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深秋，不过下午四点天色已经开始暗暗的压下来，我坐在后座上看着前面眉头紧锁的顾清明，在有些昏暗的车里没有说话的他脸上更冷的吓人。我想打破沉默可是我缺不知道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搭话。我看了看就在颠簸的车子里也能睡得毫无形象的小满，嘴微张不时还自己吞一下口水，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气氛紧张。我有些嫌弃的推开小满靠过来的身体，向光亮些的窗外看过去，农田，稻草还有些穿着我熟悉又陌生的棉袄走过的一些人。
“湘湘”顾长官打破了沉默，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很认真的说：“你们一家还是尽快的离开长沙吧！”
“为什么啊！现在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吗？”我被他的话一下子给问蒙了。
顾清明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青年叹气，他有些颓废的点了一支烟那明亮的眸子有些暗淡，他低下头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把那只修长的手搭在车窗边。
顾清明接着说：“现在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些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们一家都离开的好。越往下可能战争越是残忍，残忍得灭绝人性。哪怕是到湘潭避一避也好。到时候不是你们想不想走的事，你们想走也不会走的了的。一切都会被一次毁灭。”
“顾清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不是一直对抗战很乐观的吗？”我实在是看不透这个人，有时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有时候却那么脆弱的人，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不过24岁的人能有多沉得住呢！
等等现在是1938年秋11月10日，11月有什么大事呢！我当初学历史不是学得挺好的吗？11月，11月，难道是文夕大火？1938年11月13日，长沙发生“文夕大火”。在日军占领岳阳后，距离岳阳尚有130多公里的长沙当地驻军长官朱鹤松，在仓惶之中以奉******“焦土抗战”的密令为名，于凌晨2时在长沙城内数百处同时放火，使全城成为一片火海。长沙大火焚烧了2天，全城被焚十分之九，烧毁房屋5万余栋，烧死百姓30000余人。文夕大火是长沙历史上毁坏规模最大的一次全城人为性质的火灾，也让长沙与斯大林格勒、广岛和长崎一起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毁坏最严重的城市。
可是命令是11号上午******才发给张治中的，顾清明怎么会知道？文件？他从日本人手里拿到一张纸条，他大概能看得懂日文那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况紧急我还是送你回长沙吧！这些情况我还是得回师部报告的。”顾清明解释的说。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后果是我想象不出的严重，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有什么样子的理由去说服我那看似好说话其实很倔强的奶奶，和我那滑头的姐夫呢？是的，我没有。难道我要和他们说我是几十年以后的人所以我知道，不不不，我不能这么说。我说了也得别人会信才是，换我也不信啊！怎么办？快疯了。
我就在一旁纠结着怎么才能开口说这件事的时候，顾清明有点燃了一支烟，我本来就有些急躁再被这烟味一熏，心火一烧居然从冲着顾清明喊：“抽抽你抽那么多烟干嘛能解决问题吗？有空抽烟你还不如想一想你要这么收拾这事。”
我这嗓子一开不仅仅吧小穆惊讶的要死，还把正在睡觉的小穆吓得跳起来问：“什么什么事啊！湘湘。”
顾清明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的烟，小穆心痛的看了看他家长官再看看我说：“湘湘小姐，不是长官不想解决，问题是根本就没办法。你看····”
“小穆”顾清明打断了小穆的话。
“湘湘，别说这个了说说你什么时候去贵阳吧！”连小满这个二愣子都看出来了不对劲出来打圆场了。
“对啊！湘湘什么时候去贵阳啊！”小穆也生硬的插入话题。
我没有理会他们却有些尴尬的看着顾清明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对不起，顾清明。我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对你大声的。”
顾清明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我却不说话，也许只有那么的一瞬间有些尴尬，转眼之间他又恢复清冷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你的脑子还没有发育成熟，所以对你这些不理智的行为和不礼貌的语言，我都会理解的。”
