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衍这心里吐槽的欢快,脑子转的也是飞快。
他很清楚,战麟王这是明摆着没把他当个人物看,而是把他当只野猫子,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枣吃,训着呢!
不过……
…………
“呵呵!”
范衍久久不曾开口回答战麟王委婉的命令,而战麟王也没有再次开口,这偌大的聚散厅内便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一旁家仆们的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范衍却是兀自的轻笑出声,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凝重。他那双低垂的眼眸中,清明之色暗了一暗,似是皎洁的月色蒙上了夜的黑晕,随机再次对上了凌战的眼睛。
这一对视,却是让一双隐藏在一面宽大的山水屏风后,默默注视了两人有好一会儿子了的杏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虽然这两双眼睛的主人,在身份上相差天差地别,在性格上也一样是天差地别,可在这一刻,这两双眼睛竟有一点出奇的相似。
——通透!
凌战因为经历的太多,对于许多事情都看得很破方显通透。
范衍则因为经历的太少,初生牛犊不怕虎,心中无所畏而显通透。
“战麟王实属太过抬举范某了。王爷是一国王爷,位极人臣,范某不过区区一介布衣,普通老百姓,哪懂得什么品茶之道,更怎生配与王爷论茶呢?”
范衍显然不曾察觉到那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脑子中千回百转,三息之后方才泰然自若地开了口,而这一开口,便是一记重弹。
“啧”
听了范衍的话,凌战轻轻砸吧了下嘴,一张脸略显阴沉。
范衍是什么人?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耐?这些东西,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堂堂战麟王凌战还能不知道了。范衍表面上是轩景睿身边的一个随从,可实际上他可是轩景睿所招募的众多门客中最优秀的几人之一。
品茶自古以来都被视为君子所为,是交际应酬中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更是任何一个合格的门客的必修课之一,哪怕知识学点皮毛,也是要的。
而范衍更是一国储君的门客,在茶艺上的造诣没道理会差到哪里去,他只会比一般的门客和贵族更精通,毕竟烈轩,可是上一代茶神——陆羽的故乡。
根据以上情况来看,范衍在说谎,那是必然的。
凌战虽是年过八旬,但他还没有来糊涂,范衍的故意而为之,目的只有一个,给他凌战下绊子。
…………
范衍此刻的身份是一个随从,而凌战则是当朝王爷,按照常理来说,若将两人的身份相比较,吃亏的必定是范衍。但,若站在事实的角度来看,两人身份的差距导致落于下风的那个人,不是范衍,反倒是凌战。
因为范衍是一个随从。
一个随从,平时干得都是些端茶送水,开路顶罪的活儿,就算范衍说他自己大字儿不识几个,凌战估计啊,也没有什么人会去怀疑范衍这话的可信度,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个随从。
而凌战的情况则就完全不同了,他是王爷,高贵的身份再给凌战带来无限荣耀的同时,也给他戴上了一道枷锁,一道无形,却致命的枷锁。
一代战神,位高权重,在百姓看来,“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任何和皇室牵扯上关系的人,说话都不简单,总是话中有话的!
而且,在百姓眼中他们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个大官以权压人,而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当官的最忌讳的也是被人指责恃宠而骄,仗势欺人,官小也就罢了,一旦官儿做的像凌战这般大的,稍稍发点脾气都有可能被有心人说成,战麟王以为自己权倾朝野,便为所欲为。
而此范衍重点强调了他与凌战的身份,为的无非就是这一点。
凌战若是执意让范衍入座的话,一来会显得他战麟王仗着身份为难人。人家范衍明明都说了自己不会,不懂了,你还硬要人家上,你就这么喜欢看人家笑话吗?
二来又显得凌战仗着身份蛮不讲理。他根本不理会人家范衍的意愿,人家都拒绝了,你却自动忽略,让人家上,也太不讲理了!
如果凌战就此作罢,一则显得凌战自恃能耐,便目中无人,觉得像范衍这样的老百姓就一定不懂茶道,殊不知,高手在民间那!
二则显得凌战自恃身份高贵,便瞧不起范衍这等老百姓,觉得和范衍一起喝茶,会拉低自己的身价。
说来说去,就离不开一个仗势欺人,离不开凌战倚仗着身份,欺负人。
…………
脑子里千思百转,等想明白后,凌战不禁冷冷地眯起了眼,本就略显阴沉的脸瞬间就又沉了一层,他微微低下了头,将一双眼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阴森森地盯着范衍看。
这范衍还真不简单啊!
年方及弱冠,却比那些绣花枕头似得皇孙贵族的子孙不知好上了多少倍。虽然态度有些傲慢,却口齿伶俐、思路敏捷、条理清晰,面对凌战的戏耍,范衍非但没在脸上表露出任何的恼羞之色,还在短短三息内便想出了应对之策,一句看似简简单单,人畜无害的话就把凌战的路堵死了。
原本凌战见范衍是轩景睿派来的人,心里虽是的范衍打了个差评,却也不想把他怎么样,不过范衍之前说话时的语气和模样,实在是……太他妈令人不爽了,像极了一只走路不看路,鼻尖朝天冲的小野猫,所以凌战心中不禁萌发了戏弄他一番的想法。
于是乎,就有了先前在范衍看来,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训野猫似的行为。
………
不过……
凌战倒是没想到,他眼前这只小野猫可是有爪子的,而且很锋利啊!
………
相比起凌战这边的阴雨连绵,范衍这儿可谓是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看着凌战满脸的阴霾,范衍也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那略微带了点苍白的嘴唇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灿烂的弧度,让他本就清秀得稍显阴柔的脸庞凭空多了一丝俊美,一双眼睛笑成了一勾月牙儿。
顿了一顿,范衍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儿咕噜一转,随后挑衅地轻挑了一下眉毛,预料之中的看见凌战的脸又黑了一层,瞬间,唇角的弧度有拉大了一些,不过范衍很清楚,凌战常年征战,脾气臭得要命,自己先前的一番作为,还有刚刚的那一眼已经将凌战挑起火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烧到嗓子眼了,自己若是不长眼继续挑衅下去,估计就得自讨苦吃了,于是便很明智的闭了嘴,乖乖站在了一旁,不再开口。
而凌战虽说是死死地盯着范衍看,一双鹰眼里燃烧着烈烈的大火,恨不得在范衍脸上盯出个窟窿来,不过却也是极力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想要掐死范衍的双手,他是武将不错,却也不傻,否则也不会盯着这么高的官职还能活到现在了。
现在还不是和烈轩太子轩景睿翻脸的时候!
所以凌战也与范衍一样,紧抿着嘴不曾开口。
周围的一众家仆见自家老爷与那范公子都不开口,便也纷纷识相地闭上了嘴,不再小声议论。
诡异的气氛又一次在一群人之间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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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姐,你快点儿啦!”
倏忽,在一片深深的静默之中,一个娇嫩如花的稚嫩的嗓音,似一颗投入湖心的鹅卵石一般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听到这道声音,凌战与范衍皆是一愣,继而默契十足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迎客厅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逆光走来。
带走近后,方才看清两道身影皆是女子。
大的约莫二十来岁,样貌实属上乘,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通身以绿色衣物为主,带着一股浓浓的生命力。
而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方才的声音显然是她发出的。
不过女孩的声音虽是悦耳动人,可她的样貌却却是极为普通,甚至有些平庸,眼睛不大,皮肤也不够白,塌鼻子,唯独那嘴唇娇嫩饱满,好似果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