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4675300000005

第5章

这里且说董艾和茉莉被杭州府捕快抓走,装入囚车,向着杭州一路行去。

四月份,这一行人到了杭州。杭州知府大喜,将茉莉交给了他的小舅子吴仁。董艾则被押到钱塘县受审。邬义因为这件事“立了功”,受到谭知府的嘉奖,从此成了谭知府的心腹。

茉莉回到春花院后,吴仁怀恨在心,对她每天非打即骂。即使她生病了,也要逼着她接客。她又一次落在了魔窟里,一点也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她每天都在受着折磨,日子过得更加悲惨。她有时甚至想一死了之,但想到穆星,她又有了活下来的勇气。是爱情给了她生存的力量。

董艾被押解到钱塘县后,谭知府交代李知县要从严从重审判。李知县却公正地宣判董艾救人行为失当,但该行为系激于义愤,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依律应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这封公文到了谭知府手里,他自然很恼火。“好你个李知县!竟敢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上次窝藏强盗(在他看来董艾和穆星都是强盗),我还没跟你算帐。这次公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头。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他想到这,对李知县更加不满。他总想找个机会收拾李知县。他命令手下将董艾的案卷和本人一起提到府衙来。他要亲自审理。

没过几天,董艾和他的案卷文书以及相关人等被一起带到杭州府。谭知府宣布升堂。他坐在府衙里边中间堂前,师爷站在他的旁边。头顶上悬挂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的牌匾。“威。。武。。”衙役们大声吆喝着,在府衙两边站好。邬义也在其中。随后吴仁和董艾被带上堂来。董艾的两只手都被绳子捆在背后。谭知府将惊堂木一拍,说道:“下边何人?所为何事?”吴仁跪下说道:“草民吴仁,系杭州府钱塘县春花院乐户。前年四月一天的晚上,一名强盗突然闯入,打伤数人后,将院里头牌茉莉劫走,并致使院里其他姑娘逃走,令草民损失惨重。后来经官府查明,该案系董艾和另一名强盗合伙所为。请大老爷严惩董艾这恶贼,以慰民愤。”谭知府听完,厉声喝道:“董艾。你可知罪。”董艾跪下正色说道:“劫人之事确是草民所为。但此案另有隐情。茉莉原本是良家女子。她原来是浙江巡抚之子的小妾,后来不知何故被巡抚大人卖入春花院。吴仁明知茉莉是良家女子却予以接受,并且逼良为娼。春花院里还有不少姑娘是吴仁强行买来的。请大老爷明鉴。”董艾的一番话让吴仁气恼不堪。他连忙辩解道:“你胡说。茉莉原来就是淮安府百河县怡红院的一名娼妓。此事大人可以前去查证。草民春花院里的姑娘都是正当来的,没有一个是强买的,还请大老爷明鉴。”吴仁知道他的姐夫谭知府会向着他,所以这样说道。“董艾。你这厮真是一派胡言!巡抚大人是朝廷命官,怎么会不识朝庭法度,做出违法乱纪之事?分明是你这厮见色起意,进而图谋不轨。你方才亲口承认劫人之事是你所为。看你这模样就像个强盗。快实说,你是哪个山寨的强盗?免得皮肉受苦。”谭知府板起面孔,大声斥责道。封建官场都是官官相护的。浙江巡抚正是谭知府的上级领导。他哪能容忍平民百姓说他的上级领导的不是呢?他知道董艾的身手不错,怕董艾以后会报复,所以要把董艾问成重罪,让董艾再也回不来。“大人。冤枉啊!草民本是良家子弟,只因激于义愤才做出劫人之事。草民实在不是什么山寨的强盗!”董艾挣红了脸,心里开始升腾起愤怒的火焰。“你还在此狡辩。不让你尝尝厉害,谅你也不招。左右,给我重打六十大板。”谭知府发下号令,满以为板子打下去,董艾肯定会招。两名衙役应声走到董艾身边,把董艾拖到堂中间,按住了两肩,将董艾俯伏在地。随后又来了两名衙役,拿起板子一左一右向董艾的身上打下去。“你这个诬害人的昏官。将来总有一天要遭报应!”董艾气得大骂不止,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六十板子打完,董艾的身上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不止。真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至。但他并没有屈服。他是决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好一个大胆刁民,真是无法无天!竟敢辱骂本官。左右,给我掌嘴二十。”谭知府的眉毛竖起,一张尖脸显得更长了。“啪。。”一阵声音响过,董艾的脸变得更红了。“你到底招是不招?再不招,就要大刑伺候了。”谭知府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他还以为董艾会因害怕而招认。“我本来就不是强盗。要想我招认,休想!”董艾的态度异常坚决。“左右,给我上夹棍。看他的骨头有多硬。”谭知府冷笑着吩咐道。两个衙役答应一声,把夹棍抬了过来。邬义在一旁闭起了眼睛,不忍看下去。衙役们把董艾的裤子脱去,两腿放入夹棍里面。谭知府发令后,衙役们把绳索渐渐收紧。董艾不愧是一条汉子,一声都没吭。过了一会儿,他吃不住,晕了过去。“退堂!此案择日再审。”谭知府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道。他想要的结果没有出现,自然非常失望。衙役们用冷水把董艾浇醒后,把他收了监。吴仁仍旧回家,随时听候官府的宣召。

退堂后,谭知府一直在冥思苦想。他在想办法让董艾招认。他想来又想去,终于想到了办法。他很快把邬义叫来,让他明天去把吴仁请来。第二天中午,邬义和吴仁来到府衙后院。谭知府把他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他让吴仁从春花院的家丁中选一人冒充某山寨的小喽罗,来指证董艾。吴仁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叫郑枚,刚来春花院没多少日子。此人没什么心眼,平时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吴仁很快跟谭知府说了。谭知府不禁喜上眉梢,叫他俩立即去办。

