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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弭兵之会(前546年)

齐国人在郏地筑城的那一年(公元前549年),夏季,齐国的乌馀(亦书乌馀)带着廪丘逃亡到晋国,袭击卫国的羊角,占取了这地方,就乘机侵袭我国的高鱼。正逢下大雨,齐军从城墙的排水孔进入城中,走到城里的武器库,取出了甲胄装备士兵(杜预注曰:入高鱼库而介其甲。),然后登上城墙,攻克并占领了高鱼(杜预注曰:取鲁高鱼,无所讳而不书,其义未闻。)。又占取了宋国的城邑。当时范宣子(士匄)已经死了(公元前548年),诸侯不能惩治乌馀。等到赵文子(赵武)执政以后,才终于把他惩治了。赵文子对晋平公说:“晋国作为盟主,诸侯有人互相侵犯,就要讨伐他。让他归还侵夺的土地。现在乌馀的城邑,都是侵夺来的,属于应该讨伐之列(杜预注曰:言於比类宜见讨。),而我们贪图它,这就没有资格作盟主了。请归还给诸侯。”晋平公说:“好。谁可以做使者?”赵文子回答说:“胥梁带能够不用兵而完成任务。”晋平公就派胥梁带前去(杜预注曰:胥梁带,晋大夫。能无用师,言有权谋。这一段《左传》记在二十六年)。

二十七年春季,胥梁带让失去城邑的那些国家准备好车兵徒兵来接受土地,行动必须周密(杜预注曰:诸丧邑,谓齐、鲁、宋也。周,密也。必密来,勿以受地为名。)。让乌馀准备车兵来接受封地(杜预注曰:乌馀以地来,故诈许封之。)。乌馀带领他的一批人出来,胥梁带让诸侯假装把土地送给乌馀(杜预注曰:效,致也。使齐、鲁、宋伪若致邑封乌馀者。),因而乘乌馀不备而加以逮捕,全部俘虏了他们。把乌馀的城邑都夺了回来,还给诸侯,诸侯因此归向晋国(杜预注曰:传言赵文子贤,故平公虽失政,而诸侯犹睦。)。

夏,鲁国叔孙豹(穆叔)与晋国赵武(赵文子,中军将)、楚国屈建(子木,令尹)、蔡国公孙归生(声子)、卫国石恶(石悼子)、陈国孔奂、郑国良霄、许人、曹人在宋国会见。史称第二次弭兵之会。《春秋》所载人物排名也挺有意思,鲁国写春秋,自然是鲁国大夫在前;然后是大国,首先是晋国赵武,尽管楚先晋歃,杜注“贵信也”;陈国常在卫国之上,但孔奂非上卿,所以排在石恶后面;齐(庆封)、秦不交相见,邾(邾悼公)、滕(滕成公)为私属,皆未参与结盟;宋国是主人,不写也知道。所以实际是14国。

宋国的向戌和晋国赵文子(赵武)友好,又和楚国令尹子木(屈建)友好,想要停止诸侯之间的战争以取得名声(弭兵之意起自赵武,酝酿已久,前年赵武就对鲁国叔孙豹说过“自今以往,兵可以弭”,去年郑国子产也说“晋、楚将平,诸侯将和”,可见各国多知,杜预注曰:欲获息民之名。)。他去到晋国,告诉了赵武(赵文子)。赵文子和大夫们商量。(晋国)韩宣子(韩起)说:“战争,是残害百姓的祸事,是财货的蛀虫,是小国的大灾难,有人要消除它,虽然说办不到,一定要答应(杜预注曰:言虽知兵不得久弭,今不可不许。)。不答应,楚国将会答应,用来号召诸侯,那么我国就失去盟主的地位了。”晋国人答应了向戌。向戌又去楚国,楚国也答应了。去到齐国,齐国人感到为难。陈文子(须无)说:“晋国、楚国答应了,我们怎么能够不答应?而且别人说‘消灭战争’,而我们不答应,那么就使我们的百姓离心了,将要怎么使用他们?”齐国人答应了。告诉秦国,秦国也答应了。这四个国家都通告小国,在宋国举行会见。

