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曲向也在小摊贩前蹲着看着远方的那个人,红绿灯面前的那个人。
失了所有的那个人,为什么,连自己都丢掉了呢?
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站起,淡定从容的走过路口她才漠然转身,留下一地的烟头和莫名其妙看着她的小贩。
那么奇怪的盯着这个奇怪冒着傻气的女人的小贩在她身后低低嘟哝着真是个傻子尔尔。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狠狠吸了几口气才没落下泪来。
他们,都懂什么。
傻子……那个才是个傻姑娘呢……
伸手,却拿出了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带了哽咽,“我找到她了。”
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是金属掉落地上的滚落声,是钢笔。
那是一个男声,缓慢哑了声音,把往常狠戾都散了,“她,过得好吗?”
她喘口气,落了泪,微大声,是哭喊着的。
“瘦了,在一家奶茶店里打工,手上是茧,安静了,不想理我……”
沙沙沙,那边是收拾文件的声音,许久,只能听见他捡起笔的动作。
曲向也吸了吸鼻子“你有在听吗?”
“嗯。”
“我说她过得不好。”
“我知道了。”
“我说她不想理我们了。”
“我知道。”
“……那么,你是什么个意思呢?”
“……”
“我问你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是她自己要走的,现在还是她不想回来,怨谁?”
她吼了出声,引得路人侧目,“你有没有心?那是你亲妹妹!”
“所以呢?我能怎么样?八抬大轿把她接回来?曲向也,你多大了,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天真?这么多年但凡她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找她那么久,找到了她说什么了?说声谢谢你就高兴了吗,既然她不想回来那就让她待个够,”顿了顿,“你也回来吧,你爷爷他,很想你。”
曲向也冷了指尖,手无意识滑下来平行到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呼出的气还是怎的,眼前,模糊一片。
冷笑,“顾骁,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我的事,你少来参与。”
顾骁偏头冷芒一现,把签好的文件丢开,扯了扯领带,“你以为我想管你?我闲的慌?曲向也,别忘了是谁养你这四年。”
带有警告意味的口吻,不复当年的轻佻不羁。
只是,越发深不可测阴晴难定。
深吸一口气,曲向也踢开路旁的绿色塑料垃圾桶。
哗啦啦倒下一片腐烂的味道。
“你他妈再说一遍!我告诉你顾骁,当年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在顾家站稳?如今你发了,有能耐了,可你他妈别忘了八年前你还是一个偷鸡摸狗人人喊打的小混混呢!”呼哧呼哧,胸膛难稳的上下起伏,大了声音的模样,“你别忘了你的今天是卖了你妹妹换来的!什么叫她想回来就回来,你顾家真的有想过让她回来吗?
养我?老子稀罕你养?我呸!我竟然会认为你找她是因为还在乎她这个妹妹,可你说什么?”
说什么呢,那个人,是那么那么在乎他们的呀。
最后,竟然没有人站在她那边。
慢慢的,承受不住那些伤痛了,她慢慢蹲下来,埋下脸,不出声的流泪。
手机,掉在了白色餐盒旁边,顾骁的声音透过地感,清清楚楚。
“那你想怎么样?她不想回来我能怎么样?”那人压了怒气,“别把你的脾气朝我撒!你有能耐当初你帮她说句话啊!”
路上经过的行人纷纷躲避蹲在地上的人,猜测着又是跑来撒酒疯的。
上次那个就跑着跑着蹦哒进松花江了,上上次边跑边脱的那个不用说被当成变态狂抓进去了,上上上次一群人集体在大马路上跳广场舞,还有……
这个……还算比较有理智的,只是竟然跑来翻垃圾,这该饿成什么样了哟。
“你以为你很高尚是吗?你曲家就没有一点错是吗?”叹了口气,他摁着发疼的太阳穴,“好了,我没那么多精力陪你发疯。你爷爷住院了,他说他很想你,托我叫你回去,不留下来,看看也好。至于她……”
抬起血红的双眼,瘦的几见骨节的手不顾地上的脏乱,颤抖着手挂断手机,阻断那人的叹气字字句句,表情一片苍白。
把手机电池拆出来,断裂了手指甲她亦毫无知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抱住了头,茫然踉跄的走,“不是这样的……”
她和然然……才不是没有关系呢。
……
顾然,你怎么总是这样,别人欺负你你就还回去啊!怕他们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那时候的顾然绑着长长大大的麻花辫,垂到腰,小小白净的脸蛋,眼睛大大的,幽深的能滴出水,却穿着大了一号的白体恤牛仔裤,陈旧整洁,总爱抿着嘴笑,右颊有大大的酒窝。
话不多,逢人只是笑,别人偷藏了她的书剪了她那头长发都只是笑。
她常常怀疑,若是有人掘了她家祖坟她是不是还要给人家一铲子笑着说别脏了你的手。
他们只是开玩笑而已了,不碍事的,大家都是同学,闹僵了没必要。
顾然是个死性子,不哭不闹的,总是拿她瘦瘦细白的手牵着自己的手轻声安慰,一根一根手指握的很认真。
她总是问她为什么每次都牵着她走,可她每
次都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无论她怎么问,她就是不回答。
她当时只是撇嘴,不说就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问。
那时候似乎没有想过以后是多远。
顾然那样子的性格只会让人越来越得寸进尺,还好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有几个小弟跟着到处去疯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被自己一一修理过。
当时她家在平镇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仗着爷爷对自己的偏宠,她几乎是在校园里横着走的人物,那些人,倒还算识相,被教训过一次的人,都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
哦,那时候,她们还在小学,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忧愁的模样。
只是那时候,然然就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时候年轻,面皮薄,喜欢也不敢说出口,尤其是她那样的性子,喜欢就只会藏在心里,若不是有一次有个同学偷看了她写的日记,自己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她竟然会有喜欢的人,她一直以为那个傻姑娘就是一桩木头来着,戳一下她不动,戳两下她不痛。
原来,她喜欢的是张言。
那个姑父是平镇镇长的男孩。
那个白白净净,有一头柔软头发的男孩,那个笑起来很温暖的男孩,那个一转来平小就俘获所有女孩心的男孩。
原来,她喜欢竟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