晚上,邬义和吴仁又来到春花院。吴仁把郑枚叫到自己的房间来谈话。他的妻子去主持院里的事务了。在明晃晃的烛光下,邬义、吴仁和郑枚围着桌子三面坐下。“郑枚。你来了有多少日子啦?”吴仁开口问道。“小人来了有两三个月了。”郑枚照实说道。他奇怪为什么吴仁会叫他来。“如今有个好差事。我特意选中了你。不知你肯不肯?”吴仁试探着问道。在他看来,这是一份求之不得的好差事。“老爷要小人干什么事?”郑枚的脸上露出喜色。他真以为一份美差落在他的身上。“前年有个强盗来春花院劫人,现如今被知府大人拿住了。知府大人怀疑他是山寨的强盗,苦于没有证据。只要你在公堂上指证他,对你会有莫大的好处。”吴仁把谭知府的意思跟郑枚说了。他以为郑枚为了好处会答应。“这可不行。这是犯法的。我干不了。”郑枚连忙摇着头说道。他脸上的喜色瞬间荡然无存了。他虽然没什么心眼,但是并不傻。他立即就拒绝了。“什么?你敢不答应?这可由不得你。”吴仁的脸变青了,不高兴地说道。“郑兄。你听我说。我邬义原本只是一个奴仆,蒙知府大人赏识,提拔当了一名衙役。现在每个月都有不菲的俸禄,在别人面前也显得很风光。在公堂上作个证,对你又没什么损失。何况知府大人还会有赏银。等这件事过去,我跟知府大人说一声,让你也当一名衙役。将来咱们同为僚属,岂不是一件美事?”邬义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时便将自身经历说给郑枚听,希望这样能打动他。郑枚低着头,没有吭声。“哼。你别不识抬举。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你好看!你的小命还捏在我们的手心里呢。”吴仁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他非常恼怒,脸色突然变黑了。“老爷。别这样。小人答应就是了。”郑枚看着吴仁的脸,恐惧感布满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他终于妥协了。“郑兄。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啊!”邬义郑重地说道。“这个我晓得了。”郑枚点头说道。吴仁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邬义又把在公堂要讲的话教了郑枚一遍。邬义和郑枚从此成了“朋友”,来往也很密切。郑枚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为自己埋下祸根。邬义回去后把情况禀报了谭知府。谭知府喜不自胜,连声夸奖邬义会办事。邬义自己也感到挺得意。

一周后,谭知府再次升堂审理董艾的案子。他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董艾。快照实说。你是哪个山寨的强盗?”“大人。冤枉啊!草民确是良家子弟,真的不是什么山寨的强盗。”董艾跪下真切地说道。“你还想抵赖?”谭知府将手一挥,继续说道:“把证人带上来。”郑枚被带上堂来。“你姓甚名谁?”谭知府发问道。“草民名叫郑枚,见过知府大人。”郑枚跪下回禀道。“你可认识此人?”谭知府指着董艾问道。郑枚抬起头看了董艾一眼,说道:“认识。此人乃我们山寨新任寨主‘草上飞’董艾。”“你且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谭知府吩咐道。“是。大人。我是莫干山清风寨的一名小喽罗。去年,董艾来到清风寨夺了寨主之位后,便开始屯积粮食,打造兵器,操练兵马。前些天,我接到命令,要我到杭州城打探消息。当我来到余杭县时兵士们起了疑,将我抓住扭送到了杭州府。董艾这样做是为了占据杭州城,进而图谋不轨,反叛朝廷。”郑枚将邬义教他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他说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些话都是你编出来的。”董艾大声说道,头侧过去,两只眼睛愤怒地瞪着郑枚。郑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得咆哮公堂!董艾。现今有人证在此,你还不低头认罪?”谭知府严厉地呵斥道。“草民无罪。草民是冤枉的!”董艾大声呼喊道。但他的呼喊是那么无助。在他看来,眼前的一班官吏哪里是人,分明是一群恶狼。“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左右,给我重责六十大板。”谭知府非常恼怒,恶狠狠地说道。一阵板子声响过,董艾刚结疤的伤口又打烂了,鲜血从身上流下来。董艾并没有一丝屈服的表示。他的确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过了一会儿,谭知府见董艾仍旧没有招认的迹象,他明白了董艾是不会招认的。他便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地走下去朝前排的几个衙役挤了挤眼睛。于是两个衙役走到董艾身边按住了他。另一个衙役从书吏手里接过刚写好的供状,来到董艾面前抓起他的手指强行按了手印。“这是什么世道?我要告你们去。我一定要上告。”董艾气愤地喊道。他确实不够冷静,也不明白官场的险恶。“嘿嘿。你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上告。”谭知府想道,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件冤案就这么诞生了。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冤案又何止这一件呢?这真是让人悲哀的事!