五月甲辰(二十七),晋国的赵孟到达宋国。丙午(二十九),郑国的良霄也来了。六月丁未朔(初一),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叔向作为赵文子的副手。司马把煮熟的牲畜切成碎块,放在盘子里,这是合于礼的(杜预注曰:折俎,体解节折,升之於俎,合卿享宴之礼,故曰礼也。《周礼》:司马掌会同之事。)。以后仲尼(孔子)看到了这次礼仪的记载,认为文辞太多(杜预注曰:宋向戌自美弭兵之意,敬逆赵武。赵武、叔向因享宴之会,展宾主之辞。故仲尼以为多文辞。)。戊申(初二),叔孙豹(穆叔)、齐国的庆封、陈须无(陈文子)、卫国的石恶(石悼子)到达。甲寅(初八),晋国的荀盈跟随赵文子之后到达(杜预注曰:赵武命盈追已,故言从赵武。后武遣盈如楚。)。丙辰(初十),邾悼公到达(杜预注曰:小国,故君自来。)。壬戌(十六),楚国的公子黑肱(子晳,公子围之弟)先到达,和晋国商定了有关的条件(杜预注曰:时令尹子木止陈,遣黑肱就晋大夫成盟载之言,两相然可。)。二十一日,宋国的向戌去到陈国,和子木(屈建)商定有关楚国的条件(杜预注曰:就於陈,成楚之要言。)。戊辰(二十二),滕成公到达(杜预注曰:亦小国,君自来。)。

子木告诉向戌,请求跟从晋国和楚国的国家互相见面(杜预注曰:使诸侯从晋、楚者,更相朝见。就是晋之属国朝楚,楚之属国朝晋)。庚午(二十四),向戌向赵文子(赵孟,赵武)复命。赵文子说:“晋、楚、齐、秦四国地位对等,晋国不能指挥齐国,如同楚国不能指挥秦国一样(杜预注曰:不能服而使之。)。楚国国君如果能让秦国国君驾临敝邑,寡君岂敢不坚决向齐国国君请求(杜预注曰:请齐使朝楚。)?”壬申(二十六),向戌向子木复命,子木派传车请示楚康王。楚康王说:“放下齐国、秦国,请求和其他国家互相见面(杜预注曰:经所以不书齐、秦。)。”秋季,七月戊寅(初二),左师(向戌)到达(杜预注曰:从陈还。)。当夜,赵文子和子皙(公子黑肱)统一了盟书的措辞(杜预注曰:素要齐其辞,至盟时,不得复讼争。)。庚辰(初四),子木从陈国到达。陈国的孔奂、蔡国的公孙归生(声子)到达。曹国和许国的大夫也都来到。各国军队用篱笆做墙作为分界(杜预注曰:示不相忌。正义曰:古人行兵止,则筑为垒堑,以备不虞。此藩篱为军者,方欲弭兵,以示不相忌也。)。晋国和楚国各自驻扎在两头(杜预注曰:晋处北,楚处南。)。伯夙(杜预注曰:伯夙,荀盈。正义曰:伯夙即是荀盈,於传亦无明据,未测何以知之?服虔云:“伯夙,晋大夫。”其意以为别有伯夙,非荀盈也。)对赵文子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恐怕会发生患难(杜预注曰:言楚有袭晋之气。)。”赵文子说:“我们转折向左,进入宋国,能把我们怎么办(杜预注曰:营在宋北,东头为上,故晋营在东。有急,可左丘入宋东门。)?”

巳(初五),各诸侯国代表准备在宋国西门外边结盟。楚国人在外衣里边穿上皮甲(杜预注曰:甲在衣中,欲因会击晋。)。伯州犁说:“会合诸侯的军队,而做别人不信任的事,恐怕不可以吧,诸侯盼望得到楚国的信任,因此前来顺服。如果不信任别人,这就是丢掉了所用来使诸侯顺服的东西了。”他坚决请求脱去皮甲。子木辛巳(初五),说:“晋国和楚国缺乏信用已经很久了,唯有去做对我有利的事就是了。如果能如愿,哪里用得着有信用?”大宰(伯州犁)退下去。对人说:“令尹将要死了,不会到三年。但求满足意志而丢弃信用,意志会满足吗?有意志就形成为语言,有语言就要有信用,有信用就加强意志。这三件事互相关联统一,然后才能确定(杜预注曰:志、言、信三者具,而后身安存。)。信用丢掉了,怎么能活到三年呢(杜预注曰:为明年子木死起本。)?”

