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智山巅,生着一枚红玉,晶莹剔透,如血般的红,似乎早已注定了我悲凉的一生。
我是邺风,本只是一块红玉。却因一个交易,落得了个一塌糊涂的下场。
那个采药的女子,倘若可以,我希望我从未记住过你。
我只愿做回那个无识无觉的石头,永世沉默。
邺风述
“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莫及见我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莫及,你不好奇我到底要干嘛吗?”
“主人你不是说过,要救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吗。其他的莫及多问也无益。”小狐狸摇头晃脑的说道,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成了我身边不可缺少的东西了。看着它耍宝卖乖的小模样,我很心安。
为了集齐唤醒南祁的四大灵种,半生之后我便该去寻罗浮果了。
罗浮果,其树长于魔界记伊山上,万年生花,数万年结果。罗浮果,可渡百劫,不论是白丧还是落祭,因此是很多妖魔仙神梦寐以求的神果。再过三日,罗浮果便要成熟了。
我并不害怕会有他人夺走罗浮果,因那记伊山上栖着一只鸟儿,名唤记伊。它会攻击任何夺走罗浮果的人,因它只听命于我一人。且它是上古神鸟,高鸣可乱心智。
“莫及,你去过魔界吗?”
“去过,差点被杀了。”莫及哆嗦着,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怎么会?”魔界虽名声不好,但据我所知,魔界众徒却并不似外界传闻一般,他们一心修仙,很少做穷凶极恶的事情。怎么会伤害莫及呢。
“是真的,那些魔徒可吓人了。我的尾巴差点被他们给吃了。”莫及瞪大眼睛,惊恐万分。“主人,你不会是想去魔界吧。”
“恩,不过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伤你。”我摸摸那小脑袋,安抚道。“你主人我可是上古至灵,你且放心罢。”
莫及没有接话,顺从的由着我摸它的头,闭上眼睛点点头。
“那好,我们走吧。”我抱紧那小狐狸,飞身去往魔界。过了界碑,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天色阴暗,血腥味浓重,这还是之前的魔界吗?
当初,南祁常带我来魔界玩。那时的魔界比起仙界还要祥和。花海遍布,魔徒一心向上,当时的魔君是个温厚宽容的魔,虽然长得面目狰狞,然心地善良,因此在他治理下的魔界也是十分安宁的。
可如今,这些魔徒竟一个个亮出了凶狠的獠牙,互相残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是落祭之时。落祭,所有的魔修行期间必经的劫难。换做往日,这时的魔界应该十分安静才是,魔君会带领他们去往他搭建的结界之中,尽量抵去一些落祭的伤害。
然而他们如今为何像疯了一般,难道是记伊。
我迅速朝记伊山飞去,越接近记伊山,疯狂的魔便越多。曾经那些组成无尽花海的落魄花,此时渐渐枯萎。落魄代表着魔界众生的生命,一朵若魄,一条性命。死则枯,看着漫山遍野的黑色若魄,早已不复当年如火红海浪的花田美景了。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高鸣,声音刺骨。我忙封住莫及的感知,然终究是晚了一点,莫及的眼眸猩红,原本肉肉的小爪子竟长出了锋利的指甲。我用灵丝困住它,带它上了记伊山巅。
“记伊!”就在我上山之时,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而记伊鸟早已伤痕累累,翅膀被折去了一半。我放下莫及,对记伊说道,“你看着它。”
飞身向那红影逃窜的方向追去,然那人却一瞬间不见了踪迹,是何人,有如此高的灵力。我正欲探出灵丝找寻,却不料一声凄厉的鸟鸣响彻天际,地上的魔有大多灰飞烟灭。记伊鸟,莫及!
我方才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忙转身回记伊山。却只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记伊鸟,那声鸣叫竟是它最后的哀鸣。记伊鸟是我同南祁共同在雪山之巅找寻到的一块灵体,我俩费了极大的心血才孕育出了一只幼鸟。没想到,它竟然在我眼前死去。我浮起它的尸体,那尸体之下竟藏着一只狐狸,一动不动的,没有了半丝生气。
我的心如同刀绞,控制不住的愤怒喷涌而出。魔界风云变色,堕入黑暗之中。
记伊慢慢散去形体,变成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已无半分灵力。然莫及周身却渐渐聚起了红色的雾气。这是何故?
