将武器挨个分好,简洁扼要的讲解了使用方法,大家昨天下午已经见识过火的威力(烧毁帐篷),现在又是万分危急的时刻,没有人质疑她的方法是否实用,大家各自拿好东西,引燃了火把,迅速的离开了帐篷,一字排开的,十几个人的火龙在夜晚看起来还是很壮观的,火借风势,越烧越旺,营地前方的混乱在她们靠近的一刹那静止了一刻。
“图鲁!带我们的人往北退,我们用火把烧死他们!”蓝柠大声的喊道,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更显得冷静清晰。
不知道是她身上的杀气还是什么震慑住了众人,那些黑色,整张脸上只有眼睛还看得出的凶猛异族入侵者显得有点迟疑,甚至有些人互相望了一眼。
图鲁则迅速的反应过来,一声唿哨,带人迅速的后撤。
人狼们一愣之下开始向蓝柠这边扑过来,一个娇嫩的女人——也许他们是这样想的。
看到部落里的人和人狼们近乎剥离之后,蓝柠喊了一声,迅速的将手中的油脂泼向了领头扑过来的一个肮脏的高大男人,男人被热油烫的嗷的一声,下意识的去捂眼睛,蓝柠不等他在地上打滚,便将火把砸到了他身上,烈火引燃了热油、兽皮、毛发,皮肤,男人迅速的化成了一个火团,在地上痛苦的滚动,那凄厉的哀嚎声,听了让人脊背发麻。
其他女人一看效果明显,纷纷的照做,人狼们顿时在地上滚做了一团,即使站在后面的人也被风吹过来的火焰点燃了,开始手忙脚乱的扑火,图鲁带人在一侧包围着他们,在他们着火之后便开始迅速的投掷渔叉,石块,猎人的石块又准又重,每一块都打在敌人的颅骨、膝弯的地方。
后面的人狼看到这种景况,一边躲避武器一边开始迟疑着想后退,更不敢靠近自己的同伴,蓝柠一边喊人再送热油脂来,一边撕下附近帐篷的兽皮点燃了,用力的扔到远处的人狼脚下,还在迟疑的人狼顿时跳着脚往后退,这一退就成了势,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的不知所措的禽兽们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栅栏门。
夜风还是猎猎的吹着,看着他们落荒而逃时身上越来越旺的火团,蓝柠第一次觉得,冰原上的夜风是这样的美好……
看着狼人们逃跑后留下的凌乱带血脚印和灰烬,蓝柠从紧张里一下缓下来,喘着气扶住了旁边的一座帐篷,喃喃的自语:“蓝斯在哪里呢”地上的尸体有男也有女,部落里的女人们有的开始哭泣,有的在寻找伤者,有的,则将人狼的尸体再补上几叉,拖到角落里准备掩埋。
图鲁已经带着人去追人狼,寻找蓝斯和其他的猎人。
奴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去忙着治疗伤者去了。
蓝柠这一天都没有吃饭,一直呆坐在大帐里。这次狼人来袭击营地,很多女人都受了伤,孩子们都被放在大帐内,不准像往常一样出去乱跑。
奴姆带着没有受伤的女人关闭了栅栏门,在栅栏的横木上站岗,人狼是凶狠残忍的种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他们看上了一块营地,除非他们的人死掉一大半,不然不会放弃的。
“他们没有家,是冰原上的魔鬼”奴姆后来这样跟蓝柠解释:“他们没有人性,在冰原上四处游荡,抢别人的狩猎地,住别人的帐篷,借别人的女人生孩子,一旦灾难来临,他们甚至会吃掉为他们生养抚育孩子的女人,然后继续流浪,寻找下一个落脚的营地”
“他们不是人”奴姆最后总结说。但他们是比冰原巨兽裂牙更可怕的动物。凶猛机警,残忍狡猾。
图鲁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看到男人们回来的女人们松下了一口气,打开栅栏门,迎接她们的亲人。
蓝柠听到消息从大帐中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来到营地大门处,一眼就看到了图鲁背上的蓝斯。
他垂着头,头发上有血丝,胳膊也软软的垂在图鲁胸前,看起来毫无生气。
“蓝斯!你怎么样?……他,他还好吗,图鲁……”蓝柠跑过来,托起蓝斯的头,看到他紧闭着眼睛,摇晃着问。见他没反应,身上的血顿时全都流到了脚底,问图鲁的时候,声音已经颤抖了。
“他昏过去了,奴姆呢?”图鲁问,一边快步的扛着蓝斯,带着身后同样抬着伤者的众人往大帐里走。