赵孟(赵武)担心楚国人外衣里边穿皮甲,把这情形告诉了叔向。叔向说:“有什么危害?一个普通人一旦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尚且不可以,都不得好死。如果一个会合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就必然不能成功了。说话不算数的人不能给人造成困难(杜预注曰:不病者,单毙於死。),这不是您的祸患(杜预注曰:楚食言当死。晋不食言,故无患。)。用信用召集别人,而又利用了虚伪,必然没有人同意他,哪里能危害我们?而且我们依靠着宋国来防守他们制造的困难(杜预注曰:为楚所病,则欲入宋城。),那就能人人舍命。和宋军一起誓死对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是可以抵抗的(杜预注曰:宋为地主,致死助我,则力可倍楚。),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是事情又不至于到这一步。口称消除战争以召集诸侯,反而发动战争来危害我们,我们的用处就多了,不必担心。”

季武子(季孙宿)派人以鲁襄公的名义对叔孙(穆叔,叔孙豹)说:“把我国比作和邾国、滕国小国一样(杜预注曰:两事晋、楚则贡赋重,故欲比小国。武子恐叔孙不从其言,故假公命以敦之。)。”不久齐国人请求把邾国作为属国,宋国人请求把滕国作为属国,邾国、滕国都不参加结盟,叔孙说:“邾国、滕国,是别人的私属国;我们,是诸侯之国,为什么要看作和他们一样?宋国、卫国,才是和我们对等的。”于是就参加结盟。所以《春秋》不记载叔孙豹的族名,这是说他违背了鲁襄公命令的缘故(《春秋》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五,《左传》下文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九。以后称此次盟会为“宋之盟”。杜预注曰:季孙专政於国,鲁君非得有命。今君唯以此命告豹,豹宜崇大顺以显弱命之君,而遂其小是,故贬之。)。

晋国和楚国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晋国人说:“晋国本来是诸侯的盟主,从来没有在晋国之前歃血的。”楚国人说:“您说晋国和楚国的地位相等,如果晋国总是在前面,这就是楚国比晋国弱。而且晋国和楚国交换着主持诸侯的结盟已经很久了。难道专门由晋国主持?”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国的德行,不是归服它主持结盟。您致力于德行,不要去争执先后。而且诸侯结盟会,小国本来一定有主持结盟的事务,让楚国做小国盟主,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就让楚国先歃血(杜预注曰:欲推使楚主盟。)。《春秋》记载把晋国放在前面,这是由于晋国有信用(杜预注曰:盖孔子追正之。)。

壬午(初六),宋平公同时招待晋国和楚国的大夫,赵孟(赵武,赵文子)作为主宾坐首席(杜预注曰:客,一坐所尊。),子木(屈建)跟他说话,赵文子不能回答,让叔向在旁边帮着对答,子木也不能回答。因为那时候都不讲普通话。

初九日,宋平公和诸侯的大夫在蒙门外结盟(杜预注曰:前盟,诸大夫不敢敌公,礼也。今宋公以近在其国,故谦而重盟。重盟,故不书。蒙门,宋城门。)。子木(屈建)向赵孟(赵武,赵文子)询问说:“范武子(士会)的德行怎么样(杜预注曰:士会贤,闻於诸侯,故问之。)?”赵文子回答说:“这个人的家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对晋国人来说没有可以隐瞒的情况,他的祝史向鬼神表示诚信没有言不由衷的话。”子木回去把话报告楚康王。楚康王说:“高尚啊!能够让神和人高兴,无怪乎他能辅佐五世国君作为盟主(杜预注曰:五君,谓文、襄、灵、成、景。)。”子木又对楚康王说:“晋国称霸诸侯是合适的,有叔向来辅佐它的卿,楚国没有和他相当的人,不能和他相争。”于是晋国的荀盈就去到楚国参加结盟(杜预注曰:重结晋、楚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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