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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仇人

黄山之上有一山峰,名为天都峰,此峰极为险峻,攀登尤为困难。

此时有一人穿梭于怪石嶙峋之中,身形飘逸,束在脑后的头发几乎要垂到腰上,扛着一把重剑蹬在各处的石头上飘然而下。前一刻还在天都峰上,下一刻已经稳稳落于山腰的一块石头上,将重剑插在石头中。

稍事休息,这人偏头望了一眼峰顶,他知道拔地而起的山峰之上,有一座大殿,木石所建,里头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长年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儿时他淘气,想知道那个老头什么时候会离开那地方,硬是盯着他不离开,眼睛都吝啬于眨一下,结果几日后,那个老头睁开眼笑眯眯看着他:“小伙子有毅力,与我打坐这么久,也不喊累,拜入我门下可好?”

他顿时傻了眼。

老头笑了三声,伸展了会儿身子,缓缓踱步走了。

他立刻问道:“你去哪儿?”

“去睡觉啊,你不去?还真想当神仙?”

后来想起来老头的笑,他就气得牙痒痒,分明就是在嘲笑他傻!

“那叫天真!哪里是傻了!”男子愤愤不平,将重剑一把扛起,又飞一般向着山下而去。

几日后,上庄镇,鸿归客栈。

客栈中进来了一个扛着重剑的人,模样冷峻,一身衣裳却是不考究,有几处地方竟然破了口子。小二打量了一番他,正要犹豫,那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将重剑拍在桌上,然后掏出钱袋扔在桌子上,向着小二扬了扬下巴:“两斤牛肉,一坛好酒。”

“好嘞!客官您先坐会儿嘞!”钱袋看着很有料,小二立刻换上笑脸招呼他先坐会儿,给他拿菜去了。

这家客栈有个说书先生,正在侃侃而谈,而他说的正是与上庄镇不远的天都派:“你们是不知道,天都一向以正道自居,而且眼高得很,什么事都不愿出面,最好江湖是非跟他们扯不上关系。若不是他们并非修道,江湖中人还真以为他们要当不理俗世的神仙呐!”

男子颇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声道:“个个都闷在山上学武功,又不下山,有何用处。”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天都越是不想管,越是出这些喜欢管闲事的人。前些日子,武陵四霸说是瞧上了一家姑娘,正要将人带回去,被邢百炼给拦了。你们知道这邢百炼是谁吗?”

众人摇了摇头,男子桌上的菜已经上来了,他正边吃着牛肉喝着酒,偏头看一眼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见众人都不知道,于是四下望了望,神秘兮兮:“他啊,可是天都的异类,还是掌门的关门大弟子。从他十八岁开始便偷跑下山,好打抱不平,扛着一把大重剑,那剑就有一人重!他可是个能打的,这会儿把武陵四霸给惹了,人家带了人去找他麻烦,他二话不说把所有人都给打趴下了,乐滋滋回天都了。这武陵四霸不乐意啊,正与邢百炼原先结仇的人商量着要他人头!”

两斤牛肉吃了一半,说书先生又适时地停了,打算等着下面人问了再开口。男子稍稍皱了皱眉,所有仇家?然后他想了想……似乎……他还真不记得结了多少仇。

此时说书人又道:“他的仇人有人直接上了山去寻他,结果没找着。才知道,天都派将邢百炼给赶下山喽!没了天都派做靠山,也不知道这邢百炼将来会如何。原先武林盟主还夸过他,看样子还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

既然已经有人来寻仇……

男子站起来,将重剑扛在肩上,走到说书先生面前,问道:“你说有人来找邢百炼寻仇来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多少人呐!邢百炼出入江湖才五年,简直将黑道给惹了个遍。”说书人张口就道,说完才打量了他一番,瞧见他肩上挂着的重剑,才惊得嘴都合不拢,”你……你是……”

邢百炼偏头看一眼自己的重剑,才淡淡道:“刚被逐下天都峰的邢百炼。”