“奴姆在做草药”一个脸上涂着草药的女人答道,一边往奴姆的帐篷走去。
伤者被带往大帐,大帐内顿时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图鲁放下蓝斯后,先分派众人到各自的岗位上值守,这才解开蓝斯胸前的兽骨扣子,给他清理血迹。
蓝柠在一边看着,蓝斯的脸是青白色的,嘴唇苍白,脖子上缠着兽皮,干涸的血迹一直到胸口,胸腹处被不知什么利器划了长长地一道皮肉外翻。
蓝柠不敢往里面细看,只用雪水湿透了一块兽皮给他擦脸,看他的眉头紧皱的样子,想伤口很疼吧。
奴姆拿着草药和一些蓝柠没见过的透明锋利石片进来。
除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女人,其他人都被她赶出了帐篷:“这里不需要太多人”她说,看了一眼跪在蓝斯身边,给他清理伤口的蓝柠:“你也出去吧,醒了你再来——”
几个女人便过来拥着蓝柠一起出去了。
蓝柠知道蓝斯的伤口很严重,奴姆大概是不想那些血腥的场面被自己看到。
她脑海中搜索着各种关于急救的方法,然而这样的巨大伤口,严重伤势实在在她的所知范围之外,她只能寄望于奴姆。
她走出大帐,来到旁边一个女人的帐篷里等待结果,女人叫蜜苔。蓝柠开始没注意,听到她的名字才想起玛蒂和她说过,她是扎力的新的、另一个情人。
部落里的人显然都很认识她,蜜苔递了一碗水给她,说:“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蜜苔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有着柔软的蜜色发丝,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柔和,声音也很柔和,作为玛蒂的朋友,蓝柠不能把第三者,坏女人这样的名词安到蜜苔身上,这也不符合冰原上的道德。
“你知道玛蒂出事了吗”蜜苔见她喝完了水,接过了碗去。神色有点伤心。
“人狼发现我们的营地,是因为先发现了玛蒂,她心情不好时喜欢一个人去冰原上游荡,她死了,人狼才找到了我们的猎人,又,找到了这里……”蜜苔说,她的发丝垂落下来:“我听老人们说,冰原曾是个热闹的世界,只是由于无节制的生育和繁衍,这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人们不得不每年迁徙到一个新的地方,寻找足够养活一个部落的营地”
“食物的匮乏导致了部落间的战争,冰原上开始经常死人,不是死于年龄,不是死于疾病,不是死于风雪和猛兽,是人的欲望杀死了人。”
“后来……一些开明的部落开始有了严明的信仰和规定,人们不再混乱的结合,大量的生孩子,人们开始寻找一种合理的方法,节制人口的无限制膨胀,有些部落开始规定一个女人只能和一个男人交配,有些部落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和一个女人生孩子……生育很多孩子的能力,不再被冰原上的人推崇”
“渐渐的,这种规矩延续至今,成了一种神圣的信条——男人只有找到他需要的女人才能住在同一个帐篷里,生育后代,这个女人和孩子是他的亲人,骨血交融。女人也一样。如果没有找到这个你想一生骨血交融的人,就只能是一个人,一个人出猎,一个人进食,一个人入睡,你的所有****,都是不被尊敬的,只是一种身体的需要。他们之间彼此没有关系,除了某一天晚上的某一个特殊时刻……”
“……冰原上的人越来越少,找到一个一生骨血交融的人,已经是很困难的事,这就是玛蒂和我,和另外一些男人女人的痛苦……”
“所以……你真的很幸运……”蜜苔抱着双腿坐在皮垫子上说。
蓝柠没想到蜜苔是这样擅长讲述的女人,冰原上的人大多缄默少言,看起来有点木讷,听着她的娓娓道来,冰原各个种族千百年的历史仿若一道画卷,在蓝柠眼前缓缓展开,生活,杀戮,抢夺,励志,挣扎,从容面对,以至于如今……
每一个种族都有一个沉甸甸的历史,这和他们的文明程度无关,蓝柠想。
“我知道……我很幸运……”蓝柠脑海中闪现出蓝斯阳光的笑脸,呵护自己时的小心翼翼,慢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