过了两天,穆清到了杭州。他从钱塘县衙役那里得知,董艾在杭州府衙里。他又来到杭州府衙,向衙役打听董艾的消息。可那些衙役没有一个理睬他。他只好花了点银子,才打听到董艾被判谋逆的消息。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雷响在半空中。他差点被震倒了。他希望这不是真的,但衙役们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反叛朝廷可是死罪啊!他非常震惊。如果罪名被认定,不仅本人性命不保,甚至会牵连到整个家族。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住了神。回到客栈后,他收拾好行李,立即赶回家去。他要回家去报信。

五月底,穆清回到百河县的家中。他把董艾的消息告诉了他的父亲。经过慎重考虑后,他的父亲觉得如此重大的事情应该召开家族会议。

第二天上午,穆星的祖父(他是族长)召集了穆家所有的男丁在穆星家里召开家族会议。会议由他来主持。穆彬也参加了(他这时正在老家)。大家纷纷在堂屋里杌子和凳子上坐下。穆星的祖父让穆清先将董艾的情况汇报给大家。大家听了没有人说一句话。一种沉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屋子。每个人的心都很沉重。“穆星。你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跟大家说一遍。”穆星的祖父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他皱着眉头,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穆星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真没想到你为了一个**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简直不像话!”穆星的祖父咳嗽了一声,气愤地说道。他曾经因为穆星考上进士而感到荣耀,所以亲自出面让穆星回了家。他没想到穆星的风化事件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对穆星也不满意了。“实在是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穆星的叔父们不约而同地说着。穆明红着脸,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穆辰的心上不好受,很想替哥哥说几句话。但在座的都是他的长辈,他不敢说出来。“凤仙不是**。我并没有错。”穆星争辩道。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并不感到羞耻。他的脸色没有改变。他也从来没有把茉莉当**来看待。他始终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茉莉。在他的心中,茉莉就是他的全部。为了这份爱情,哪怕整个家族都怪罪,他也在所不惜。穆星的叔祖父看到穆星那高昂的表情,急得直跺脚,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大声嚷道:“畜牲!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占据山头,反叛朝廷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一旦罪名坐实,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你们而遭殃。穆家就要大祸临门了!”他都气得快要跳起来了。“我教子无方。对不住大家。对不住祖宗。我都没脸见人了!”穆明的脸更红了,觉得没有比这更让人羞愧的事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一点用都没有。如今最要紧的是商讨一个应对的办法。”穆彬看到穆星受窘,便说出这样的话来替他解围。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我看大家还是逃吧?”穆星的一个叔父提议道。“这不行。我们这么多人能逃到哪儿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畏罪潜逃的呢!这样反而会有嘴说不清。如果被抓住,岂不是罪加一等?”穆星的祖父立即驳斥了他的侄子的主张。“我看还是到浙江省提刑衙门上诉吧!不过这也难说,因为如今的官场都是官官相护的。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啦!”穆星的叔祖父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他在这之前已经坐下了。“好!就这么办。”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最终大家决定让穆清、穆辰和穆彬(因为他常年在外,对外面的情况有所了解)一起去鸣冤告状。

这天晚上,穆星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董艾是我的兄弟。他是为了我才被抓的。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想到这,他越发感到对不住董艾。他的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凤仙是我最爱的人。她现在一定在受苦。我又怎么能抛弃她不管呢?”他又想道。他的心痛得厉害。亲情、友情和爱情同时困扰着他,使得他没有一点睡意。“我该怎么办?”他在问自己。“我难道只能在家里等吗?”他反复地问着自己。“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喊道,替他作了回答。他又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对。我要亲自去把他们救出来。不管有多么危险,我都要去!”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亲自去浙江省提刑衙门鸣冤告状。

第二天早晨,穆星跟他的叔父穆清说,他也要一起去鸣冤告状。穆清起初并不同意。但穆星的态度很坚定。经过穆星的反复劝说,穆清方才同意。不过穆清叮嘱他要多加小心。穆星答应了。这样一来,穆清就不需要再去了。没过多久,穆星领着穆彬和穆辰向着浙江方向而去。

这年夏天,钱塘江流域发生了伏旱。杭州府也受了灾。钱塘县的灾情尤其严重,庄稼颗粒无收。李知县于是下令免税。钱塘县百姓拍手称快。谭知府正想方设法整治他,知道这个情况,便开始大做文章。谭知府便在奏本上说李知县故意夸大灾情,导致国家税收减少。因为这件事,李知县后来被免职。

七月中旬,穆星三人来到浙江省治所杭州府。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来。穆彬和穆辰随即到监狱去看望董艾。穆辰告诉了董艾他们此次来的目的。穆辰还把穆星也来的消息告诉了董艾。董艾却说这里很危险,让穆星早点回去。他还把他和茉莉一起被押解回杭州的消息告诉了穆辰,并且还说茉莉很有可能又回到春花院了。穆彬和穆辰在监狱并没有耽搁多久,便出来了。临走时,穆彬还安慰了董艾,鼓励他不要灰心和绝望。董艾觉得心里暖暖的,又燃起了希望。穆彬和穆辰回到客栈后,穆辰便把董艾的话全部说给了他的哥哥听。穆星立即表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他随后又到春花院去打听茉莉的消息了。董艾的话得到了证实。他知道茉莉又一次落在苦海里,又一次在受着煎熬。想到这,他的心都碎了。他发誓要把茉莉和董艾救出来。虽然这不容易,虽然他没有把握,然而他一定会努力。

第二天,穆星、穆彬和穆辰一起来到浙江省提刑衙门。穆星把写好的状纸揣在身上,手拿起衙门外立着的鼓旁的鼓槌“咚”“咚”“咚”地敲起鼓来鸣冤。衙役把穆星他们带进堂去。提刑按察使付益接了诉状,然后宣布等相关人员到齐后择日审判。

付提刑派了公差通知了吴仁在指定的日期来堂听审。另一路公差来到杭州府衙将董艾以及他的案卷一起提走了。谭知府知道后,着了慌,连忙派邬义去打探消息。邬义从提刑衙门的衙役那里了解到有人替董艾鸣了冤。根据衙役对人外貌的描述,邬义猜到是穆星。他回来后将情况报告了谭知府。谭知府想了想,只有请崔巡抚和付提刑帮忙才能解决。