刚刚那个顾清明真的是在颓废吗？我真的是脑袋秀逗了吧！他的内心可是强大得很。
“非常谢谢你的理解。”我一边在心里面翻一个白眼一边不真诚的道谢。
顾清明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勉强的扯出微笑，转过头去闭目养神了完全没有理会我们这几个人相视苦笑的的样子。
我心乱如麻，心里满满都是文夕这两个字，想着以什么样的借口把家里人骗离长沙。当时的我思绪很乱，却不知道顾清明已经从那张纸条里把事情摸了个大概，他心里的失望对政府的失望，对自己可能无法阻止这件事产生的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恐惧这一切把他拉下深渊。
回到师部，顾清明的皮靴在走廊上走走停停却始终没有勇气敲开师长办公室的大门，迟疑再三他还是离开。他没有证据，他难道就这样直接和他的师长说这是他的推断，这是他的预测吗？就凭日本人伪装成八路军想要进入长沙？这也太荒谬了。师长会信吗？这件事难道不会是日本人给我们下的迷魂药？到底有什么理由去证实？他必须确定一下这件事，而有一个人始终不会欺骗他，他必须得到消息必须。
“爸，我是清明。”
“清明啊！”电话那头传出父亲苍老的声音满满都是惊喜。
“您，最近好吗？”想了想，顾清明憋出这一句。
“好好好，父亲一切都好。你呢？”
“我也是。爸，我是想先您求证一件事。”顾清明还是迟疑的停顿一下，“上面要烧长沙的事情是真的吗？”
“哦，这件事啊！在会议上还在争论中，不过看样子。老蒋拍板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爸，日本人很可能已经听到风声了。他们派人渗透进长沙，被我抓住一个小队。我也只是猜测，现在被抓的日本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了，可是我们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顾清明很是苦恼，这些日本人未免也太硬了。
“噢，这样啊！清明，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这不是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的，把事报告给上级让他们苦恼去吧！”
“爸，难道还要再发生黄河决堤这样的人间惨剧吗？就算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们又能挡住日本人多久呢？爸，长沙不是武汉。”顾清明说着声音都有些梗咽。
“清明，你我都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你我都只是棋子。你也应该明白，当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只是你的上司有这个意向，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大局？顾清明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机要室，难道老百姓不是我们的大局吗？什么才是他们眼中的大局呢？战争不是应该寸土必争的吗？不是应该拼尽最后的一滴血吗？顾清明疑惑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长官，长官。”小穆的看着失魂落魄的顾清明担心的问。
“哦，是小穆啊！”顾清明收起他疑惑和无助又恢复他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那个，你问了老太爷了没有。”
顾清明看着写满了我想知道，你快告诉我的小穆，还是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何必再让多一个人知道这些阴暗呢？
“问了，重庆暂时平静。”
“这就好，这就好。”小穆不断的重复的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心乱如麻的顾清明。
“湘湘，你和小满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湘潭去了吗？”姐姐一打开门就看到我们神色有些慌张的站在门前。
我看看面色如土的小满边进门边说：“姐我们去的路上遇上日本人了，顾清明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日本人？广播上不是说，我们的军队把日本人都挡在新墙河那边吗？怎么回事啊！君山君山”姐姐不解的问。
姐夫抱住平安走出来，看着我们说：“可能就是些日本特务，这兵荒马乱的有些小鱼小虾的也不奇怪。”
“姐夫姐夫，他们不是普通的日本人，他们是穿着八路军军服的日本人。”小满惊呼的说。
姐夫白了小满一样说：“这叫伪装行吗？难道他穿一件写满我是日本人的衣服想要进来，不是傻吗？你以为日本人是猪脑子呢？像你呢！”
姐夫这一骂小满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湘湘，听说你们这些低年级的不用去贵阳了。”
“是的，学校讨论后决定的，我们留在长沙暂时不去。不过我们会湘雅医院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