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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环生大陆广袤的土地上孕育着亿万生命,北至雪原,南达荒蛮,深海包裹着陆地,由西至东以横跨整个大陆南北的索斯大山脉一线分割为东西两片大陆。

西大陆呈月牙状,相对东陆较小,诸多小国林立其上,领土最为广阔人口众多的当属与东大陆通过铎拉深林和亚云王朝西北境相邻的万唐国。

从亚云国向西穿过千里深林可直达万唐国境,由林内南下十数日亦可见索斯山脉北脉系中的万兽山巍峨的山峰耸入云间,因其地处北地,气候残酷,荒兽遍布,俗称万兽山。

铎拉深林虽然万木林立方圆千里,矿木资源丰富,但在亚云王朝的版图历史中从未出现过。

长矛般遍地耸立的是高达十几丈的北方针叶树系,树干挺拔少枝,半腰处缠生着带尖刺的藤蔓,树与树紧紧相邻,所以随处可见像网般的藤蔓在众多树干间错综相连。

藤蔓像另一片天空,透下不多的光亮,如半人高的灌木昂头相争,蓬松的灌木丛中却是小型爬行动物的天堂。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草叶,但细而小是它们共同的特点。天空中飘雪时分,这些草叶穿戴银白覆于地面,像西大陆的长泽国盛产的毛毯一般。

就是它们,组成了这片树的海洋。

这里是毒虫的天堂,幼兽孵化成长的摇篮,但绝不是人类或者亚云王朝想要征服的土地。如东陆镇的半数猎人对这片深林又爱又畏不同,不是每座邻接铎拉深林的小镇都以狩猎为生以兽易物。

这里的幼兽闻名环生。高如小山,体长十丈,虽然他们在一生的成长中体型变化不大,但兽性不减。极富领地意识和攻击力的它们让猎人们望而生畏。

尖尖的额角可以换一整袋金子,坚韧光滑的角质鳞片是战争机器冲蒙战车的首选材质,食胆可祛寒,更不用说价值连城的兽丹还是环生大陆在众国之上傲然独立存在的天枢阁所长期收购的物品。

每年死于铎拉深林幼兽脚下的猎人不下百人。

铎拉深林的气候寒冷潮湿,但比起雪原来讲要时辰分明。这日临近黄昏,栖身在针叶林下蔓藤中的阿火四下张望,准备今夜就在这里度过。

入林五日,除了第二日在深林外围打到过一只陆鼠,他便再未进食,饥肠辘辘,臂腿酸痛,是他现状的写照。随着深入,寻常野兽渐少,但危机却更为浓重,正如此刻树下六尺高的长角野猪一般让阿火狼狈了半个时辰才算暂时摆脱。

后知后觉。独自一人在荒兽遍布的深林中生存是如此困难。

水源、生火、休息,生存所必需的基本条件在这里变成了最奢侈的要求。毒虫花蛇叶刺,仿佛这里的每一个动植物都对这个外来客有着满满的恶意,更遑论他此行的目标,捕获幼兽。

北石旁浑噩度日的三个多月,让爱笑的阿火静静想了很多事情。首先是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接二连三的轰响极似人为,为何会巧巧发生在自己马上归家的时候,自己又如何在十几里外的冲击中幸免于难。其次是父亲至南午造件和这次爆炸是否有关,因为南午城也在这次毁灭中消失。

最后则是李师于东陆毁灭前的神秘离开。

神仙般的老师深藏不露数十年,与每百年来东陆的那些教学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们都会飞吗?为什么要到东陆这个毫无价值的小镇教他们代代识字与知识。那决然飞起的一刻和阅后即焚的信与神奇乌光会不会互为因果?

