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那不是南掌柜嘛,可真大胆。”李老爷偷笑道:“不过没想到雁落小姑娘换了套袍子,看着还挺俊的。”
“今年胡同里是喜事不断啊,先是余若书老板,现在又是南掌柜。”武二爷随声附和道:“刚开始我以为是余老板和南掌柜二男争一女,现在看来,南掌柜和雁落估摸着早就好上了。”
“啧啧,瞧瞧南掌柜把雁落抱得多紧啊!俩人可真腻歪。”李老爷冲武二爷挤挤眼。
“呵呵呵,怎么,你也想试试?”武二爷打趣道。
“哪敢啊,我家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清光适时的咳嗽几声,才让这些老爷们停止了八卦闲谈。清光深深地瞥了南归一眼之后,一转身朝着大厅走去,诸位老爷稀稀拉拉地跟在他身后。
南归慢慢放开雁落,温柔地伸出手帮雁落整理着有些乱的头发。
“南归,有件事我想告诉你。”雁落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我和清大人是旧识。”
“嗯。”南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雁落补充道,她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南归的反应。
“现在不喜欢他了?”南归直视着雁落的眼睛。
雁落重重地点点头:“我和他,势不两立。”
“哦。”南归把视线从雁落的脸上移开了,他指了指左侧说道:“咱们也进去吧,总不能让新知府干等着。”
咦?南归得知自己喜欢过清光之后,竟然没表示出一丁点的惊讶,他难道不想问问刚才自己和清光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关心呢?雁落只觉得心头涩涩的,似乎有万般的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下意识地拽住了南归的衣袖:“那你刚才为什么抱住我?”
“是你先抱住我的。”南归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雁落:“而且,想抱就抱了,哪来的什么原因。”
“可是……”雁落还想继续发问,却被南归打断了话茬,他唇角微微上扬,浅浅一笑:“还是说,你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拥抱?还想要什么?我可以尽量满足你哦……”
不等南归说完,雁落倒退几步,一溜烟朝大厅跑去。天啊,南归莫非吃错了药?还是被沈承希附体了?那个冰山男竟然会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满足你……雁落的小心肝上下乱颤。沈承希说这些恶心巴拉的话时,自己心静如水,完全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但为何南归这句话,让自己有一种天晕地转之感?就好像一 丝 不 挂地在蚕丝被子上来回翻腾,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愉悦感和羞涩感。
真没想到,南归,南掌柜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大情圣,自己……自己差点就着了他的道儿。但是,被南归抱在怀里,听着他强健的心跳声,自己竟然产生了不想松手的奇怪念头。难不成,自己和那些追求南归的女子一样,贪图他的美色?那样说来,自己岂不更恶劣,借职务之便,对南归上下其手,左拥右抱……
雁落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赤身裸体的南归被用红绳子绑在了床榻上,而自己正一脸坏笑地用一根羽毛拂过南归的脖子……观音娘娘啊,自己的脑袋瓜子一定是被沈承希这家伙给污染了,要不然怎么满脑子全是南归呢?