过了一天,谭知府和邬义来到崔巡抚的府上。他们此来还带了一千两银子用来打点官司。他们把拜帖投进去,看门人通报后,崔巡抚请他们到客厅相见。谭知府和邬义见到崔巡抚后,连忙恭敬地请安问好。崔巡抚还了礼。然后崔巡抚和谭知府在桌旁杌子上坐下。邬义将包裹放在桌上,站在谭知府一旁。崔家仆人倒上茶来。谭知府喝了一口茶,说道:“崔大人贤名卓著,德高望重,为官勤勉,真是地方百姓之福,也是我等之楷模。”他深知当官的都喜欢听好话,所以一开口就奉承崔巡抚。“哪里?哪里?本官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崔巡抚谦虚地说道。他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心里也感到舒畅。当他看到桌上的包裹,已经猜到了谭知府的来意。“下官如今遇到了一件为难的官司。还望崔大人施以援手,帮下官渡过难关。”谭知府这才说出来意。他说完朝邬义使了个眼色。邬义会意地取出银子,推到崔巡抚面前,笑着说道:“这是一千两银子。望大人笑纳。”崔巡抚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你把这些收回去吧!本官从来不收礼。”“些微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崔大人不要推辞,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谭知府的言辞很恳切。他还以为崔巡抚嫌少,所以加大了报酬。“本官为官一向清正,从无越矩之举。你再这样,我可就恼了。”崔巡抚的脸色由晴转阴,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谭知府显得很尴尬。邬义在一旁干着急。谭知府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只是此案和崔大人也有很大关系。如果被嫌犯翻案,崔大人的声名也会受到影响。”“竟有这样的事!你且将此案经过叙述一遍。”崔巡抚是一个把名誉看得很重的人。他不能让大半辈子的好声名被毁了。谭知府接着便将董艾劫人的前因后果和他在公堂上讲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崔巡抚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他明白自己已不能够置身事外。他要阻止董艾翻案,否则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他只因一步走错,现在又错上加错,最后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我崔一错为官大半辈子从没做过亏心事。只因儿子不争气,花光了积蓄。我一时心疼,想不到会弄出这样的事!”崔巡抚叹惜着说道。“崔大人不必慨叹。你是一省之首长,只要你出面对提刑官施加压力,这件官司便可轻易解决。谅那几个平头百姓也翻不了案。”谭知府劝慰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崔巡抚无可奈何地说道。“这点心意还请崔大人收下。”谭知府说着又一次将银子推到崔巡抚面前。他以为崔巡抚这一次会收下。“这些你都收回去吧!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让我的一世英名被这件事全毁了。”崔巡抚此时的心情很沉重。他并不想这样做,却不得不这样做。“多谢崔大人相助。崔大人的恩德下官会铭记于心。”谭知府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没过多久,谭知府和邬义带着银子走出了崔府。谭知府走出崔府的路上还在心里暗笑崔巡抚太迂腐。

直至此时,谭知府对这件官司还是不放心。他和邬义又辗转来到付提刑府中。这一次他很顺利,付提刑笑咪咪地将银子收下了。一桩交易达成了。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都很满意。他们将案子的细节布置好以后,谭知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下他彻底放心了。“穆星。上次让你跑了。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这一次你可跑不了啦!”谭知府想到这,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件案子经过审理后,付提刑宣布维持原判。甚至连穆星也被诬陷为清风寨的副寨主。他也被关进了监狱。付提刑将这件案子申文上宪,送往刑部去秋审。他还在公文中请求礼部革除穆星的功名。形势对穆家越来越不利。穆彬和穆辰大失所望,心情颓丧地回了家。他们在路上还在说,这天下真是乌鸦一般黑。他们的心里不好受,尤其是穆辰。他想不到敬爱的哥哥会被抓进监狱。他这时才体会到世态的炎凉。在监狱的这段日子,无疑是穆星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这个挫折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对自己、对未来、对人生失去了信心。他甚至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八月底,穆彬和穆辰回到百河县。穆彬将上告的情况报告了穆星的祖父。穆星的祖父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只好又一次召集族人召开家族会议。最终,大家作出决定,要到京城去上告。穆家族人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次告状上了。穆星的祖父每天都要上香,祈祷上天保佑穆家渡过难关。穆家族人都在盼望这件案子秋审不通过。这样他们就会赢得时间。

冬月初,穆清、穆彬和穆辰来到了京城。他们随后就到刑部大堂鸣了冤。刑部尚书姓徐,是个极正直的官员。他之前在秋审中发现董艾的案子存在不少疑点,所以批复重审。现在穆家族人又亲自到刑部大堂鸣冤,这引起了他的重视。他认为如此重大的案子需要面奏皇帝。

