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感觉如何？”尚书大人半坐床边，伸手探了探沐雨的额，驱毒对她的身体还是有些伤害，额上冷冰冰的的一层薄汗，“让丫头来给你梳洗换身衣服，你再躺一会儿吧。”
沐雨憔悴的点头，眼光瞟向花窗那儿，看着日影的斜度，应该是黄昏时分了吧。这近一天的时间，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睡着了也是在做梦，梦到了……好多的过去。
尚书大人眼里充满怜惜和安慰，对她笑了笑，打算起身出去吩咐从湘王府秘密招来的丫头柳儿进来伺候沐雨梳洗。
沐雨踌躇了下，终归没忍住，“他人呢？为何……不来看我？”
从那个地方出来后，她就一直在寻找，在等待，可愣没一点他守候在旁的印象，不由得让她蹙起了眉头。
尚书大人有些惊奇的看了她一眼，据朱敬尧那家伙说，他找到沐雨的时候，沐雨已经陷入了昏迷，那为何……，沐雨竟然知道朱敬尧来了？
尚书大人心念电转，也没多问，只轻笑着道：“他和湘王爷去了宫里，秘密的，没人知道。还有，你在这里的事儿也没人知道，等他回来，会来看你的。”
沐雨莫名的松了口气，既然知道朱敬尧现在是平安的，她也就放心了，疲倦的点了点头，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等待丫头的伺候。
泡在暖暖的水里，感受柳儿恰到好处的按捏，沐雨感觉自己的魂回来大半了。
“柳儿，王爷他们最近如何？”知道柳儿在湘王心里的地位，沐雨没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安克文手上没了沐雨这个牵制湘王和尚书大人的棋子，行事要被动很多，那人的性子看着沉静，其实最为自傲，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只怕接下来的行事不会那么温和了。
帮沐雨擦干身子，伺候她着了衣物，柳儿几乎是半扶半抱的将沐雨安置到了榻上。跟着又拿来一张大棉布给沐雨绞头发。
“这年关马上就到了，京城里的人都在等呢，要是安家赢了……”柳儿摇摇头，她知道的比沐雨多，自然也就比沐雨更担心局势，“不过奴婢对王爷和尚书大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沐雨单手撑着头，一副羸弱的模样，心里却在思考安克文接下来可能使出的手段。
直到朱敬尧将她救出来为止，安克文都没有要将她曝光的意思，而且安小姐敢对她下毒手，这说明什么？说明安克文的计划里，她沐雨并非主要的一环，只不过是预备着牵制湘王爷等人的暗棋罢了。
“柳儿，安家在西南那方的势力分布如何？”沐雨凝神思量了一会儿，又让柳儿去给她找一副西南的地图来。
柳儿张大嘴愣了半响，讪讪道：“小姐，这地图可是军事机密，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拿到啊。”
沐雨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没有再说话，而是蘸着茶水在榻上的矮几平面描画什么。
当年她没事儿的时候，学过一些地图描画，参照的，便是全国地图和各省地图，西南片区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因为时代不同，很多东西经过几百百年时间也有所变化，是以她才想参照一下现今的地图。
柳儿虽然不知沐雨在描画什么，但她跟着湘王多年，简易的地形图她还是有所了解的，看那图案的轮廓，应该也是地图。她唯独不明白的是，沐雨从没接触过这些，怎么会……
沐雨整个人陷入自己的思量中去了，根本没去看柳儿脸上微显的惊赫。
西南地区多山路，水运虽然也有，但大河湍急，很是难走，没有安将军在西南坐镇，只凭着积弱已久威力不足以震慑将士的蜀王府率军抗敌……这仗，怕是难打得很。
柳儿眉间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定下神，凑近了沐雨耳边：“小姐，听说西南那边军粮吃紧，另外就是安家麾下的将领对蜀王府的那位将军阴奉阳违，内忧外患之下，传来的消息不太好，近日京中各家大人都面带忧色，好像很多大人都上书请求让安将军回去压阵。”
沐雨徐徐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心中念头有些雏形，看来，安克文依仗的就是这个，说不定当初他一家敢大喇喇的来京城，走之前早就安排妥当了。这会儿还只是胶着，要再等等的话，恐怕就是边关失守了。
她一个女人家，本来对这些男人的事从不肯上心，不过自打受了安小姐的“厚待”，她心中也压着一股火气，既然如此，这潭水，那就越浑越好。
“柳儿，明日你去城里给我买些点心，顺便打听一下安小姐最近在干什么。还有这枚护身符，你拿去帮我压在东门城隍庙里香案上第三盏油灯下。做完这些你就别管了，回来就是。”
柳儿稍有些吃惊，不过须臾就恢复了正常，替沐雨拿了暖手炉抱着，再给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棉袍，安静的退了出去。
