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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真假

Chapter1。真假

一箱器材,一箱衣物。两个沉重的箱子,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我两边。夜晚的香港,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连灯光都带着一种醉人的味道。就这样站在地上的我,却没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眩晕的感觉直逼我来。

稳了稳脚步,走去候机楼。办理完手续,我长呼一口气,似乎一天的精力都已经被这一趟并不算晚的旅途给抽走了。等我到宾馆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翻开箱子,找出电脑,在搜索框里打上了三个字,“黄家驹”,开始新一轮的细致工作。

如果说昨晚上是大致了解生平的话,那么今日这些,就是想把自己带入感觉里,去走近他的时代,他的生活。

凝了凝心神,在想看点资料的时候,发现映入眼帘的全是有关他故去的报道,从视频,到文字,到追忆,无一不是在悼念天妒英才,我不晓得是怎样一个人,可以让二十多年后的人们,还如此怀念。

“1993年,6月30日。”我喃喃自语。说实在的,网上关于他的介绍甚少,若有,也只是他的追悼会,或者是mv。这些已经经过前人修饰过的东西,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毫无意义。

这香港六月的风,虽然还带着点凉意,但还是似美酒一般,让人微醺,抽走了我最后一点工作的热情。放下电脑,沉沉睡去。

也许真的是累了。

“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带着几个镜头的包,未免显得有些大的突兀。在人群中总是会发生些尴尬的刮蹭。脸上精心的妆容却也是因为一身的汗而有些晕开了。

踏进展馆的一刻,我才感觉到了骄阳不在追着我跑,暂时放过我一截。

昨晚2点到香港到现在也不过是早上7点,杂志社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刚想开口小声宣泄一下郁闷与愤怒,却又一次看到了展馆里他的照片,那双眼睛,盯着镜头,也盯着我,澄澈的不带任何一丝世俗的灰尘。我愣住了,低下头。看到展馆里他的吉他,数十年过去,这些名贵的琴已经因为没有人再弹奏而泛黄。看到那把红色的fender,我有些出神,单手扶着玻璃,看着它。

那么鲜艳的颜色,充满着多少的生命力。昨日初到香港的眩晕感,在这鲜艳的红色照耀下,仿佛又吞噬了我。我似乎看到拥有那双澄澈眼睛的人,虽隔着玻璃,但总仿佛他在。我好像看到了他的微笑,我好像看到了他站在舞台上的场景。

“我一定是太累了”,我喃喃自语,可精神却越来越恍惚,仿佛到了虚无的地方,眼睛不自觉的闭了起来。天旋地转,感觉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再睁开眼睛时,似乎周遭已经不是原来的景物了。四周都是白色,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我的意识开始清醒,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然后看了一眼墙边站着的两个大箱子。还好,行李都在。

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我看到了无信号三个大字。“怎么会这样呢,医生!”我大叫道,“医生!”

有人推门进来,我看到了一个30岁不到的年轻女子,“小姐,你醒了?我帮你去叫医生。”

照理说,香港是一个很潮流的地方,而这位女子身上,打扮却是这样的奇怪,我心里有一丝紧张泛起,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些什么。

“小姐,刚刚你晕倒在大马路上,这位黄小姐把你送来,我们采取了急救措施,但所幸没有大碍。初步推断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暂时性休克,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小姐,你以后要注意休息,不可过度饮酒。”这位医生用粤语说的话我并没有全部听清,只是听到一部分。我打开钱包,里面所有的钱都变了模样,我的身份证也变成了旧版的样子,我赶忙大叫,“医生!”

“小姐,你怎么了?”

“我是想问,今年是哪一年?还有,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赶稿子。”

“今天1986年4月3日,你打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了。”他淡淡的说着,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神经质的病人吧。

透过门,向外面看去,似乎所有人都身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衣服,连并不熟悉的香港街道上我都嗅出了一股不同的味道。似乎是,有些许陈旧。

”我在哪呢..“我心里开始慌乱。1986……我似乎有些许明白发生了什么了。但是我不敢相信,虽然作为一名摄影师,我曾用镜头捕捉过无数的自然奇迹。蜂巢,蚁穴,到戈壁滩,甚至是死亡谷,我都曾涉足。可,这个奇迹,实在是超乎了我所能接受的范围。

“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似乎不是这里人,你是摄影师?”那位姓黄的小姐笑看着有些失神的我,说着。

“我姓景,景彦。我是来香港采风的上海记者。”我愣了一会儿,“黄小姐,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哦,是这样的,”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你晕倒在路边,就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当时你脸色苍白,我真的很担心的,你要注意身体啊。”