第二天早上卯时,皇宫外的景阳钟响了,文武百官纷纷从朝房走出,进入金銮殿上早朝。他们按照自己官位的品级站好。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皇帝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神态威严地走了进来。等到侍从人员在龙椅两旁站好后,他便落落大方地坐在龙椅上面。“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大臣跪下,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平身。”皇帝宣布道。文武大臣都站了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的金口一如既往地宣布道。“微臣有本启奏。”徐尚书手持朝笏,走出班列,来到前面大殿中央奏道。“讲。”皇帝命令道。“微臣在秋审中发现一桩案子存在诸多疑点,因此发文要求重审。昨日该案案犯家人来到微臣堂上鸣冤,声称案犯是冤枉的。由于此案系谋逆大罪,并且牵涉到新科进士和浙江巡抚,案情重大,微臣不得不奏。”徐尚书就董艾的案子向皇帝简要地作了汇报。他的声音比较洪亮,朝堂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朕自即位以来,一直勤勉治国,整风肃纪,惩治贪腐,平反冤狱,没有一天懈怠。现在却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案子,众位爱卿有何良策?”皇帝向大臣发问道。“新科进士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巡抚是地方的军政长官,实为朝廷的封疆大吏。既然此案涉及到他们,理应彻查清楚。依祖制,此案应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同审理。皇上可先派监察御使到浙江去巡查以了解情况,然后交由三司会审。”内阁大学士启奏道。“如此甚好!韦卿家(他是左都御使,掌都察院),朕命你即刻派遣浙江道监察御使到浙江巡查。务必要认真对待,不得敷衍了事。”皇帝神态严肃地命令道。他随即下了诏书。

韦御使退朝后,回到都察院,派遣了一名浙江道监察御使去出外巡查。这人从都察院领了大印,便向浙江方向而去。

这名监察御使来到浙江,已经是第二年正月了。他按照惯例接见了崔巡抚。崔巡抚安排他住在驿馆里。监察御使的到来,引起了崔巡抚的怀疑。崔巡抚立即派了他的管家去春花院将茉莉的卖身契上自己的名字作了修改。这样茉莉就是怡红院卖到春花院的了,跟崔巡抚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名管家还威吓了茉莉,要她不得说出真相,否则就要她好看。当然这也是崔巡抚的授意。崔巡抚同时派了自己的儿子带了一百两银子去百河县县城怡红院找老鸨将这个谎圆起来。没有人会跟钱作对,很快双方就以一百两银子成交了。崔巡抚另一方面还把监察御使来到的消息告知了谭知府,要他立即去布置和应对。谭知府更加着了慌。他平日在地方作威作福,贪婪地搜刮民脂民膏,坏事做尽了。老百姓对他敢怒不敢言。他一面在杭州布置,另一面派仆人带了礼物去京城找他的老师打探消息。他的老师姓来,在大理寺担任大理寺卿,主要负责对刑部的审判进行复核。

监察御使是奉了圣旨下来巡查的,所以对工作一点不敢怠慢。因为是皇帝的旨意,终于有一些杭州百姓将谭知府的所作所为如实说了出来。这名监察御使在浙江待了一个月。尽管董艾的案子没查到什么线索,但对浙江官员的品行已经有所了解。他通过访查,得知了去年钱塘县受灾的真相。他明白李知县受了冤屈,认识到李知县是一个好官。他还了解到谭知府的小舅子吴仁倚仗姐夫官势强买民女、逼良为娼这些事。总之,他对自己的工作是比较认真的。他的使命完成后,便返京向皇帝汇报去了。

谭知府的仆人到京城后,很快就找到了谭知府的老师来大理寺卿的府宅。他进入来府后,献上了礼物。来大理寺卿愉快地收下了。他从来大理寺卿口中得知,董艾的案子连皇帝都知道了。现在只等监察御使回京便要进行三司会审了。他这下吓坏了,连忙请来大理寺卿从中周旋,并许诺会有重谢。来大理寺卿答应了。他知道他的学生出手很大方,不会亏待他。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肯干。这也是人的可悲之处。这个仆人成功地完成任务后,便急忙离京返回杭州去了。

六月初,谭知府的仆人回到杭州。谭知府听了他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情也无比沉重。虽然六月的天气很热,可谭知府却像落入冰窖一样全身冰冷。他知道事态严重了,弄不好自己会丢掉官位,甚至还会受到处分。他不想丢掉官位,这是他“奋斗”半辈子的结果。他也是从科举出身,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实在不能放弃荣华富贵啊!他立即又派遣这名仆人伙同另一个仆人带着一千两银子去找他的老师帮忙。他还叮嘱两个仆人到京城后就留在那里,有什么消息随时传递回来。接着他又开始热肠刮肚思考对策。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有点可怕,并且毫无道义。但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晚上,谭知府把邬义叫到了他的书房。明晃晃的烛光照着每个角落。谭知府在书桌旁杌子上坐下后,随后吩咐邬义坐在对面。邬义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坐下了。“大人。你这么晚叫小人来有什么事?”邬义不解地问道。“邬义。我问你,平常我对你怎么样?”谭知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大人,小人如今还是一个家奴。所以大人的恩德,小人没齿难忘!”邬义情真意切地说道。他的脸上盛满了感激。“我如今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只有你才能帮我,不知道你肯不肯?”谭知府察觉了邬义的真心,所以试探着问道。“大人的事便是小人的事。有什么肯不肯?大人只管吩咐就是了。”邬义爽快地说道。他并不知道谭知府要他干的是一件毫无人道的事。“现在董艾的案子已经闹到刑部去了。如果刑部改判,对我会很不利。甚至连你也逃脱不了干系。郑枚是关键的证人。将来他一旦改口,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让你把他做掉,让这一切死无对证。此案或许会不了了之。”谭知府直到此时才把他的意图明白说出。他还不忘恐吓邬义一下。“这不行。杀人是犯法的,我干不了。”邬义立即态度干脆地拒绝了。他的头摇得像搏浪鼓。“什么?你干不了?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哼,你要是不干,我就要你好看!”谭知府毫不犹豫地恐吓道。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邬义从没见过谭知府这样的表情,心里有点害怕了。他没想到替谭知府效力了这么长时间,违心事干了不少,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感到很悲凉。他低下头,没有说一句话。“邬义。你听我说。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你只要到药铺弄点砒霜,下在郑枚的酒杯里,让他喝下去,问题就解决了。然后我让保甲上报,说是病死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谭知府毕竟是个老江湖。他一会儿恐吓,一会儿又来安抚,让邬义没有了自己的主见,只能乖乖地听他的。邬义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他这时候才认清了谭知府的真面目,终于明白谭知府为了自己的前途根本不择手段。他只得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只好照做了。”“好。只要你把这事办成了,将来准少不了你的好处。”谭知府当即许诺道。他不觉嘘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了一些,脸色也变得温和了。他将计划告诉了邬义,让邬义早点做好准备。

