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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谦谦君子

悠悠醒转,却感觉灵台中有许多本不属于我的记忆正在苏醒,又或者说,那是曾经的我。一幕幕记忆浮现上来:族中试炼时被发现混血的身份,被迫改名换姓,脱离家族;渡劫飞升,直升到上神也只历过生死两种天劫;成为神界之主,坐在空空的议政殿中,如笼中鸟般孤寂,身为上神,活得却不如凡人随性洒脱;复活上古神族,神力耗尽,神印碎裂,只能在人界修养,连自己的神界都上不去;去魔界谈判,发现李代桃僵之局;神魔开战,率神仙两界迎敌;天地混乱,以身修六界。或许,反倒是待在人间的时候更自在些。再看灵台,却有一部分记忆被清清的水包裹着,看起来像——忘川河水!

上一世,我是神界之主落潇岚,忘川河在神界东边,也是去过一两次的。只是,我当初为何要喝下忘川河水?我又究竟忘记了些什么?忘川神水是用来忘去最痛苦的记忆的良药,只是那么多事我都过来了,又究竟想忘记些什么?这次,真的想不起来了。记忆恢复,想起那么多事情,其实也不过一瞬而已。我抬眼看了一下挡在我面前的女子,却是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可是看起来,她似乎并未认出我。神族转世除非元神受损,否则都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她……也许是神魔大战之时受损太重了吧。既然她没有表现出知情的样子,我也不必刻意试探,该如何便如何吧。

我朝她柔柔一笑。她不再是以前的赤姬了,从她看似关切实则防备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所以,我也需要时刻警惕。

下一瞬,赤姬突然哭了出来。或许,我已经应该叫她苏月宜了。啧,当真是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姐姐,“她直起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刚才你突然失忆,又一下子晕倒,真是吓坏我了。“她停止了哭泣,一双杏眼一眨,:”可还有什么不适?“我在心底暗暗摇头,这姑娘上辈子直率真诚了一生,这辈子突然就这么会演了,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啧,真是不吃亏不长记性啊。至于我为何知道她是演的——毕竟人的秉性不会变。她这一世虽然心防重了一些,可究其根本也不会差得太远,上一世我们乃是至交,真心假意还是分得出的。我摇摇头,尽力装出柔弱之态,轻声软语道:“我们这是在哪?”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在我房中。”“我的房间也在附近吗?”失忆就要装的透彻,不过这次我是真不知道。“在的。“苏月宜点了点头,“要不我扶长姊回房休息?”“好。”我答道。

苏家的房子建得十分不错,宅子古朴雅致,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宅子里的陈设都不是凡品。虽比起神界的普通宅子都差的远了些,可是在小千界也都是极难找到的,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贵。一路过去,路边的灵植、灵兽仿若天边繁星,地上的小径是注入了灵气的鹅卵石铺成的,可让两人并肩而行。小径边的灵植多是针叶松,一种三阶上品灵植。地上的小草小花均是灵气环绕,甚至还有几株仙阶的。灵兽多是些温顺的小动物,如卷耳兔、灵雀之类。灵植和灵兽的品阶都是一样的。一到九阶后,有仙阶,神阶和圣阶。每一阶有上、中、下三品。圣阶的灵植灵兽只有神界才有,神阶在凡界基本找不到。至于法宝,阶级与灵植灵兽相同,只不过在说法宝时仙、神、圣阶,就先说品级,再说阶级。

走了约有一盏茶(十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有一个婢女信步走来,神色似有些古怪,但不是恐惧。莫名其妙的是,她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神色,好像什么东西被抢了的神色。我一看她衣服上的纹饰,一个恬字,苏月恬的人。果不其然,那个婢女三两步走过来,向我们一福身行了礼,轻声道:“大小姐,三小姐,温公子来了。老妇人请二位小姐去前厅。”我转头看向苏月宜,脸上带着点疑惑神色。她一派了然神色,唇角带着淡淡浅笑,仪态端庄,柔声说:“长姊,温公子是心月界有名的大家公子,姓温名玉,字夕玦,长相清俊,修为高深莫测,有不少大家闺秀上门求亲均被他拒绝了,至今仍孑然一身。”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我们现在过去?”她问。我想了想,答道:”好。“