果然换来众人一阵惊恐。

不是江湖人,听听江湖事当乐子还行,若要真的与江湖人打交道,怕是没有几个人肯的。

中间还是有不怕的,站起来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气势汹汹挥着拳头朝着邢百炼扑来。邢百炼侧身从两人中间滑过去,才皱眉道:“震山拳胡立刀、胡立刃,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

胡立刀胡立刃,为双胞胎兄弟,长相神似,只是胡立刀这个哥哥脸上多了一块胎记,便比胡立刃丑多了。

江湖中常常因此嘲笑胡立刀,两人曾经反目成仇,如今竟然为了来杀他又到了一起。

胡立刀冷哼了一声:“杀你要紧。”

胡立刃也跟着冷哼一声:“谁愿意跟这个丑八怪一起。”

“看吧,你弟弟都说你丑。”邢百炼笑了笑,将重剑杵在一旁。

胡立刀道:“你别挑拨离间,我肯定先杀了你再杀这个臭小子。”

胡立刃也跟着道:“放心,我肯定能解决了这个丑八怪。”

邢百炼不再与两人废话,从一旁找了一根筷子,拿在手上,起势。

“拿你的重剑!”胡立刀不高兴了。

“把你的筷子丢了!”胡立刃附和道。

邢百炼摇摇头:“没吃多少东西,没力气拿重的东西,这筷子正好。”

“丑八怪,他瞧不起咱。”胡立刃不满。

“混小子,叫我老大!他都瞧不起咱了我们还跟他客气啥?”胡立刀扎下一个马步,双拳一错,冲着邢百炼而去。

“那你有本事别叫我混小子!”胡立刃也不甘落后,随着胡立刀一起冲向邢百炼。

两人来势汹汹,拦路的桌子椅子全被踩碎在脚下,满客栈的客人已经快没了人影,只剩了一个说书先生躲在桌子底下,还瞅着几人打斗。

胡氏兄弟毕竟默契,即便反目成仇,两人的震山拳依然挥得虎虎生风,让邢百炼找不出一丝破绽。

“以为没有间隙我就没办法了?”邢百炼冷哼一声,丢了手中筷子朝着胡立刀脸上扔过去,果然被一拳打碎在空中。

胡立刀这一拳出来,便落在了胡立刃后头一些,一小点的差距。邢百炼纵身绕到胡立刃身旁,一只手插到胡氏兄弟之间,见胡立刀稍稍一顿,朝着胡立刀胸口拍了一掌。

“混蛋!”胡立刀身中一掌立时吐出血来,倒在地上,正要挥拳再上,却见胡立刃又被狠狠拍了一掌。

天都以剑法闻名,也不知邢百炼这掌法从哪儿学的。三招之间,便让两人都吐了血,倒在地上。

邢百炼脚步轻踏,转眼便到了一旁碎成一团的桌椅,安安稳稳坐在上头,垂眸寻找了一番,拣了一根筷子。那边两人已经爬了起来,未等两人架势,右手拿着一根筷子闪到胡立刀面前,挽了个剑花,胡立刀一身的衣裳全没了。

门外有些看热闹的躲得远远的,瞧见胡立刀白花花的肉****在空中,顿时笑了起来。

胡立刀被这笑声笑得羞愤不已。

胡立刃瞧见大哥这样,也笑了两声,可下一刻邢百炼已经到了眼前,几剑下去,只觉剑影繁乱,自己的衣裳也没了。

没了衣裳的两人愤怒地瞪了邢百炼一眼,无奈不能这副模样跟邢百炼打。虽然明日他们兄弟二人必然又成了武林的笑话,眼下也是只能离开。

“若是有人问我,你们便告诉他们我去了休宁。”

说完扛着重剑,瞧了眼混乱的客栈,颇为歉疚地叹了口气。大步离开了这座客栈。偏头想了想,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江都的,可是听这说书人说的,似乎他仇人来的不少。一个个解决起来也忒有些麻烦……

“那就一次解决。”微微笑了笑,扛着重剑朝着休宁走去。

剩下一个说书先生对着一屋子的混乱欲哭无泪。

到休宁已经是两日后,随意找了个客栈点了两个小菜,四周瞅了一圈,似乎没看出什么异样出来。平平静静吃完了便嘱咐小二:“若有人问起邢百炼,便告诉他,邢百炼去了广陵。”

