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冻得有些硬实了，好在木疙瘩头有大半都是裸露在泥土外面，两人又是用脚踢又是用石头砸的，半上午的时间也弄了一小堆，估计够庙里烧三天的。鼎子用手指的温度去融化粘在睫毛上的冰珠，向两手中间不断的哈着气，使劲的跺了跺冻得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脚对着正向嘴里扔雪球的哑巴说道：“别吃了一会冻成冰坨了，咱们下去吧！这凸山上面实在太冷了。”鼎子到了下面看到地上胡乱的扔了一堆柴火，本来想说些什么，当看到三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只好忍住了，一边巴拉着柴火堆一边说道：“细小的不要，挑能折断的都折成胸口那么高，小狗子你去找些长点的牛轱辘草回来。”鼎子边吩咐边把一些细小的枝条拢在一起掏出火折子生了一堆火。不一会小狗子抱着干草回来了，就要把干草要扔进火堆里被鼎子连忙的制止了，“你这傻货，要生火柴火有的是还要你去找干草？”鼎子让小狗子把干草放在火堆的旁边，抽出一缕在地上滚满了雪放在火堆上烤，等雪融化了把打湿之后开始搓草绳。狗子几个不一会就把捡来的柴火整理出来五堆，大家伙又一起捡了一堆儿儿凑够了三担柴，都用草绳紧紧的捆了，又找了三根光滑些的木棒插在柴捆的中间当做扁担。
等几人又捡了些晚上庙里要用的柴就已经快晌午了，让斜眼灭了火带着哑巴把晚上要烧的带回庙里。三人挑着柴奔着河阳城而去。路上有积雪加上几个人都饿了，走走停停的到河阳城已经过了午饭时分。鼎子放下担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对狗子兄弟说：“城西的大小酒楼茶肆都有专门的人去送，咱们只能挑到城北，那里都是小户人家说不定能卖出去。”狗子一听要去城北脸色瞬间变的发苦，从南城门到城北只有一条青石路，必须要路过过王老财的家门口，想起小野猪的惨状就心里发怵打起了退堂鼓，有些害怕的说道：“恐怕该死的王胖子和那条恶狗就在门口等着咱们呢！”小狗子听说要去城北心中里也很是恐惧，在旁边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嘟囔着：“算了算了不去城北，卖不出去咱们就再挑回去。”“你俩一个大狗子一个小狗子还斗不过那头恶狗？”狗子抹着鼻涕大声的嚷嚷：“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要是那小胖子我一个能打他三个，揍的他爹娘都不认得他。”鼎子见二人极力的反对，他自己也不想被狗咬，想了想说道：“反正已经过了饭时，要不我们走回去再从北城门进来？”小狗子打着哆嗦边跺脚边说道：“我前几日听春济堂的伙计小八说，他们药铺每日里给病人煎药需要柴火，要不咱们去试试？”大狗子不住的点头说道：“那就去城西的春济堂，顺便还能打听下给小野猪治伤的药要多少银钱，要是不行再去城北就不用过那青石路了。”
几个人走了快两刻钟的时间，便放下担子远远的望着春济堂的门口，等着伙计小八出来，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他出来鼎子冻的实在受不了，说道：“小狗子，你既然跟小八熟悉，你去药店门口看看小八在不在里面，我跟你哥守在这里等你。”小狗子一听心里有些打怵，站在那吱吱呜呜的就是不肯挪步，狗子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完蛋货，让你去要饭就行，做个正经买卖就不敢了！去不去？不去今晚不许你吃饭让你喝西北风！”小狗子“哦”了一声生怕哥哥还要踢他转身飞快的向春济堂跑去。春济堂里十分的繁忙，因为乍一冷患伤寒感冒的病人就多，里里外外的不停有人进出，小狗子不敢进去，趴在门边只探出脑袋向里面张望着。瞅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八的身影正要转身回去，就听后面有人问他，“小孩子，你是要找人还是要问医，怎的只趴在门口不进去？”小狗子猛然听到被后有人问他，本来精神就紧绷顿时被吓了一跳，“啊”的大叫了了一声。转身看见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正注视着他，心知这老者定是这春济堂里的医师，紧张的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嘴里喏喏着就是说不出话。扑通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不住的叨念着：“我只是来找小八的，没有东西偷。”老者一见小狗子这般模样，说话颠三倒四的，从穿着上推断，他是城里无家可归的小乞丐。老者并没有为难他只是笑了笑说道：“你这孩童怎么一惊一乍的，我又没说你偷东西更不会打你，只想知道你在药堂的门口东张西望的在干什么？”老者边说边把小狗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小狗子见老者笑的和蔼绷紧的神经也舒缓下来了，刚要开口回答老者的问题就见春济堂的管事从药堂里面走出来，上前给那医师见了礼，嘴里不耐烦的喊道：“走，走，快走，别耽误了堂里的生意。”