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纵然被敌人击倒
也会从打压中恢复精力，毫发无损地站起
纵然因出卖而被俘
也没有监狱的铁窗囚锢得住他
纵然被敌人封入石窟
他也会挣断大山的枷锁
纵然被扔入狮群以做它们的食物
蹲伏的狮子也会亲吻他的双脚
纵然被绑在火刑柱上，也没有一种烈焰使他胆寒
反而在他的头顶拱起荣誉的穹隆
这就是那个被误称为命运的人
他穿越茫茫黑暗，很晚才到
却又及时地赶到
揭发真相，惩治恶人
他资历最老，名声最响
比你的亲生兄长更加和蔼可亲
人们的眼神欢迎着他
他却欣喜得不知所措
这就是朱庇特，对祈求充耳不闻
却在不知不觉中赐予人们莫大的恩惠
如果你能，画下他神秘的面容吧
正确地把你同他区分开来
你是人，而他是神
——崇拜
我的一些朋友抱怨说，读了前面的章节即我们讨论过的命运、力量、财富这几章之后，觉得它们起点太低，过多地阐述时代的流弊，过度地谄媚冥府守门狗刻耳柏洛斯，以至于我们像卡德华斯一样冒险，因过于率直而流露出强烈的无神论观点，以至于不能自圆其说。我不怕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去充任我们所说的魔鬼的代言人。
我的信仰坚如磐石，我不相信我或者其他人可能说“虽然我应该沉默，或者我应该说一些相反的东西，但我相信我会说出某种真理”——这会有什么重大意义。我也不怕怀疑主义对任何一个善良人的影响，一个公正正直的思想家允许对他的怀疑论加以辩驳。我的钢笔蘸入深黑色的墨水，因为我不怕自己会掉进墨水瓶。我不同情我所知的那个可怜人，他在决定自杀之后，却告诉我说，他不敢面对他的剃刀。我们在不同的时间里有不同的观点，但是我们常常说，我们的内心站在真理这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装出神圣的姿态。如果天道不在人的面前掩藏了疾病、畸形、腐败的社会，而是把自己表现在激情中、战争中、贸易中、对权力和享乐的热爱中、饥饿和渴求中、专政中、文学和艺术中，那么我们用不着如实地写下这些事实，不用怀疑是否有一个冗长而相反的上帝旨意——我们可以得出这一点，当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将令人满意。太阳系不担心它的名誉，真诚性和诚实性是可靠的。我也不担心人们对命运、实际力量和贸易（信仰的教条不能压抑这一点）的严重依赖会产生怀疑的偏见。那种原则的力量不能用盎司和英镑来衡量，它专制地统治着自然的中心，我们最好给予怀疑主义充分的余地。精神将会回归，充斥我们的心胸，让我们有了前进的驱动力，它可以抵消任何积累起来的力量。
上苍慷慨地赐予我们的生命以道德的源流。我们天生便是忠诚的。整个宇宙都是由挂钩、钮环、沥青、胶泥构成的，不管你的社团是在耶路撒冷还是在加利福尼亚建立，不管它是由圣人还是无赖组成，它自会圆满完善起来。人类自然而然地建立国家或者教堂，犹如毛虫织网一般。如果他们更进步一点，它就不会那么拘泥于形式，像震颤派教徒那样神经过敏。据说，震颤派教徒因为长期具有共同思考和感受的习惯，他们在同样的时间、以同样的方法进行工作和游戏，他们都同样重视在田野、商店里的工作，也乐于同时外出兜风或者去旅行，带着家庭车厢的马车不用预约就会出现在门边。
我们天生是信仰者。一个人具有信仰，就如一棵树结出苹果。每一颗微粒都有其自身的平衡，每一个灵魂都有一种正直，这是每个社区的复仇女神和保护神。我和我的邻居从小就相信，除非我们很快进入某个虔诚的教会——加尔文教、伯麦主义教、罗马天主教、摩门教——否则将会有一场普遍性的宗教瓦解。以赛亚、杰里米不会降临，在这个国度，无政府主义将甚嚣尘上，顽固的旧观念被压得粉碎。全体的绅士淑女去寻找宗教，这种在我们的教会王国里出现的十足的无政府状态就如同革命时期在马萨诸塞州、落基山脉、尖矛岭发生的状况一样。但是我们设法活了下来。人是虔诚的，大自然在她所有的工作中具有平衡，氧气和氮气以某种比例混合，人体机能也同样和谐，弹簧和调整器的搭配也恰到好处。