湘王爷和尚书大人是深夜里到的，听了柳儿的禀告后，湘王爷露出些许笑容，有些无措有些宠溺的摇头：“按小姐说的去做就是。另外，闽南王爷没有在京城停留，出了宫就直接回去闽南了。等会儿你去跟小姐说一声，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第二天午饭前，柳儿气喘吁吁的小跑进屋。
“小姐，小姐，京城出事儿了。”
正在当窗看书的沐雨愕然抬头，不解的看着柳儿。
柳儿仰头灌下一杯温茶，狠狠深吸了口气，平了平急喘的心跳，才凑近沐雨身边跟她细细道来。
原来柳儿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京城，趁着在德容祥买糕点的机会，听了好一会儿在那等候糕点出炉的人的闲聊。这聊天的时候，扯出了件事儿来。
之前不是安克文想向沐雨求婚来着么，后来太妃娘娘给拒了，但为了不伤着颜面，就指了都察院御史蔡大人的嫡次女给安克文，一来是想借此稳住安家，二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此安插个人进去。
安克文很快同意了太妃娘娘的指婚，第二日，安克文的娘亲就亲自去了蔡大人府上，跟蔡夫人商量着看什么时候排八字下定。
蔡大人虽然知道自己女儿是注定被牺牲的，但为了一家的安稳，还有幼子的前程，只能咬牙承了。但蔡家二小姐本就是个内向的性子，平日里被爹娘宠着，谈诗论画还成，要她嫁给安克文去做棋子，就有些为难她了。为了这事儿，她几乎镇日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昨日她出嫁的大姐回娘家来看她，拉着她上街去真绣坊做新衣裳，结果在真绣坊中遇着了安大小姐。这安大小姐借故支开了蔡大小姐，跟二小姐单独聊了好一会儿。有丫头事后说，安大小姐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甚是夸张。
蔡二小姐当时并没表现出什么不妥来，可到了夜里，大小姐用了晚饭回了娘家之后不久，二小姐就借口说累着了，遣了丫头婆子出去。
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名叫翠宛，是六岁上就被卖到蔡家伺候二小姐的。翠宛心里一直念叨着二小姐晚餐没用多少，又想着婚期临近，怕二小姐太过沉郁伤了身子，因此出门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让另两个大丫头守在隔间，她则亲自去小厨房给二小姐做宵夜。
等她做好宵夜回转，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却发现她家二小姐被子都没盖的斜躺在床上。等她走拢想给二小姐盖被时，惊恐的发现她家小姐脸色青紫已经气绝多时。
蔡大人当晚压下了这事儿，隔天天色还未明，就让他家夫人去了宫里告知太妃娘娘。
只是这种事儿又岂是能压得住的，不多时，蔡二小姐自杀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柳儿听说后，办完了沐雨交代的事情，又去了蔡家所在的胡同，远远的看了一眼，整个蔡家大门紧闭二门不开，连丫头小厮婆子什么的都没人露下面。
“据说宫里遣了太医来看，皆认定蔡二小姐是服毒自杀的。”柳儿小心翼翼的看了沐雨一眼，欲言又止。
沐雨沉吟半响，露出个冷森森的笑容来：“自杀？只怕没这么简单。那蔡二小姐要是想自杀估计老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今天。还有那个安小姐，她到底跟蔡二小姐说了什么？”
沐雨推开面前的书，抽了张纸，拿起笔唰唰的写了几个字，吹干墨迹后，叠好交给柳儿：“去陆大人府上，就说是奉了王爷的命，给芽儿小姐送些新奇玩意儿。将这纸条给芽儿，她知道该怎么做。”
柳儿接过纸条后呆愣一下，惊诧的看了沐雨一眼，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沐雨岂不知柳儿在想什么，轻轻一笑：“别小看了芽儿，那丫头鬼着呢。”
柳儿出去后，沐雨没了看书的心思，一心只想着蔡二小姐为何会去自杀，不，绝对不是自杀。有了自己中毒的前车之鉴，她有一半的把握，这毒，绝对是安小姐下的。不过也说不通啊，他们两人见面私聊是大家都看着的，这样一来，蔡二小姐的死，自然有人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安小姐身上，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愚笨的事。难道说，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搞鬼？可为的，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