“好,谢谢。”我看着她,笑了笑,看着她的面容,我总觉得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样的眉眼,好似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今日我买了些熟食,想带回家给妈妈和弟弟们吃的,正好回家的路上就碰到了你,所以就过来了。正好,我两个弟弟今晚好像也要迟一点回来,景小姐,要不打完吊瓶你直接到我们家去?”黄小姐热心的问着。

“好啊,只是麻烦了。”我向她笑笑,表示抱歉。

香港,苏屋区。

绕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了这一棟有些年代久远了的居民楼。那位好心的姐姐与我并肩走着,时不时地与来往的居民打着招呼。

“姐姐你怎么称呼啊,刚刚一下子有些懵了,都忘了问了,不好意思啊。”我转头看向姐姐,问着。

“我啊,我姓黄,黄小琼。”她笑笑。

话音刚落,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位姐姐为何看着像一位故人了,“黄姐,你的两位弟弟,是不是叫..“

我不敢说下去,害怕说错而导致不必要的麻烦。可又马上意识到只说一半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是啊,我有几位弟弟呢。他们天天夹band,很晚才归呢。有时候啊,玩的开心了,整夜都不归。今天你可能都碰不上他们呢。”黄姐谈起他的弟弟的时候,脸上虽有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喜爱。

我想开口,却不敢开口,直到两个大男孩拿着吉他,从道路的另一边边唱边跳地过来。“姐,你怎么在这里!”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着。

“好啊你们,还知道回来。昨晚去哪里了?家强,家驹,这位景小姐今天在路边不太舒服,我邀她回来坐,今晚能不能安静点。“黄姐笑骂着他们两个。

家驹,家强……是黄家驹吗?我猛地抬头。看到两个少年,站在我面前。虽不算高,但足了风范,又是那双眼睛,澄澈明净。在姐姐的视线内,他们变成了两个邻家男孩。我就这样盯着他们看,他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家强,你告诉我,你们昨晚又去哪里疯了。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哥哥又带你去酒吧唱歌了?去就去嘛,昨晚住在哪里了?是不是世荣他们那个老房子里?”黄姐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满意,问着家强。

家强不说话,而家驹早就溜到了楼梯口,”家强,快上来,别让姐姐“严刑逼供”啦!今晚妈妈做了辣味豆腐,快上来,我已经闻到香味了!”家强一低头,也一阵风似地跑了过去。

跟着黄姐上了楼,这楼梯让我想起了儿时祖母家的那栋楼梯。那也是我第一幅作品,叫《陈》。我还记得,那栋楼梯也是这样,让我刚好能直立,想想刚刚窜上去的两兄弟,一定是低着头走的。

黄姐的家里,人多,房间却没有那么大,略有点拥挤,却很热闹。黄姐把黄妈妈叫了出来,黄爸爸今天不在家,说是朋友家有急事赶去了。

“大家好,我是景彦,我是一名摄影师,来香港采风。这几天身体有些不适,一下子有些眩晕,还是谢谢黄姐将我送到医院,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还努力挤出笑容,因为如果按真实的经历的话,或许我会被扫地出门。

黄家人很热情,家驹家强两个人像看动物一样看着我,但我讲完后他们似乎立即对我的出现失去了兴趣。两个人一人一大碗饭,吃的却飞快。我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景小姐,今晚就在我这里吃饭吧,既然你身体不好,过两天再走也没事,养好身体最重要。家驹,慢点吃,帮景小姐递一下筷子,急什么。”

“好。”令我出乎意料的,家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叛逆,待人仍旧是很有礼貌,只是有些许着急,不知是不是一会要赶着练习。

我张嘴说了句谢谢,坐了下来。家驹看桌子有点拥挤,便更快的吃完了整碗饭,对我点了点头,说了句,慢用,然后拍了下家强,轻轻的一句,“家强,快吃。”转身进了里屋,却差点被我的行李箱绊了一下。

“啊,景小姐,你好多东西啊。”他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轻轻一句,然后把行李拿到一边,生怕再绊倒别人。

“对不起啊。”我低头说了一句。说实在的,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或许几天前,我沉醉在自己的感情世界时,我连他是谁都不曾关心过。可就是这几天,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什么,一直在提醒我,可是真假难辩。可我,不过只是一个记录者,我从来的职业都是记录曾经发生的一切。可这一次呢,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难道要改变什么吗?我能改变什么吗?