小二瞧着这位面容冷峻的小哥扛着重剑离开,一阵傻眼,被掌柜的呵斥了一番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笑得真恐怖。”

邢百炼笑得的确恐怖,尤其是转身看着眼前三十多人时,笑意更甚。

江南追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一个个解决甚是麻烦。于是他辗转几个地方,每到一处便留下他要去的下一处消息,这才将江南这群追杀他的人给聚集起来。

此处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是江都人迹罕至的荒山。江都是武林盟总舵所在,若是在大街上打,赢了倒罢,输了可是真没面子。

他邢百炼下手,从来遵循老头教导,万事留一分余地,从不杀人。可是当他看着面前三十来号人时,不禁又在心里将老头编排了一通:“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就知道相信老头的没什么好事。”说是这么说,可真要他下狠手,他也做不来。

对面可是巴不得他死的人,情形倒是有几分险峻。

一张冷脸挂了几分笑,将重剑放下肩膀,对着三十来号人道:“诸位……可有与我无仇只是被请来杀我的?我邢百炼定然放他一条生路不与他动手!”

三十多人一起呸了他一口:“臭小子与老子结了仇自个儿不记得了?!”

“这里他娘的哪里有与你没仇的!少废话!把命乖乖交待在这儿老子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一个个说得义正言辞,可是邢百炼着实想不起来与面前这些人其中几位有什么过节,于是指着人便道:“你!苏州燕神偷!我跟你结什么仇了你得要我的命!还有你!双溪鬼算盘!我压根就没去过你的黑店,哪里跟你结了仇?还有你俩,徐州罗刹,我什么时候又跟你们俩夫妻结仇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几人本是高高兴兴来杀人,瞬间气愤了,咬牙切齿。

燕神偷道:“老子费尽心思偷的千手观音不是被你偷回去还了吗!”

鬼算盘道:“你没去我店,你是没去我店,我出来找我师兄住在他店里你听到我的名字你把我师兄的店给拆了!这还不算结仇?”

罗刹夫妻道:“我夫妻二人一直没有孩子,看上了一家人的孩子,觉着有缘,想认做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你横加阻拦?如今那一家人都不知道搬到了什么地方,你说你跟我们夫妻没仇?你让我们夫妻没了孩子哪里算没仇?”

邢百炼笑了一声:“偷东西还回去这是帮你做好事,你那师兄也是开黑店掀了了事,强抢孩子哪来那么多道理。原本想着,劝你们几个人先走为妙,我邢百炼从不开杀戒,今日瞧你们这架势不死不休,我也不能那么迂腐不是?”

重剑抵在泥土中转了一圈,缠在上面的布条被剑割裂,露出剑身来。

来寻仇的三十多人有些惊异。

那口重剑,没有剑锋。

“无锋若是开锋,你们可知道后果?”邢百炼笑了笑,那笑容让三十多人浑身漫上一丝冷意。

无锋原本不叫无锋,是一柄妖剑,嗜血至极,铸剑师旬非拿到之后,费尽气力将剑锋去除,用以压抑其妖邪之力。

“即便他有妖剑,我就不信我们三十多个人取不了他一个人的人头!”燕神偷大喝一声,朝着邢百炼扑过去。燕神偷原本以轻功灵巧轻盈见长,与如今的瑞王贺兰谆都有得一比,可是武功似乎是就真的不怎么样,方才到邢百炼面前,邢百炼极其缓慢地将无锋从地上拖了起来,朝着他一砍,如此慢的速度,燕神偷居然没能躲开,一个恍神便已经被那把重剑压在地上。挣扎中听见邢百炼道:“今日我既是将无锋祭出,便定然是大开杀戒,好歹你们也是作恶之人,杀了还能博得一番美名。”

一个使力,燕神偷被邢百炼拦腰劈了下去,外面倒没被劈开,却是内劲直接撕开了他的内脏,不消一会儿,就毙了命。

邢百炼将无锋从他身上挪开,有些吃力地抬起来,指着对面那些人,笑道:“下一个找死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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