加尔文、费内伦、卫斯理、钱宁的影响力的衰退并未让我们感到不安。天堂的建设者并没有把他的作品塑造得如此之糟，以至于使得宗教这一公众的本性被遗忘。公共和私人的元素，就像北和南、内和外、离心力和向心力一样，依附在每一个灵魂之上，除非灵魂消散，否则它就不可能被征服。在教堂和宗教的废墟上，上帝建立了他的神殿。
在前几章，我们讨论了修养问题的某些特殊之处。但是，人的整体状态是修养的状态，这一状态的成熟和完成可以被描述为信仰，或者崇拜。总会有某种信仰、某种希望和恐惧延伸入无形之中——从那种把马蹄铁钉入桅杆或门槛的愚蠢占卜，直到教会长老唱的启示录。但是宗教并不能超越信徒的生活状态，天堂永远与凡间有几分相似。野蛮人的上帝总是野蛮人，十字军骑士的上帝总是骑士，商人的上帝总是商人。在所有的时代，都会诞生一些不合时宜、离奇非凡、预知未来的灵魂，与其说他们与特定的时代和地区相关，不如说他们与世界构成相关。他们宣扬绝对真理，但不论人们以怎样的敬意接受这些真理，它们都会迅速地被歪曲成一种野蛮的解释。我国腹地的印第安人部落，以及太平洋上的一些土著居民，每当事情发展不顺利的时候，就会鞭笞他们的神灵。希腊的诗人们也毫不犹豫地对他们的上帝发泄怨怒的讥讽，拉俄墨冬对尼普顿和阿波罗发火，因为阿波罗为他建造了特洛伊城，却又向他索价，拉俄墨冬毫不迟疑地威胁说他将割下两位神祇的耳朵。在我们斯堪的纳维亚祖先中，国王欧拉夫使埃温特皈依基督教的做法是把一盘熊熊燃烧的煤块放在他的肚子上，烧得他体无完肤。欧拉夫十分虔诚地问道：“埃温特，你现在愿意信仰基督教么？”另一个论据是把大毒蛇放进拒绝信仰基督教的顽固弟子兰德的口中。
在浪漫主义时期，基督教象征了欧洲文化——荒凉的树林中一棵经过嫁接或者改良的树。对于人们来说，娶了一个异教徒的妻子或者嫁给一个异教徒的丈夫，无异于同野兽结婚，好比自动地倒退到狒狒的地步。
亨吉斯特真是幸运他的女儿端庄美丽但她是异教徒萨拉琳爱上了沃蒂根亨吉斯特让他们结婚却一生受人咒骂因为他让基督徒娶了异教徒使我们的血统如腐肉蛆虫一样芜杂基督教教义从异教徒那里得到的是怎样一种哥特式的混合物，十二世纪时，理查德·德威兹撰写的理查德一世改革运动的编年史对此有所反映。国王理查德奚落上帝，说要抛弃他，“呸！我处于如此孤独可怕的地位，是多么不愿意抛弃你啊，莫非我不能像你对待我这般统治你、拥护你？实际上，我的权威在未来将受到鄙夷，这不是我的错，而是你的错造成的。事实上，这不是因为我在战争中的懦弱，而是由于你让我失去了我的王权和我的神祇。这不是你的奴仆理查德的罪过。”早期的英国诗人的信仰很不正常，他们在同一时间里对神灵十分虔诚又十分不敬，几乎不分彼此。这是乔叟对黛朵的画像中有关天堂和尘世的极度迷惘。
她是如此的美丽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美目盼兮倘若上帝是由天地所造他也会喜爱美貌和纯真也会喜爱女子、真理与文雅那么他怎能不爱上这个甜美的女子他从未碰见过半个这样的女子和这些粗野不敬的诗句相比，我们会满意自己是多么的有品位，懂礼仪。我们的思维和言语有更多的节制与细微讲究——然而这种信仰无差别观点不正与迷信同样的糟糕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过渡时期，这时，古老的信仰慰藉了各民族，不仅如此，它也造就了各民族，看起来它似乎耗尽了力量。目前，我没有发现哪种宗教对人类而言是值得称道的，相反的，它们要么幼稚愚蠢、无关紧要，要么怯懦而无男子气概。它们致命的弱点在于宗教和道德的分离。这是些蒙昧无知的教会，排斥知识的教会，淫荡猥亵的教会，蓄奴贩奴的教会，甚至，在体面的人群中，纯洁的教会仪式遮掩了罪恶的放纵恣睢的行径。古老宗教的崇拜者抱怨说，我们这一时代的人中，学者也好，商人也罢，都屈从于巨大的绝望——他们堕入了胆怯的保守主义，不相信任何东西。在我们的大城市里，人们都不相信神灵，而相信物质享乐主义——没有约束，没有友谊，没有热情。这些人都称不上是人，而只是受饥渴、狂热与欲望驱动下的行尸走肉。他们没有生活的目标，如何生活下去呢？当他们达到微不足道的目标之后，他们似乎仅仅依靠骨里的钙质，而非任何有价值的目标把他们黏合在一起。人们不相信有知识者，不相信普世道德。