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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三个故事(中)

老馆主弗德里希揭开了覆盖在桌上的一层布,很快就由一位女仆陆续将各种点心端上来。

“难道就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位值得尊敬的神父就站在那里吗?还是说在你们的眼睛,只会看到,一位马上就要当上警长的人。抱歉,督警先生,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人老啦,话有些不中听了。”

“老弗德里希,你还是这样粗鲁,不过我喜欢你这种性格,在我的书里,你会是一位鬼旅馆里的守夜人,身怀绝技。”金.格尔的语气永远没有感情,他那平淡无奇的眼中,透着一股令人颤悚的冷酷。

“谢谢你啦,但是我可不希望自己借助你的书成名,到时候这里会被一些年轻人故意宣传成鬼屋的,我的生意可就都没了。”老馆主显得十分悠然,似乎并不怕被这种冷酷的目光盯着,他了解这位有着离奇家室的作家。

少年看着金.格尔,回想着有关他的一些投诉,那是一群家长的集体投诉。少年面对着金.格尔莫名一笑,金.格尔也回给他一笑。

少年调查过这位作家的身世。

这位显得并不怎么客气的作家,其实有着一段悲惨的童年。父亲是一名传统的贵族,但是却娶了他的母亲,一名年轻时曾名动一时的交际花,贵族和交际花的结合,在当时被批判成社会的叛徒。他的父亲从此绝迹与上流。

对于金.格尔的父亲来说,婚姻也是可悲的。当爱情的火花散去的时候,只剩下现实的冰冷,等到她这位曾经的交际花容颜老去的时候,更只有他对她没日没夜的家暴,酗酒成为金.格尔父亲唯二的乐趣,剩下的一个是保养情人。

少年认为金.格尔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例,像他这样有着矛盾血统的人,在帝国社会中随处可见。

甚至比他父母这种特殊结合,还要更悲哀的例子,也还很多。比如贵族和殖民地黑人的混血,他们更是被打上警示的标签,帝国的立法者们似乎十分痛恨这种混血人,他们甚至立法规定不允许这样的黑白混血人进入公共厕所。

对于金.格尔来说,贵族和平民两种血统,让他矛盾。总是刻意保持与世隔绝的目光。

一边用冷酷而警惕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边又渴望周围人的关注,想要融合到人群中去。这看似十分矛盾,却正是一个从小经历父亲殴打、母亲嫌弃的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金.格尔被一些新闻媒体渲染成一个,憎恨贵族阶级、内心封闭与报复社会的狂热分子,人们说他的书里总是带着轻狂,很多家长担心他会教坏孩子,对法院不止一次提出要封禁他的作家资格。

珠宝商和维纳坐在一起,两个人还牵着手,看上去他们保持着情侣关系。只不过在女人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更加深沉的东西。

神父一个人沉默的坐在沙发的边角处,默默向主祷告。这只是少年的猜测,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位神父是在祷告,还是单纯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凯乐斯看到饭菜已经端上来,但还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扭头看向老馆主,惊奇的说:“老弗德里希,别告诉我,在今夜,你这一整栋屋子,只有我们几位。”

“其实还有几个人没有来,比如那位年年都会来到这里的黑丝琪。哦,关于你的问题,我需要纠正一下,那就是关于今夜的问题,恐怕不止是今夜,今年也只会有你们几位客人。这场大雨会阻断一切道路,而这里的路即使通好,一下观光者也不会马上来,恐怕要等到明年。所以我早就做好打算,在这一整年里都不会有多少人入住。”

少年向这位老馆主问道一些问题:“弗德里希,这座旅馆真的很大,不过帮佣的人似乎并不多。如果客人很多时候,你忙得过来吗?”

先前少年曾同丝奈特讨论过门牌号的字母问题,不用数字是因为迷信,现在看来,是否真的有鬼是个十分有趣的问题。

这里的门号都按照字母的规律排列,一到二十六就是西西里字母中的二十六个字母的顺序。

他们调查了整座旅馆,发现一共存在五种不同的字母,西西里字母、凯恩字母、包括三种古代的字母。这五种字母加在一起的总数是一百三十,如果每种字母都不缺少的话,旅馆至少有一百三十个客房。

“按照惯例来说,客人最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一百人。人多时候,会有人来帮忙的。现在人少,只有我和莉莉在这里。”老馆主说。

“真古怪,明明现在没有多少帮佣,可为什么这样大的旅馆会打扫的这样干净,今天弗德里希和那位仅有的女仆小姐应该都忙着做饭,是谁在打扫?”少年的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这座旅馆怕不会是邀请了亡灵来开宴会吧。”

“如果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和被注意的……”从刚才开始少年一直用审判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人。身为一个警官的好处就是,不必去向身边的人解释为什么。尤其是他时刻都用审判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所有人时,人们不会对他的目光感到疑惑,只会把这种目光归于一个负责或者说是压力太大的警官的正常表现。