带着有些思维混乱的脑袋,笑着对大家说,“叫我sharon就好了,不用景小姐景小姐那么生疏。”说罢再拿起筷子,其实对着这一桌子带这些湖南菜味的辣味,我实在是有些许无力。我出生在南方,喜甜。而菜系中,似乎辣和甜天生水火不容。但是我不想辜负他们的好意,拿起筷子,稍夹了些菜,和着饭吃掉了。

起身时,家强叫住我,“景小姐,跟我来一下。”

我看了眼黄姐,黄姐笑着说,“家强,叫家驹别把吉他弹太响,吓着人家。你们年纪差不多,进去聊聊也好。”

我点了点头,路过窗户时,看到外面天色已晚。八十年代的香港已经是灯红酒绿了,喧闹的歌声从外面传来,而家驹似乎在房间里矫音,未成曲调的音符,透过房门流出来。

家强推开房门,“二哥,我请景小姐来了。”家驹抬头朝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好,随便坐,只要你不嫌吵,随便你听到几点。”

“哥,我是看她不吃辣的,想看看你这里有吃的没。”家强看着他哥哥,家驹这时才把吉他放下,在抽屉里翻找着,”这样啊,有啊,可乐,饼干薯片,Sharon是吗,不用拘谨啦。”

我轻轻嗯了一声,接过他抛过来的可乐。想起资料里说过,beyond的黄家驹就喜欢喝coca。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人,思绪又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其实我真的想改变这一切。

“景小姐,你从哪里来啊?”家驹手指在弹着一支似乎有些伤心的曲子,一边说着。

“上海。”我可能真的有点饿了,顺手拆了一包饼干,将可乐打开。

“看你的样子,似乎条件很好的样子,不像我们,undergroundband,连专辑都要自己出钱出,演唱会都得自己做。”家强转身做到了椅子上,插话进来,顺手拧开了台灯的开关。

“我是摄影师,我其实过来想在这边发展的,我有眩晕症,犯病了之后,总会忘记自己在哪里,所以..代我谢谢你姐姐。其实,黄家驹先生,我听过你的音乐,我很喜欢。”

家驹猛的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相信,“不用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的band的水平,你刚到香港来,又不去pub,怎么可能听过我们的歌,另外,叫我家驹就行了。”他微微笑了下,“‘黄家驹先生’,总觉得是之前那个天天来妨碍我们唱歌的警官来的时候的开场白,家强,还记得吗?”

我笑了,“再见理想。”四个字让他的笑容顿时收敛,继而他的脸上又迸发出一种激动,“Sharon,真的吗?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昨晚查了许多资料,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今后有多么受人欢迎,我还知道你以后哪怕下楼买烟都会被别人围住。我还知道……算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时的他,应该还没有名气,应该刚刚出版完第一版自费录音带。

“真的。”我笑着告诉他。他带点孩子气的笑着,像孩子被表扬了之后的表情,然后拿起吉他,”sharon,我弹给你听好不好,我也会弹别的曲子,你喜欢什么?”他激动起来的时候,粤语说的飞快,看我愣在那里不知所云,他哈哈笑了起来,接着用英文跟我说话。“Sharon,hey,doyoulikethisone?”说着弹起了《再见理想》。

我在旁边听着他的演唱,他的弹奏,和家强的伴奏,我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的头发有些许长,不过没有很夸张,他身上简简单单穿了件tshirt,而那张脸,比我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要年轻一些,更帅气一些。他鼻梁上那幅眼睛,让人觉得这是个还在念大学的乖乖仔,而绝对不是一个摇滚乐队的主唱。

一曲唱毕,我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感受,我不曾晓得原来摇滚是这样的,原来八十年代的歌,不等于过时。

“sharon,sharon!”家强叫回了我的神智。“啊,太好听了,比烧出来的碟片还要好。”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衷心的赞美着。

“哈哈,”家驹笑着,放下吉他,也打开一瓶可乐,“so,Msking,arethereanycamerasorotherequipmentinyourbaggage?Iamquiteinterestedinyouroccupation。”(景小姐,你包里有照相机或者别的设备吗?我对你的职业很感兴趣)

“有啊,你要看什么?我的作品吗?我曾去过很多地方采风呢。”说着我走出房门,拿起行李,想打开,但又犹豫着在别人家开行李是否不太合适。

“sharon,这样吧,你去外面的宾馆里开间房间,我和家强今晚反正也要练歌,我们也去开一间,晚上在那里聊好吗?”家驹放慢了语速说着粤语夹着一点国语,“妈,姐,今晚我们去夹band,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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