又对那老者说道：“掌柜的有所不知，这群城北的小东西，除了骗可怜就是偷东西，你今日若施舍了他便每日都来，今天来一个明天就来一群，又打不得骂不得烦不胜烦。”掌柜的听完点头“嗯”了一声就要向药堂里走去，小狗子一见掌柜的要走心想：“要是掌柜的认定我是城北的小偷，这柴便卖不出去了，说不定哥哥还要踢我。”心下一横狠狠的在鼻子上拧了几下，顿时鼻涕眼泪齐下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掌柜的，我不是城北的小偷我和哥哥还有几个兄弟住在城外的破庙里，前几****有个兄弟被王老财的狗咬烂了腿，我们几个便去山上打了几担柴想卖些银钱为我这兄弟抓副汤药。”指了指着等一边的鼎子和狗子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听店里的小八说柜上要用材给病人煎药，就来找小八碰碰运气，可是不敢进屋就等在门口等着小八出来，不想冲撞了掌柜的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没了汤药我那兄弟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还望掌柜的可怜可怜我们。”掌柜的听了小狗子的话已经走进了屋里又折返回来问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么？”小狗子面色郑重的回答：“小的不敢欺骗掌柜的。“那掌柜的点点头说道：“先把材担进后院，明日里让你那兄弟与你们同来。”又转过身对管事说道：“让他们每天都送些柴火过来，一担十个铜钱再给他们带些吃的回去，这艰难的世道靠乞讨过活能不偷不抢对兄弟有这般有情有义的人有多少？更何况一群半大的孩子，莫欺少年穷，说不定来日里你我会有仰仗他们的一天。”说完便转身进了药房。那管事听了也不以为意，心想：“又不是我的银钱，你想做善事我遵照你的意思就是了，我已经劝说过了，别到时候丢了东西来找我的麻烦就好。小狗子一见这算是成了，自己这鼻子没总算白挨，紧忙的唤着鼎子和狗子把柴担过来，然后从小门进了后院。那管事见鼎子几人把柴火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边，就付给了小狗子三十个铜板，看这几个人说道：“掌柜的见你们可怜，让你们每日都送些柴火过来还给你们带些吃的回去，我看你们几个也不小了，半大的孩子怎么都能自食其力千万别学城北的那帮小偷。记住了，能站着生活就别跪着生活。”三个人不住的点头道谢口称”知道了。”管事看这几个小子也算上道，便唤了个伙计去食堂给他们带了些馒头和咸菜。哥仨带着铜板出了春济堂高兴的不得了，不但以后每天都能打柴卖些钱，最主要的是小野猪的病有了着落。小狗子要把铜钱递给鼎子被他挡住了，看这他笑着说道：“铜板你存着，攒的够多了过年咱吃顿好的。”小狗子捂着耳朵说道：“行，明日里咱们得多打几担，要是过年咱们能一人一身新衣裳那就更好了”。
哥仨回到了庙里把这件事跟大伙一说，一群人都是高兴的不得了，小野猪更是激动的不行，珠儿女孩子家性子本就软再加上年纪小，听到明天就会有人给哥哥治伤更是喜极而泣的抱着小野猪哭了起来。小野猪摸着珠儿的脑袋，不停的安慰着她，小狗子也在旁边帮忙劝说又是讲笑话又是做鬼脸，好一阵子才让小珠儿破涕为笑。狗子挠挠脑袋，想不明白高兴就高兴呗有什么可哭的？晚饭鼎子用咸菜烧了个汤，一口热乎乎的烤馒头在来一口热气腾腾的咸菜汤，吃的一群孩子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此刻堪堪的温饱都算不上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了，鼎子给火堆里添上些耐火的木疙瘩头，所有人都坐在火堆旁烤着火。鼎子觉得自己的脚趾头其痒无比，知道肯定是今天冻伤了，心想：“得想个办法，要是一直这样起了冻疮可就麻烦了。”
鼎子出神的望着火星伴着烟尘从庙顶的破洞飞出去好远，一闪一闪的像橘红色的星星在眨着眼，火堆里的柴在噼啪的发着声响，他忽然想起了老乞丐说过的一句话：在这世上唯一能不劳而获的只有贫穷，唯一能无中生有的只有梦想，你能得到多少，取决于你想要得到多少，取决于你能为此付出多少。一分耕耘未必会有一分收获，但九分耕耘，定能有一分收成。鼎子觉得老乞丐识字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以前也定是不凡，也不知被何人所伤，才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说：“爷们现在就是脚踩不劳而获，手提无中生有，老天爷该给小子怎样一个定论！”
火堆上跳动的火焰映红了每个孩子的脸，即使脸上再多的灰尘也掩盖不了他们对生活的渴望。若是真有神明在，破庙里那无头的神像，每日看着这群孩子艰难的生活不知会作何感想，是天将降大任还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是这一切只为生存的生活正在悄无声息的沉寂着，像是在默默的承受没有任何埋怨的在诉求，也像是在愤怒的指责命运的不公，爷们烂命一条你能奈我何？鼎子看火堆着的旺盛便向上面扬些雪，心想着明日弄些湿材回来，省的半夜烧没了又要被冻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