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后的墙,天花板,乃至地面,入目所及,哪都是这些鬼影子。
下意识里,我退了一步,背靠上了一堵温热的墙,抬头,看到了穆丞这张刚毅的脸。
他楼上了我的肩,对厕所里的小平头说:“就这样吧,把水端出来。”
地上那滩,几乎已经占满厕所三分之二的地面。疑似浴室的那扇门下,充斥着头发,如水草般摇曳着。
小平头快速地关上了水龙头,端着水出来。
他后脚刚出来,地上的血水就把整块地面给吞没了。
墙面开始渗出粘稠的血水来,顺着墙面,形成了道道血流。盖着马桶盖的马桶,时不时地涌现出血浆,顷刻间,白净的瓷面镀上了一层浓浆。
墙面,马桶,连水龙头都开始淌血,落下的血浆,跟地上的血水交融混合,造就了血腥的画面。仿佛能闻到血腥味。
门外是这种场景,门后会是何等炼狱?
刚把目光重新投到门上,啪嗒——轻微的一声。在当下,任何的声响,都能撼动心头那根紧绷的弦。
一双手,一张人脸的轮廓,趴在磨砂玻璃门上的画面,直冲视觉,不禁凛然、颤栗!
一时间,阴风冲击而来,浓重的血腥、煞气,扑面而来!
梳洗台上方的嵌墙大镜子上,以血为墨,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勾画出了一个“死”字。
砰!
穆丞将门关上了,一张黄符轻飘飘地贴上了门。
我的视线落到了门缝下,没有出现血浆流出门外,这一令人担忧的现象。倒是里面的灯好像关了,门缝里没有看到漏出的灯光。
“能走路吗?”穆丞问。
这时,我才发现一双脚软绵无力,要不是靠在他身上,我大概已经坐地上了。
试着动动脚,却只让这双脚开始微微颤动,根本迈不出一步。
搂在肩上的手滑了下来,楼上了腰,只觉腰上一紧,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回客厅的路上,这一路,鬼影子旁若无人般四处爬行,出现在房间任意角落。
客厅中的茶几上,长明灯已经被点亮。
厅中的水晶大吊灯很亮,四边排的天花灯银光下,长明灯那火焰般的器灵,安静地盘坐在灯的上方。好似明亮的月光下,燃着的焰火,我们在焰火的笼罩下,驱除了代表黑夜的鬼影所带来的威胁。
穆丞将我放到了沙发上,转头开始处理那盆水。
他手持着数张黄符,口中振振有词,声音近乎喃喃自语,听不清内容。不消片刻,他眼微瞪,黄符燃起了诡异的绿火!
将燃着火的黄符沿着水面溜一圈,黄符基本燃尽。
灰烬掉在水中,最后一点黄符残渣也被摁入水中,两指成剑,在水面划过数道符号。随着咚一声轻微响动,他的袖间好像有东西落入水中。
一时间水中冒了烟。清凉弥漫,跟干冰有异曲同工之效。
庄墨的脚,就放进了这样的水中。
“按住他。”
穆丞话落间,庄墨全身紧绷,面上的肌肉一抽抽的。痛苦之色比先前更胜。
他把身体蜷缩了起来,握拳的双手改抓了双臂,手背青筋暴起,手臂肌肉鼓起。整个人如一张拉圆了的弓,微微颤动着,显一触即发的危势。
他不需要别人的压制,他自己就把痛苦压制住了。他的意识很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做。坚韧的意识下,静坐着,屹立不动,只有压制到极点,无法再压制住的痛苦轻声呻吟。
穆丞面上闪过诧异,看庄墨的眼神带了一丝佩服。
落入水中的这只脚,在瞬间,透明的症状荡然无存。脚上的蓝管在消退,可,面上、手上,隐隐有蓝色的细小血管呈现。
尤其是面部,脸颊处,遍布了网状蓝色血管,恐怖的如鬼面。
但,也仅仅只存在了几秒钟,症状消失了。
入水短短半分钟,庄墨整个人虚脱了。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全身湿透,头发上有汗水滴落,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面色异常苍白。
那水盆里的水,已经蓝的如同墨汁,散发着令人晕眩的腥臭。
穆丞端起了这盆水,没有说明,端着就走。不知他要怎么处理这盆明显有问题的水,前往的路是厕所的方向。
张瑶用穆丞交代过的手帕,替庄墨擦拭过脚上的蓝水。表面上看,他这只脚已经没了问题。只有脚底板有个浅伤口,是以张瑶眼中的铜钉长度造成的正常小伤。
不多时,穆丞回来,脸盆已经空了,那根铜钉不知所踪。
他拿着手帕擦拭着手,坐到了我的身边。
他所用手帕,跟放在庄墨身旁那几条是一样款式的,也跟在芙蓉楼所用相同。他随意擦了把手,将手帕揉成团,扔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真的是打批发来的手帕,他用一次就扔,一点都不心疼。
张瑶拿着一条手帕擦拭自己面上的眼泪,一边拿手帕擦拭着庄墨脸上的汗水。擦脚的三条手帕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高甚远和小平头找了位置坐下。
鬼影重重的厅中,没人说话的当下,沉闷开始蔓延。张瑶的抽泣声加重了我的不宁,胸口堵了一口气,呼吸都觉得沉重。
门砰的一声打开。
强风灌了进来。
姨奶奶家的孙媳妇双手提着食盒,抱歉一笑,吃力地走进门,小平头赶紧去搭把手。
“那几个学生拿走打包的几份菜了。这些是你们在店里点的,我给你们送来了。”她并没有关门,食盒被接,她勾了垂发到脑后,说:“你们吃,店里忙,招待不周啊。”
唐突的出现,走的也快。
高甚远颇为可惜地说:“这么大的别墅,姨奶奶一家居然只是照看,不住进来可惜了。”
他用手指刮了桌面,没有灰尘。扁了扁嘴,帮着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到桌上。
热腾腾的菜香飘散出来,张瑶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出来。
还有……她身旁,躺着的庄墨的肚子也叫了。
咕噜噜的响声中,庄墨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倒是有神。望着一桌子菜,吞了吞口水。
别说他们两个了。
除了穆丞若无其事,其他人,包括我,都盯着饭菜,目光炯炯。
等了很久的这顿饭,一直都是事情多多耽误了。饥饿累积,早已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