他们只相信化学、肉食、葡萄酒、财富、机器、蒸汽机、蓄电池、涡轮机、缝纫机，以及公共舆论，却不相信神圣的事业。静悄悄的革命使古老教派放松了约束，并且，那些庄重而持久的社会舆论，被怪诞的举止和奢侈的行为所替代。基督教教义中绝不会有这种轻浮言行。注意一下基督教中的异端邪说吧，周期性的“教会复兴”、千禧年的计算方法、浮华烦琐的宗教仪式、天主教的衰退、摩门教徒的游荡、催眠术的卑劣手段、神迷者的精神错乱、猫鼠启示法、重击抽屉桌以及黑色艺术。建筑、音乐、祈祷传染了这种疯狂，艺术蜕变成权宜和假造的手段。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我们模仿我们的祖先。教会踉踉跄跄地倒退入黑暗时代的虚伪仪式，由于大众精神无可抑制地成熟，基督传统失去了它们的支柱。人们抛弃了耶稣基督的神秘教条，他凭借自己的天才转化成一位道德教师。人们不可能保留有关他的品格的古老迷信，于是这种神圣就会如同所有人都必须的那样，在崇高的道德法则面前后退。由于这个变化，目前没有一个宗教天才可以抵制住广袤的物质活动，人们感觉宗教已经过去。当保罗·勒鲁为一家法国领衔杂志的主编写下《论上帝》这篇文章时，他解答说：“关于上帝的问题缺乏真实性。”在意大利，格莱斯顿先生评价过世的那不勒斯皇帝说：“有句谚语说，他在否定上帝的基础上建立了政府。”在这个国家，也有同样的麻木气氛，而“更高的律法”这一用语变成了奚落人的话。什么样的亵渎行为比得了对奴隶制的容忍和宣传？什么样的亵渎行为比得了教育的方向？什么样的亵渎行为比得了皈依的容易性？什么样的亵渎行为比得了教会的世俗影响？这些影响曾经一度强大到颠倒黑白的地步，如今已枯萎成墙上的石灰斑点。
再看看才雄德茂者在人口中所占的基数，这难道不是怀疑论的证据吗？让一个人获得美国人所能拥有的最高等最自由的修养，再让他死于海上风暴、火车碰撞或者其他的事故，如此，所有的美国人就会默认，这是他最好的结局。然而，由于他接受了太多的教育，这样做也是美国的浪费，而处置一个优秀人物的最佳方法是淹死他，以拯救船上的其他人。
这种怀疑主义的另一道伤痕是怀疑人类的美德。衣着体面的富翁相信，美德仅是拥有财富的多寡，而这些社会的中坚人员是为了享乐的艺术而生存的，生命是一桩在上下颚之间填塞食物的活动。这种低下的生活动机倒是来得真快！英格兰的某些爱国者几十年来致力于创造一种公共舆论，希望以此废除玉米法案，建立自由贸易。街上的流浪汉说：“啊，柯布敦从中捞到了一笔固定津贴。”而科苏斯穿越海洋，逃到这里，试图唤醒美洲新大陆，声援欧洲的自由。纽约说：“是啊，他干得真漂亮，足以让他过上一辈子的舒服日子了。”看看津贴制度在养尊处优的阶级中引发了怎样的恶果吧！如果一个扒手闯入了绅士云集的社交界，他将会因为绅士们的道貌岸然而深感窘迫，巴不得溜走了之。但如果一个投机者通过种种手段谋得托拉斯的一个位子，例如说董事或者董事长——虽然他使用了我们所憎恶的鸡鸣狗盗之类的手段——那些私底下反对无赖行径的绅士们却会走上前去，向这个公共流氓表示礼貌和尊敬。无论他犯有多少确凿的罪行，也不能阻止人们对他的热烈逢迎，设宴款待，邀请他登门访问，并以结识他为荣。我们不会被这种私人投机商所蒙蔽——他越是大谈他的荣誉，我们就越是心不在焉，可是我们却要求助于公开的罪犯的堂皇咨文和通告，把它们当成诚挚的证据。这些口是心非的人们无非是对自己讲讲罢了，从大体上说，我们根本不了解这种称之为诚实的东西，众鸟在林还不如一鸟在手更牢靠。
即使是那些怀有善意的好人也受到这种离经叛道思想的影响，当他们需要勇敢正直的行动时，却折中姑息，妥协于他人。他们忘记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忘记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们继续扮演一个墨守成规的角色。但是，这种规行矩步的人绝不会帮你解决现在的问题，他们只会完全地援引腐朽的东西。只有那些未曾加入党派未曾盟誓捍卫这种或那种事业的人，才可能帮助你出谋划策，处理事情，他们在出生之前就被万能的上帝选中，要为此鞠躬尽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