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二位相谈甚欢，不介意我的加入吧？”
又是熟悉的声音。看来今天是个怀旧的日子。
语霖抬头，目光在空气中呆住了。
“卫小姐，见到我不用这么惊喜吧？”他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样子。
不管她的态度多么冷淡多么僵硬，他都能端着一张不变的笑脸，给她一片春风。
在巴黎，他就说过：“语霖，你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我。你幸福，我会祝福你；你不幸福，我的港湾随时都在为你准备。”
他没有食言，终究还是追着她的脚步，从塞纳河畔来到了西湖边。
“林浩……”她语塞了。
“这位是……”他并不理会语霖的意外，目光停在旁边的姜雪身上。
“这是姜小姐，我大学的校友。姜小姐，这是林浩，我的……好朋友。”想了想，还是好朋友这个称呼最适宜。
很好，很好的，朋友。
“既然是好友见面，免不了叙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姜雪说完离开。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白色的蕾丝礼服衬着她的水蛇腰，在灯光下如此耀眼。不得不承认，姜雪美得让人嫉妒。
“在我看来，她没你漂亮。”林浩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
“行了，没必要挖苦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语霖。”
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经历了这么多，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可是面对林浩的时候，她努力隐藏的茫然和木讷时常会不合时宜地跳出来。
也许是她知道，在他面前不必伪装。他都懂，一直都懂。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不是同样也没打招呼，就突然结婚了？”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哪怕再沉郁再清冷，他也能一眼看到底。
“林浩，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还是那句话，你幸福，我会祝福；你不幸福，我随时在。”
“谢谢你，林浩。”除了说谢谢，她搜索不到更好的词。
一句谢谢，已经足够。并非他不愿意期待更多，只是不想难为了她。
谈话间歇中，丁默涵走了过来，“语霖。”
她和林浩几乎同时抬起头。
“你好。”不等语霖介绍，林浩便主动招呼。
“你好。”丁默涵点头致意。
“这是我在巴黎认识的好友，林浩。林浩，这是我……丈夫，丁默涵。”
两个男子眼神交汇，很多东西在瞬间都明朗了。
巴黎，林浩。这些字眼丁默涵并不陌生，她烂醉时依稀叫着的名字就是林浩。她和他，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过去，丁默涵甚至无法去问，也无从去猜。那六年，是个空白。
只有任凭嫉妒在发狂。
然而在嫉妒的怎么可能只是他丁默涵一人？
丁默涵不知道，在他嫉妒林浩的同时，眼前这个男子也同样发了疯似的嫉妒着他。
林浩明白，这个叫丁默涵的人便是她感情深处的唯一，让她被深深伤害后却还是甘愿拼凑好不完整的自己，然后飞蛾扑火。
如果早一点儿遇到她，在丁默涵之前遇到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就能拯救她？
如果只是如果。再多的“如果”，也无法让人生重新书写，一场相逢和别离。
“林先生远道而来，我们应当尽地主之谊。不知林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如何？”
“随时。”林浩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
“那就明天吧，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会通知你。”
“好的。”
语霖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忘记了说话。
酒会就在这样特别的氛围中画上了句号。
丁默涵喝了不少酒，他提议干脆散步回去，开车不安全。
她点头。
回国一个月了，还是头一回这么悠然地走在马路上，看夜景。杭州始终都是美的，美得叫人心醉。从前听人说，太美的东西往往让人想掉泪。她不懂，既然是美好的，又怎么会掉泪？现在懂了，美到了极致，就忧伤了。
极致的美，会撞击到内心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一角。
总有那么一角，是防备不了的。就算层层包裹，层层伪装。
“语霖，你还记不记得，我就是在这条路上遇到你的？”丁默涵是真的醉了，否则以他的风格，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善于怀旧，善于感伤的人吧。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语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回来？”丁默涵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指节泛白，力气大得似乎能陷进她的骨头里，眼睛里肃杀的凌厉像是要把她生吞下去，“你很怀念巴黎是吧？你很怀念那个叫林浩的？”
怀念到躺在他的床上，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语霖呆住，眼里的灰暗很快被平静取代，“丁默涵，你醉了。”
这就是期待的结果，不是吗？看到他的失态和痛苦，就是她回来的目的。
想不到这么快就达到目的了，卫语霖，你应该大笑，你应该开心得不得了！
你不可以跟着他一起心痛。
“你说话！他究竟有多好？”丁默涵的手掐上她的脖子，想要使劲掐断，越用力却越没有力气，颤抖得厉害。
她一个踉跄，随后站稳。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不看他。
她的不屑彻底激怒了他，他的手一紧，她的脸立刻没了血色。
她依旧沉默不语。
他以为她会求饶，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放手。只要她解释，说她不爱林浩，他就会相信。
但是她没有。
“卫语霖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丁默涵的妻子，你最好能明白为人妻的本分。”他放开手，冷笑，声音沙哑。
她也冷笑。为人妻的本分？这就是他最后的筹码？可笑。
丁默涵，你也知道发怒，你也知道歇斯底里，你也知道什么叫失去？这就对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无助，现在换你挨个尝个遍。看看，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风水轮流转吧。
语霖忽然哽咽，微微睁开的眼睛落下一滴清凉的液体。
他已经走远，高大挺拔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留她在原地。