种种的一切在东陆镇不知年岁的长河中上演,也许曾经也有过王师和阿水的故事,只是没有此次以爆炸为句点的惨烈收尾。

这些都是阿火从最初丧父的痛苦中醒来后呆坐南望越想越多充斥于脑中的疑问。

也许时间会勾勒出它们最终的面目,但仅凭推想得出模糊轮廓的阿火却有意无意的没有再练习十几年不曾断过的“元诀”。他抗拒着从前,犹如不愿接受那场让他肝肠寸断的爆炸一般。

为了能找出答案,他知道自己必须走出东陆甚至常熟,去找到能够找到先生的地方,哪怕不能当面问疑于他,一瞥身影仿佛也能为过往、为自己寻到依托,给予交待。

所以他需要金币,很多的金币,让未来的寻找之旅能够尽可能的长久,找到先生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哪怕走遍世界,用脚下的路舒展出心中的结。于是捕获幼兽换来路费,成为了这个生长在极北狩猎环境下的准铁匠的唯一选择。

深林的夜幽暗恐怖,或远或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许是远处山包上的独狼,许是近处蔓藤上爬行的蠕虫。冷风在幽然的月光中更显湿冷。

疲惫的阿火忍受着饥饿,曲卷的靠伏在树与藤蔓的夹角处沉沉合起眼帘,四起的叫声像为他独奏的安眠曲。

傍晚时分,入睡将未,忽然一阵震动从背后的树干传来。

背毫皆立!

阿火警觉的坐起,紧靠树干借着幽幽月光四下观察,双手抽出身旁的短矛,眼睛一眨不眨。震动虽然一瞬,但四周忽然的静默让他紧张万分。半响又半响,没有放松警惕的阿火紧张到快要窒息,因为他知道能让坚硬的针叶木震动亦使四周杂兽安静的震动绝对是巨大的危险。

“嗡嗡”,半炷香后震动再次传来,全神贯注的阿火这次感受深刻,然而纳闷的是这种震动仿佛从远处传来,不若树下或附近的震动的那样干脆。他背贴着树干慢慢起身,站在藤蔓上目光远眺。

忽然发现在南方很远的地方,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仿佛有两座黑实轮廓突起林面,复又没入。

震动再次传来,一动不动的他观察片刻,待轮廓再次突显林海,阿火目光猛然收缩,脖上毫毛瞬起。

幼兽!一定是幼兽!这是何种巨型的荒兽他不清楚,但阿火知道肯定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幼兽。只有它们这样的种类的生物,无论成年或者年幼,才会有如此体型。正如他十五岁那年第二次跟随父亲和猎户们进山所见到围杀的那只一般。

紧张的舔了舔燥热的嘴唇,冷静片刻后他缓缓坐下。

思考过后,他知道此时绝对不是狂奔靠近那两只庞然大物的时候,如此体型的物种争斗生死虽然只在霎那分晓,但以两只巨兽争斗为原点的四方林海安静异常。

周遭皆为荒兽。

这些群兽无论是惧怕幼兽还是等待着什么,但想在无数危险致命奇奇怪怪的生物中行进靠近幼兽无疑痴人说梦,再如何小心谨慎,都是死路一条。

渐渐的,阿火呼吸稳定下来,安静的等待中脑中想道“也许争斗结束片刻,就会有无数怪兽奔向那边,将幼兽尸体瓜分,与兽挣道无疑于死路,要另寻办法靠近,或者放弃这次突来的奇遇?”

思索良久,月隐云背,他也没想到如何在众兽之下悄然无声的靠近幼兽,取得值钱的部分。

只是毫无预兆,阿火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个魁梧的背影。

霎那间,他虎目圆睁,却又复而暗淡。

是啊,父亲的逝去老师的离去,即便七尺男儿,又如何用少年的双肩扛起悲伤绝望的枷锁?

无处诉说,痛彻心扉的难过每天都会袭来,失去这次机会,又要去哪里第二次遇见幼兽,遇见又如何在正面交锋中靠一人之力捕获幼兽?这次奇逢可以说是天赐良机,败亡的幼兽将是身无他技的阿火最好的兑换金币尽快踏上旅程的途径。

如果这次一无所获,一次次的等待放弃之后,痛苦也许不会衰减,但离找到先生一问究竟的希望将会越来越渺茫,父亲随风飘散的尸骨何年何月才能安土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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