第二天下午,吴仁通知郑枚今天晚上不必来了。郑枚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傍晚时分,邬义带着准备好的酒菜来到他的家。敲开郑枚的家门,邬义笑着说道:“郑兄。听说你今天没去春花院,我特意带了酒菜和你一块喝酒。”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这笑容无疑是虚伪的。“原来是邬兄。你有好一阵没来了。我正想念着呢,可巧你就来了。”郑枚看到邬义感到很兴奋,脸上堆满了笑容。“郑兄。那次你听从我的话,被谭知府赏了一百两银子。我总算没有亏待你吧?”邬义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他将酒菜放在了桌上。郑枚顺手将门关上了。房间里的光线是那么的黯淡。“邬兄。快请坐。你的好意,我自然铭记于心。”郑枚客气地说道。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两人在桌旁凳子上对面坐下。郑枚将酒杯分开放在桌上,又将菜一碟一碟放好。邬义斟了两杯酒,一杯送到郑枚跟前,一杯端在手里。他将酒杯举向前,说道:“郑兄。咱们干了这一杯。”郑枚端起酒杯,和邬义碰了杯,然后“咕咚”一声将酒喝下去了。邬义把酒杯靠在嘴唇边,却没喝。当他看到郑枚将酒喝下去,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接着又说道:“郑兄。快吃菜。”却将酒杯慢慢地放下了。郑枚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他一直将邬义当作“朋友”,对邬义根本就没有提防。而且邬义又不是第一次来。他举起筷子刚开始吃菜,忽然肚子疼得厉害。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毒。他用眼睛瞪着邬义,嘴里说着:“你。。你在酒里下了毒。我平日一直将你当成大哥,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我好恨。。”话未说完,身体身后跌倒,嘴里唔唔地乱叫。他在地上不住地乱滚,脸部开始七窍流血,场面惨不忍睹。过了好一会儿才躺在地上不动了。周围全是血迹。邬义完全吓傻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清醒过来。他先将郑枚身上和地上的血迹擦干,再将郑枚拖到床上,用被子将身体盖好。郑枚的两只眼珠突兀在外,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郑兄。实在对不住。我也是被逼的。”邬义这时甚至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根本来不及了。他又将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弄得跟以前完全一样。然后他将酒杯清洗过放好,拎着酒壶和菜肴走出了郑枚家。当他带上门,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但这都不重要了。这一切已经成了过去。

第二天,保甲上报说郑枚暴病身亡。郑枚很快就被装进棺材下葬了。他的死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便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对别人都没有什么影响。谭知府这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邬义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恍恍惚惚如同一个游魂。当他想到谭知府的所作所为,连后背都感到凉。他害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郑枚,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走了。他离开了江南,向着北方潜逃而去。

再说那名监察御使回京后,便将查访的结果向皇帝作了汇报。皇帝随即发布诏书,让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重审董艾一案。徐尚书于是派差官到浙江将董艾一案所有相关人物全部带往京城。董艾的案子一下子哄动了全京城。

穆星和董艾被刑部差官押解着去往京城。茉莉、吴仁和谭知府等人也一同前往。瑟瑟的秋风从每个人身边吹过,带给他们不同的感受。谭知府等人感到前途未卜,整天患得患失。穆星等人却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对未来开始有了期望。尤其是穆星,又拾起了生活的信心,对未来的人生充满着希望。仿佛一阵风把希望吹进了他的体内。他仍然盼望着,等待着。

九月初,董艾的案子在刑部大堂重审了。徐尚书遵照皇帝的旨意会同韦御使和来大理寺卿一同进行了审理。这次审理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穆家族人感到非常失望。谭知府和吴仁等人却在心里暗自得意。徐尚书自然感到肩上的压力很重。退堂后,他还在想董艾的案子。他想到了郑枚。“郑枚是个关键的证人。他为什么这么巧在这个时候突然病死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徐尚书这时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又命差官赶赴浙江,将郑枚的棺材运到京城来验尸。

一个星期后,徐尚书正在刑部大堂办理公事。忽然有一个人来自首。这人正是邬义。他自从毒死郑枚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郑枚惨死的一幕总在他的眼前浮现,一遍又一遍,永远不会停止。只要天一黑,郑枚就在他的房间里出现了。这边刚消失了,那边又出现了。这段时间,他还经常做恶梦。总是梦到郑枚来向他索命。他的良心深深受着谴责。他终于想通了,只有去自首,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徐尚书听了邬义的自白,脸上露出欣慰和赞许的神色。董艾的案子已经完全清楚了。他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时间到了第二年二月,徐尚书又一次重审董艾的案子。就在前一天,郑枚的棺材已经运到了京城。升堂后,徐尚书作为主审官坐在刑部衙门正中的堂前。韦御使和来大理寺卿在徐尚书左右安放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刑部大堂头顶上悬着“正大光明”四个明晃晃大字的牌匾。一会儿功夫,董艾一案的所有相关人物全部带到了堂上。