罗浮果竟也自己朝莫及飞去,我一把抓住罗浮果。它在我手中微微挣扎着,似有些不甘心。
“你想去救莫及?为何。”我低声问,罗浮果可助人渡劫,然莫及是死了,它又如何救它?没想到它却趁我分神之际,冲出了我的手,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那团雾气中。
我欲伸手去拿,没想到一碰到那雾气,便像烧灼了手一般。莫及,你不是红狐,你究竟是谁。
“凰儿,出桃林后遇见的第一只红狐,它会告诉你答案。”林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扰乱着我的心智。空荡荡的心口开始抽痛,莫及,你是救我的那人吗。那为何我记不清了,为何。
我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待我再度醒来后,发现自己处在一片迷雾之中。前方一个活泼的桃色身影跳跃着,那熟悉的衣裙和发髻,这人的背影怎这般像我。
那女人喊着莫及,我忙跟上前去。发现那女人竟同我长得一般模样
她的前方有一白衣男子,温润如玉,白衣翩翩眼里含满了温存。那女人跳着跳着便来到了那个男子面前
“莫及,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女人张开怀抱,欲抱住那个被称作莫及的男人,却没想到,那男人温柔的笑转瞬间变成了狠厉的冷漠,他从身后拿出一柄长剑径直朝女人的眉心刺去。一柄长剑直直的刺进女人的眉心,穿透到后脑勺。女人倒地,眼神惊痛。
男子抽出剑,嘴角扬起一丝不屑。转身离去,白衣胜雪,竟模糊了我的双眼。
雾随着男子的脚步渐渐散开,待雾散尽后,我方才又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眼前的红光愈来愈亮,那是莫及结成的。
那方才,是梦境吗?我孤凰,还会做梦?我晃晃脑袋,着实不敢相信。可我来不及细想,因为眼前的红光已亮的刺眼,并渐渐飞升起来。这样的现象,难道莫及是赤尾!
赤尾,大帝所造。灵界神兽之首,幼呈狐形,渡劫后幻为人体。赤尾可号令百兽,知天下事,拥有不死之灵。而救醒南祁的最后一味灵种,便是赤尾的心脏。我本以为,赤尾匿于北海。没想到,竟在我身边。
我沉默着朝红光看去,那红光已飞升到了罗浮树之上。成膨胀之势,赤尾,快要渡劫成功了吧。果不其然,那红光没过多时便炸裂开来。一抹白衣从那雾中显出。
男子从天而降,单膝跪在我的面前。青色的发带松松的绑住黑发。男子面朝着地,说道
“主人。”
我看着那青色的发带,觉得似曾相识。手伸向那发带,摩梭着。心口又开始微微发痛,痛得我收回了手。
“主人,你怎么了!”男子仿佛察觉到似的,匆忙抬头关切的问着。
如玉的面容,眼睛里如同藏着一泓初雪方融的清泉,好似一朵未染尘埃的白兰。唯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一身白衣。
可,这张脸同方才梦境中的男子,一模一样。
莫及,我摸着我空空的心口,那里什么都没有。为何,我会如此痛,你究竟是何人。
“主人,主人。”莫及用手使劲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就如同那只小狐狸一般。把我从那窒息的疼痛中拉了出来。
“你不是红狐。”我伸手示意他停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这张脸。
“是的,我是赤尾。”莫及禁不住我的目光,低下头小声的回答。
“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在骗我。”我抑制住苦涩,平静的问道。
“是的,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身份吧。”
男子沉默,白色的衣衫翻飞。我不知道林老为何要我留意出桃林后遇见的第一只红狐,莫非林老早已知道我遇见的第一只红狐便是赤尾。还是,这只赤尾之前便刻意守在林外。不然怎会如此巧的夺走了我的罗浮果,助他渡劫。
“你佯装成红狐跟在我身边,是为了罗浮果?”我终究还是问出声了,心中希翼着他可以解释。
“主人,莫及从未存过这个心思。”莫及猛的抬头,眼底带着惊慌,匆忙解释。“主人,我是你的奴仆,不论何时,你求的便是我求的。如今我吞了罗浮果,已无力挽回。但我却知道,主人要的灵种最后一味便是赤尾的心脏,莫及愿意给你。”
我伸出手,朝他的胸口探去,终究还是放下了。
“罢了,我信你。”
莫及的脸色微白,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及,既然你不是故意要夺罗浮果。那杀你和记伊的人,你可看清是谁了。”我没有得罪过魔界的人,有能力杀记伊的人不会是寻常人。因此那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如此这般阻拦我救南祁的人会是谁。我不会放过他。
“主人,魔界千年前便已易主。先前的魔君早被人所杀,如今继位的魔君名叫邺风,由那智山巅的红玉幻成。”莫及回答道,“杀我与记伊之人,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此人了。”他仿佛无事不知。
之前我还以为莫及能知晓这么多的事,不过是因它是红狐的缘故,可如今细细想来,小小的红狐又怎会如此博闻强志。是我大意,还是太过信任。
“那我们去魔殿。”我不愿细想,还是先去找那邺风算账,莫及的事情,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