本来以为又要走个一时半刻的,结果苏月宜从长裙的腰带上解下一个罗帕,不像寻常女儿家的帕子绣着花鸟,她的帕子上绣着大幅的山水,可见她是个志在天下的女子。那帕子是个二阶下品的法宝,用来代步不错,躲人就不行了。因为容易被人一招打下去。苏月宜把那帕子往空中一掷,变得有一丈见方的大小。苏月宜拉着我轻轻一跳便跃了上去,轻轻柔柔道:”长姊,我先带你回房梳洗,一会儿我们再去见温公子。“我点点头,”走吧。“

这罗帕比我曾见过的飞得快些,似是改良过的,应该还能再往上跑一个品级。没用多久,也就约是半盏茶就到了。

我的院子里显然好东西比苏月宜院子里多些。门口的松树上松针是透明的,泛着蓝莹莹的光。这是下品仙植冰玉松,做装饰不错,作用少些。树的汁液是中品神酒千殇酿的辅料,这种树多半种在修真者的宅子里,用来提供水系灵气。

人乃混沌之身,可修真的人均有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灵根分为天地玄黄四级,灵根级越高修炼越快,曾经的我五个灵根四个天灵根,一个地灵根,成为真人之后,地灵根也淬炼成了天灵根。

进了我的房间之后,苏月宜让我坐在梳妆台前的妆凳上,她则去给我找衣服。我拉住她:”衣服不必换了,梳下头发就好。“我身上的月织罗裳是件中品神器,我在神界时经常穿这件衣服。许是穿的久了,衣服也有了灵性,察觉到我的元神苏醒后,就自行召了过来。月织罗裳很有讲究,月织花是一种上品仙植,却比一小部分神植还稀有,经络可以织布制衣。但人间也有许多所谓的月织罗裳,其实是一种和月织花很像的普通药材制成,连一阶灵草都不算的望月草,穿起来舒服却不保暖,夏天穿着玩倒是尚可。

一愣神间,苏月宜已经给我挽了一个漂亮又简单的盘丝髻。盘丝髻就是将一半的头发用发带束好,编成麻花辫再盘成髻,剩下的一半头发就散着。果然,虽然不知过了多久,但头发上的文章还是没变,头发没全盘上去的,是未出阁的姑娘,全盘上的则是妇人。

苏月宜看着她给我盘的头发,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接着就听她说:”还是长姊梳这个髻好看,气质好,衬得更漂亮了。“我望了一眼铜镜映出的她,又看一眼镜中的我。镜中映出的我发似远山,眉若新月,唇如朱涂,一双剪水秋眸,眸光宁静悠远。是了,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可惜一点用处也无。我静静笑了一下,未有言语。苏月宜走向衣柜那边,挑挑拣拣选了一件紫色的纱衣出来。这件纱衣是当外套穿的,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出了暗色的祥云流纹,套在我穿的这件白色的月织罗裳外面,效果十分不错。刚套好外套,苏月宜拿来一套碧血石的珠花头面。说来碧血石这名字起得十分没有内涵,只因它是一种名为碧血的七阶上品灵蛇的毒液所凝成,而称为碧血石。苏月宜给我把一套珠花都簪上后,乘着那方罗帕,去了苏家的会客厅。

会客厅内,正上方的主位坐着苏家家主苏客,侧主位是苏家当家夫人沈秀,也就是我的便宜爹娘。苏客长相大气,雍容也十分俊秀。不过和我常见的几位神族相比还是差得太远。沈秀容貌清丽,气质柔弱,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苏客右手边的客座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在与苏家夫妇说笑。他声音清冷,举手投足优雅大气,应该就是那个婢女说的温玉。他气质儒雅温柔,正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温玉,温玉,倒也当得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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