徐尚书将惊堂木一拍,喝道:“董艾。你可知罪?”“大人。草民是冤枉的!草民真的不是什么反贼。”董艾跪着抬起头,挺直身子喊道。“大胆刁民。你之前分明已经认罪,为何现在一再反悔?”来大理寺卿听到董艾的话,立即板起脸斥责道。“且慢。”徐尚书对来大理寺卿说道,接着又问谭知府:“谭利。你说董艾是反贼,除了郑枚外,可还有什么证据?”“大人。董艾肯定是反贼。郑枚以前在公堂上已经指证两次了。这是无庸置疑的!”谭知府一口咬定地说道。“那我问你。董艾既然是清风寨寨主,为何他的家眷却不在寨内?他又为何会独自一人在百河县被你们抓住?”“大人。很显然董艾是回家搬取家眷的。他怕起事后,家眷会受到牵连。”“那为什么董艾当了清风寨寨主一年多后,才回家搬取家眷呢?”“这。。”谭知府说不出话来了。“付益。你说穆星是清风寨副寨主,那为什么他还要到京城来参加科举考试呢?”徐尚书又向付提刑发问道。“他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名声。”付提刑答道。“这好像说不通吧?”“说得通。这样穆星和董艾一文一武,造起反来,将是朝廷莫大的祸患。”“那穆星又为什么得知董艾被抓后,还去你的提刑衙门上诉呢?这不是送死吗?”“这。。”付提刑理屈词穷,同样说不出话来。虽然徐尚书说出了此案诸多疑点,但这并不能作为结论定案。审案讲求的是证据。公堂上沉静了一会儿。

“可惜郑枚已经死了,让这一切死无对证。他的死肯定有问题。本官现在要对郑枚进行验尸。”徐尚书打破了沉静说道。“徐大人。郑枚病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你现在才验尸,是不是太迟了?如果没验出结果,你又该当如何?”来大理寺卿冷冷地质问道。他接受了谭知府的银子,答应要帮谭知府一把。毕竟谭知府是他的门生,他不能袖手旁观。“来大人。验尸肯定是要进行的。本官以顶上乌纱帽作保,你看如何?”徐尚书针锋相对地说道。他的脸因为气愤而现出了红色。“两位大人。这又是何必呢?大家不要伤了和气吗!验就验呗,何必要将自己的前程搭上呢?”韦御使看到情况不对,连忙劝解道。他一向善于和稀泥,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来人。将郑枚的棺木抬上堂来。传仵作。”徐尚书大声吩咐道。没过多久,衙役将郑枚的棺木抬进公堂。然后他们将封条一一拆掉。仵作已经做好了准备。另外还有一名书吏负责记录结果。“开验。”徐尚书命令道。随着棺盖的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骨骼。其中咽喉处明显比别处颜色要深。“全身骨骼完好,没有明显外伤。”仵作一边验,一边将情况向书吏转述。他接着从包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在喉骨上。银针的颜色很快变成了黑色。“此人系中毒身亡。”仵作作出了结论。这下来大理寺卿终于没话说了。

“谭利。你可知罪?”徐尚书面色威严地质问着谭知府。他想给谭知府一个机会,让其自己招供。“大人。下官不明白自己身犯何罪?”“谭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郑枚是你指使人害死的。”“大人。冤枉啊!郑枚定是穆家人害怕他在大堂上作证,而悄悄毒死的。”谭知府还在作最后的挣扎。“徐大人。你不能空口无凭诬陷人。郑枚显而易见是穆家人害死的。”来大理寺卿讥讽地说道。“传证人邬义。”徐尚书庄严地宣布道。邬义随即面色凝重地走上堂来,跪在堂前中央。“邬义。你且将谭利如何诬陷董艾,如何逼迫你毒死郑枚,又如何向上级官员行贿的事细说一遍。”徐尚书见谭知府还在困兽犹斗,只好下了命令。邬义便将他所知道的事都叙述了一遍。讲完后,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完成了自我救赎。在这一刻,他的灵魂和人格实现了升华。谭知府和付提刑面面相觑着。但谭知府很快就说道:“邬义。你这纯粹是胡扯。分明是你和郑枚之间有过节,致使你下此毒手。”“徐大人。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小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邬义言辞恳切地说道。“谭利。你之前说是穆家人害死了郑枚。现在又说是邬义下的手。可见你是在狡辩。如今人证在此,你尚且如此百般抵赖。既然如此,我即刻面圣革除你的功名,对你严刑拷问。到那时,你可怪不得我了!”徐尚书下了最后通牒。“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谭知府在心里说道。别看他对别人用刑时威风十足,等临到自己时却怕得像个刺猬。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色显得无比惨白。他意识到自己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尽管他费尽心机,妄图保住自己的前程,但是都付之东流了。这一切没能改变他的命运,却让他滑向更深的深渊。他只好如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到了这时,来大理寺卿也没法救得了他了。付提刑也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徐大人。小女子有话要讲。小女子本已从良,是崔大人把我卖入春花院的。他还派人威胁我不得说出真相。另外,春花院乐户吴仁,强买民女,逼良为娼,院中许多姐妹便是如此来的。请大人明察。”茉莉见眼前形势有利,便不失时机地申辩道。“我崔一错一生为官清正,没做过一件错事。只因老来这一错,结果一错再错。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更对不住皇上!”崔巡抚流出了痛悔的眼泪。他和谭知府不一样,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作为一名封疆大吏,这时由衷地感到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吴仁没有办法,只好认罪伏法。“此案终于真相大白了。我要立刻奏明皇上,请皇上发落。”韦御使提议道。徐尚书表示同意。来大理寺卿也没有话说。他倒转变得很快,也顾不得谭知府了。