南归见雁落时而皱眉时而轻笑,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刚刚那句话是有效果的,起码现在这个小妮子已经顾不得去想清光的事情了。本来嘛,有时间回忆逝去的旧情人,还不如抓紧时间,好好把握眼前人。南归绝对不会承认,刚刚的某个时刻,他的的确确是想吻上雁落的。不是演戏给众人看,更不是为了让清光嫉妒,仅仅是因为嘟着嘴,两眼有些迷蒙的雁落,深深地触动了他心底里的那根弦,让他情不自禁想去品尝一下雁落的双唇。不过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放弃了。吻是一定会吻的,但不是现在,而且,若是自己主动吻她岂不太无趣了?最好,最好是让她意乱情迷,扑倒自己……
扑倒与被扑倒是相当深奥玄妙的问题,南归掌柜恐怕想的有点早了。但他刚刚和雁落的那番亲密互动,成功地激怒了新知府清光。
清光凝视着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个人,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其他人看来清光大人十分平易近人,宛如一阵清新的微风。但南归却知道,这阵微风随时都能变成飓风。
孩童时的玩伴被抢走了,让你很不高兴吧。南归冷冷地注视着清光。
只要我愿意,她肯定会乖乖回到我身边。清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南归。
他们二人这番无声的较量,全都落入了刚进门的勒二小姐眼睛里。
她怎么在这里?勒锦之诧异地望着坐在南归身边的雁落。
筵席上,年轻有为、英俊不凡的清光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叶城特产的驴肉和白酒十分对他的胃口,他越喝越开心,越吃越兴奋,只见他容光焕发,潇洒地起身,用那圆润清脆的嗓音向在座的各位乡绅致上了祝酒词,当然这祝酒词的内容是清光早就想好了的,不外乎表决心,装样子,间接吹捧自己的工作能力,就差边挥舞拳头,边拍胸脯说‘我行,我不是一般人儿。’
清光的做作发言听得雁落直撇嘴,这个清光根本就是一外表光鲜亮丽的山苹果,咬一口,能把人牙酸倒了。不过乡绅们倒是很吃清光这种调调,他们不时的鼓掌欢呼,姑且不论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意谄媚吧。清光致辞结束后,掌声雷动,就好像刚刚他们听得不是官员的即兴演说,而是名角唱的贵妃醉酒。虚假繁荣害死人啊,雁落侧过头悄悄瞅了南归一眼。只见南归面无表情,两眼虽然望着清光,但放在餐桌下面的手指却轻轻地敲着椅子腿儿。
不愧是头顶金色小光圈、身披红色袈裟的大佛,一眼就看透这个只会花言巧语、画符骗人的小道士了。雁落脑子里突然想到某侠义小说里的一句话:“南归大佛,法驾叶城,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到底是哪本书上说的呢,雁落一时想不起来出处。总之,领悟精神即可。
就在雁落小剧场的同时,在座的众人全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就跟古时候恭候天子临幸的妃子似的等着和新知府清光碰碰杯。南归轻咳嗽了一声,试图唤回雁落的心神,只是雁落太专注于窗外的景色,完全没有理会到南归的暗示。
有一只小黄鹂不知为何从房檐上掉了下来,一头撞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柳树上。它扑腾了半天才在柳枝上站稳,像是感到有人在注视它,小黄鹂扭过头用闪亮亮的眼睛瞅了雁落一眼,才张开翅膀飞进如墨的夜色里。
雁落双手托着下巴,后背略微有些弓起,她望着小黄鹂远去的方向,下意识地轻声问道:“小黄鹂又不是蝙蝠,黑灯瞎火的,它这是要去哪?它是迷路了想回家吗?”雁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小黄鹂是在追着月亮的光辉飞行呢。雁落这种一惊一乍的表现,南归很熟悉,在场同样有一个人也很熟悉。
“又发呆了?”清光攥着酒杯走到雁落面前:“这次是什么迷住了你?小鸟?蝴蝶?还是什么奇怪的花花草草?”清光飞快地瞥了南归一眼,然后转过头对众人说道,“恐怕大家有所不知,我和雁落是发小,她一直借住在我家里。”
“哦?怎么没听雁落姑娘提起啊?”
“雁落,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认识清大人,就该早点帮咱们引见引见嘛。”
“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清大人和雁姑娘是青梅竹马,清大人才华横溢,想必雁姑娘也是如此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众人兴致勃勃、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清光和雁落的事情来。清光正巴不得众人提问呢,他抓住话茬,得意洋洋地说:“落落她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平日里总倒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她刚到我家的时候,成天跑到花园里摘下来一大把花儿,撕花瓣玩。一边撕,嘴里还数着数,我问她这是何故,她郑重其事地揪下来一朵牡丹花,硬放到我手上。她让我攥着花,闭紧眼睛,在心中默默的许愿。她解释说,如果花瓣是双数的,那么神仙就会满足自己的愿望。好嘛,为了让她满足愿望,我家花园里的牡丹可算是倒了霉,等半个月之后一看,全都光秃秃的只剩下绿杆了。’”
清光绘声绘色地描述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没想到雁落小时候这么顽皮呢。”
“啧啧,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我看现在也没变多少啊!”
雁落没想到清光重提旧事,她窘迫地低下头,努了努嘴想开口说什么,可最终只是艰难地冲众人笑了笑。
这时一双大手放在雁落的头上轻轻揉了揉:“下次许愿不要再折磨花花草草了,直接告诉我就好。”南归的声音仍旧冷冰冰的,但他话里难得一见的柔情令在场的众人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