他充满恶意的想到:也许我可以弄些亡灵出来玩。

少年无聊之余,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小念头,也许他可以施展出一个小小的魔咒。那个魔咒的作用就是:亡灵将受到他的邀请从孤寂的雪原上循着某种力量来到他的身边,地狱的魔鬼们也将参与他的宴会,吸血鬼、狼人、邪恶的精灵,一切的一切,对人类充满憎恨与不屑的种族都会受到召唤而来,至于宴会上的食物。这个问题少年没有丝毫的迟疑,他马上就想到。食物可以是这座旅馆的所有人啊!等等,他现在已经不是恶魔了。对,他现在不是恶魔了,应该不能在把人类当成食物来看,因为他所扮演的就是人类,虽然内里还是一个恶魔,但表面上不应该成为一个恶魔,比如吃人。

他现在就像个沉默者,安静的看向窗户外面,直立不动。直到……

钟声发出一阵阵古老的呐喊声,像是一剂猛药让少年从幻想中回味过来。他很快将危险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老馆主看看时间,认为不能再让这些客人饿着肚子,他正准备说吃饭时间到了,让仆人也就是那位可爱的女仆小姐将茶水倒入各自的杯子里,少年起身朝那位仆人报以微笑。

当老馆主拿着单子查看人数时,他发现除了那位黑丝琪小姐,还有位胖先生没有来。

馆主抬着他那颤颤巍巍的手臂,这是他拉开门的前奏,门没有被他顺手关上,然后人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漆黑的暗影当中。

“有礼貌的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从这里面离开吗?”凯乐斯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讲着他的故事,他让女士猜测他讲的故事是那个著名童话里的一段。

“这是小魔怪的故事,据说裁缝的儿子将它从玻璃瓶里放出来,然后就……”女士有些忘了,虽然当初在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祖母曾经给她讲述过这个故事,但她又不想说自己不知道。

“被小魔怪挖出了眼珠吃掉,当然,根据现在的版本,那个故事里的小裁缝凭借智慧,最终获得了小魔怪的馈赠,可是最初的故事版本永远是黑暗的,因为教会的原因,人们对魔怪是充满畏惧的,所以……”

凯乐斯看她可怜的目光金.格尔十分反感凯乐斯对一个女士大献殷勤的模样,尤其是用童话故事里的故事,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十分绅士的行为,不得不有些沉重的说道:“没有什么所以,凯乐斯先生,这些从中世纪就流传下来的故事,没有必要去纠结故事的原版,这些故事难道不是你童年的回忆吗?”

“哦,也许,好吧。”凯乐斯的目光有些回避,但是他还是把手插在口袋里,然后神奇的变出一支手枪,的确是手枪。当他朝着女士开枪的时候,里面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玫瑰。

“嗨,不如讲讲鬼故事如何。”他提议,这是凯乐斯在成功获得女士拥抱时的第一句话。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反对,本来也没有几个人。神父看着少年,越发回避起来,虽然他的样子像是在祷告,但是少年的身影永远让他无法真正的祷告,一旦他向着主祈祷,马上就会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折磨着他。

他是一个杀人犯,不是吗?十年前的珠宝大案后,这个杀人犯化名凯乐斯……

凯乐斯默默的问着自己,但是他的故事讲的不错,鬼故事。

即使是金.格尔也挑不出毛病,尽管他很想挑出。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进来,以他特有的神秘、富有男女中介的磁性声音,他的故事不精彩,但是声音好听。

他们一同讲着鬼故事。

“你们这样闲聊真的好吗?”一道惊雷炸响,门被推开,雷电的闪光打在这位开门的老馆主面上,让他显得异常恐怖。

“当地有个民间流传的传统:在雷雨天,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尤其不要说出不好的话,尤其不要给你的孩子讲鬼故事。”他的面容在闪电的照射下,竟然显得峥嵘。

维纳发出一声尖叫,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鸡一样,又一次扑入到凯乐斯的怀里。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即使这里是您家,您的旅馆,但毕竟我们是客人,开门的时候请先敲敲门,馆主先生。还有,你让这位女士受到惊吓,真是不应该。最后,我们都是外来人,不会也不能相信什么当地人无聊的传统,虽然传统有时很有道理,但是拿出鬼怪吓人,难道不是当地人吸引游客的把戏吗?我甚知其中的东西,所以不要用这种话来吓唬我。”凯乐斯显得非常不满,当然不是因为维纳扑在他怀里,而是他要表现自己很关心维纳的样子。

“我老了,有些不明事理。我敲了门,可是外面打着雷,敲门声被雷声压住,所以你确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听到雷声……年轻人。还有,这里的‘当地人’从来不是那种会把鬼怪当新闻和吸引游客的传说,抱歉。”

老馆主看了眼凯乐斯,接着对将要讲故事的少年说:“大雨天里,很多事情都不能胡乱说的。根据一些古老的规矩,雨天里会发生很多不寻常的事情,据说在这种时候,从人们嘴里说出的话是有魔力的,一些故事会变成事实。”

“我十分愿意遵守传统,但是……难道,灾难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玻璃窗户瞬间破碎,有着红色瞳孔的像是蝙蝠一样的怪物,他们像成年人一样高,但是长着翅膀,头颅像是老鼠,长着尾巴,有着长长的牙齿。这些怪物,黑压压一片,像是黑色的乌云一样从外面冲入……它们发出刺耳的声音,被雷声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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