第二天早朝朝议后,皇帝发布了诏书。谭知府被革职为民,查抄家产。全家人发配边疆。崔巡抚和付提刑都被贬了官。吴仁和邬义则被抓进监狱服刑。李知县恢复官职,升任杭州知府。穆星和董艾无罪释放,等候听用。圣旨一出,京城百姓群情振奋,人人称颂皇帝英明。他们对于这个判决,无不拍手称快。

同类推荐
  • 一品大明

    一品大明

    梦回明朝,前世金山,交错而成,纵横朝堂。
  • 穿越三国之微信帝国

    穿越三国之微信帝国

    屌丝青年刘辩,十几岁就摆摊卖古玩、古币,到2016年全民微商的时候,别人都在微信上卖衣服、面膜;可他却在微信上经营古玩、古币的生意,生意做得很小,勉强维持生计,就在一个阴雨天的夜晚,有个一线铲地皮的古币商给刘辩发来微信说,津郊一户人家收到不少古币银元,让他到津郊的一处仓库看货交易,谁知竟发生一串匪夷所思的事情,导致刘辩穿越到东汉末年,又与历史上那位著名被废的少帝刘辫长得一模一样,一不能文,二不能武的刘辩;西面有预致他死地的董太师,东面有心怀鬼胎的各路诸侯,刘辩真是欲哭无泪啊,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刘辩居然发现他的手机在洛阳居然还有4G的网络信号,居然还能登上微信。。。。。。企鹅群495490548
  • 匈弑国

    匈弑国

    徐悠然重生在乱世初现的匈弑国,这里是一个将星云集的地方,他在不断的成长中,发现这里不只是只有他一人是从那里而来。这里身怀绝技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不穷,有出生开始就坐拥一方权势之人、有天资聪颖之人、有携前世记忆之人、有刻苦修行通过努力达到顶峰之人,在这山河俱碎的时代,看他如何面对这些顶尖精英,如何在乱世中生存和成长。
  • 一本书读懂英国史

    一本书读懂英国史

    要了解一个国家就要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有人称它是“小店主国家”,它却自称“日不落帝国”!有人说它偶然发现现代之路,它却说这是历史的必然!它从中世纪的黑暗中走来,却开创了文明之光!它曾执世界权力之牛耳,却在时代潮流中没落!大国的兴衰与崛起,殖民的辛酸与血泪,皇室的阴谋与爱情,文人的才情与抱负,一幅绅士般优雅、海盗般冷酷的英国历史画卷就此徐徐展开……
  • 我是王威

    我是王威

    我是王威,无论是现代还是三国,只不过我从一个小小的普通让成为了一个在乱世之中求生的小人物。本文正式转到磨铁,更新速度以磨铁为主,各位见谅。
热门推荐
  • 搅动星河

    搅动星河

    人类一直以为生命只是宇宙中最奇异的造物,却没有想到生命其实也是这个宇宙中最为强大的造物。因为生命可以进化。而超能则是打开生命进化之门的钥匙。
  • 行止船山

    行止船山

    船山是一片石,船山又是一个人;石是顽石,人非完人。然而在近代中国,他是天下南岳的惊雷,武昌城中的枪声,民族复兴的号角。作为船山家乡的后人,在千古圣灯的照亮下,呼吸、触摸、感应。幸哉!船山传人。
  • 午夜料理

    午夜料理

    曈是个神秘的料理师,因为一次意外,他拥有了特殊的能力,能够听到植物和食材说话的声音,并且能够利用这种能力和食材进行沟通,了解食材们的情绪,将最佳状态下的食材通过烹饪加工,赋予了每道料理神奇的能量,根据不同食客的要求,曈所做出的料理在食客进餐之后,能够帮助他们重返青春、回到过去等等心愿,不过这种看似神迹的事件每发生一次,经历的当事人就会产生能量所带来的相应副作用……
  • 轻澜结

    轻澜结

    轻刺澜武结杀,玄冥有眼,意志随天.八术玉诀凌渊,沧溟有目,有故逆轩.ps:十一之前保证周更
  • 劫财皇后太嚣张

    劫财皇后太嚣张

    爱钱如命的她穿越古代,嫁王爷斗小三。被别人爱。看自认天下第一美女的她,如何在古代拽!
  • 我们发现的那些事

    我们发现的那些事

    在同一个群里在同一个地球我们总能制造出或发现那些好玩的事。
  • 网游之血色帝国

    网游之血色帝国

    盔甲之下一身倔强,忧伤的眼神藏着家乡。北风萧瑟的城墙之上,历史静静地在流淌。若要是残骑裂甲,铺红天涯。又怎能归田卸甲,亲手捧回你沏的茶?一场东方与西方碰撞的奇幻,一次挫折与坎坷同行的征程,一曲凄美与柔情并存的离殇。尽在《网游之血色帝国》!看平凡而又倔强的主角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如何称王!
  • 逍遥神医:我的霸道女总裁

    逍遥神医:我的霸道女总裁

    上班第一天就和23岁的霸道女总裁发生了关系,她发誓要让我跪下唱征服,不择手段要把我拴在身边。为了挽回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拼了!
  • 影响中国学生的经典寓言故事之六

    影响中国学生的经典寓言故事之六

    影响中国学生的经典寓言故事,编选了经典的故事,让学生从中明白道理,学会成长,体会人生。
  • 帝国编年史

    帝国编年史

    最强大的圣皇诞生记,最广阔的帝国编年史,最荣耀的时代记录簿,最不屈的种族崛起路。一本,最神圣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