语霖蹲下来，双手抱膝，脸往裙角深处埋了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失声痛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从前的她不是这么爱哭的，那个时候就算是天大的事，她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永远笑个不停，好像总是乐不完。也难怪，虽然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过着单亲家庭的生活，但是母亲给予她的一直都是最好的，从来不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所以造就了她无忧无虑的性格。
丁默涵曾经说过，她就像淡淡的水仙花，花朵很小，但是开得芬芳，远远走过，也能闻到一阵香味。
她是他的水仙花。
这朵水仙花是怎么开到丁默涵的生命里的呢……
“你是不是法律系那个很厉害的丁默涵？”她就是在这条街上初遇他，然后抓住他的衣袖，劈头就问。
已经快要毕业的丁默涵想必并不吃惊，这种被“骚扰”的事件他从大一到大四就没断过。
“你干吗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看着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认识你？”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想笑，“是，我是丁默涵。同学你有事吗？”
她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放开他的衣袖，“好像也没什么事……我们是校友欸，我也是浙大的，我在室友那儿见过你的照片，她们都好崇拜你的。”
当年的丁默涵是浙大的风云人物，法学院第一才子，英俊帅气，几乎是所有女孩子倾慕的对象。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似的告诉他：“我是中文系的大一新生，我叫卫语霖。”语气颇有些郑重其事。
他显然很不耐烦，“同学，非常欢迎你来到浙大，成为我的校友。但是现在我赶着去论文答辩，下次有空再聊。”说完便匆忙离开。
她就像个傻孩子似的，对着他的背影痴痴地笑。心底里莫名升起好多明亮的东西，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切都很美好的六月，初夏，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那个时候她想，丁默涵，她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这个人了，刚刚认识，却是在他临近毕业的时节。没有什么比这更不凑巧了。却没有想到，次月，她就又一次遇到了他。
暑期勤工俭学，她去了肯德基打工。由于她是新来的，看起来又比较老实好欺负，餐厅的旧员工仗着资格老，就把最苦最累人的活推给她——送外卖。
第一个收外卖的顾客居然就是他——丁默涵！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他打开门，她站在门口。
“丁默涵！”她几乎是惊叫出来。
他自然是除了诧异还是诧异，“你是？”
“你不记得啦！我……我……”一慌张，都不知道要怎么讲才好。
不过，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我是卫语霖啊，就是上次在路边遇到你还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卫语霖。你想起来了没？”
好吧，其实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跟你说过我是大一新生……不过，马上我就读二年级了。你毕业了是吧，还被保送了研究生对不对？我都知道的。”
见他没有回话，她干脆继续发表意见：“你们家房子好大好漂亮啊，我喜欢你们家花园里的蔷薇！我最喜欢蔷薇了！”雀跃的表情，清脆的声音。
“哎呀，差点忘了，你的外卖，喏。”说着，笑眯眯把KFC的袋子交到他手里，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马尾辫高高束起，干净白皙的额头冒出不少汗珠。
如此的阳光，如此的纯净，如此的不认生，这样的女孩子，竟让未来的大律师丁默涵乱了阵脚，结巴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要不要……喝水？”
“不要啦！我还要工作呢，还有好多人等着我的外卖！走了，拜拜！”她蹦蹦跳跳，出了大铁门。身后是开得花枝乱颤的蔷薇和被搅乱一池春水的丁默涵。
回忆如潮水，汹涌而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一抬头，瞥见了灯光。来自她和他的家的灯光。
“知道回来就好。”站在门口的身影显然等了很久，低沉的声音里掩盖不了焦急和疲惫。
语霖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走进屋。
甩掉累人的高跟鞋，褪下华而不实的晚礼服，泡个澡，舒服了很多。擦干身子才发现，竟然忘了拿睡衣，该死！只好随手拿起浴巾，裹了一圈，不情愿却也小心翼翼地探进房间。还好，他对着落地窗抽烟，没有转过身来。
蹲下来，轻轻拉开橱柜，翻出那件一直很喜欢的棉睡衣。谁知，刚想直起身子，却被人猛地腾空抱起，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扔在了床上。
他俯下身，用力地把她压在身下。
“丁默涵……”她来不及再发出声音，已经被他的唇狠狠地覆盖。那种蛮横的吻，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据为己有。
浓浓的烟草味让她忘记了反抗，竟要迷失在这意乱情迷中。不过，理智马上回来，试图把他推开，“丁默涵！你放开我！你给我滚开！”
他却吻得更深了，一寸一寸，在她的颈间缠绕。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就这么酥软在他的怀里。任凭他的手掌在这酥软的温柔乡无止境地游走。
“语霖，你是我的，任何人休想抢走。”
他的唇一点点向下滑，她微微的颤抖让他的欲望之火一触即发。
已经一个月了，他强忍了一个月了。这同床共枕的新婚一个月，他都没有碰过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勉强她，不要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
但是现在，他忍不了了，尤其是在那个她神志不清时念念不忘的林浩出现后，他不会再让自己忍了。勉强也好，自愿也罢，他要定她了。
带着一丝恨意，他让自己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恣意妄为。
滚烫的躯体碰在一起，她闭上眼睛……
既然命运安排如此，今生今世，就这么纠缠下去吧。
昏沉沉中，身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她为这硬生生的痛流下了眼泪。
直到热情和冲动缓缓冷却，他才停止了动作。
轻轻吻上她微闭的眼睛，“很痛吗？”
她不说话，点点头。是的，很痛很痛。是他永远不会明白的痛。从皮肤一直痛到五脏六腑。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而她，究竟是不是快乐，她不知道。
只知道，他方才的霸道和温柔，不止给过她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