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唯一的对象,只能是后尘了。
后尘又是多么合适的一个人选。
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暖儿一直说个不停,自己则是宽厚的笑着,静静聆听。
暖儿管理裴府事务,需要建议的时候,后尘也会认真思考,提出很可行的意见,暖儿多数采纳之后,都会很有帮助。
因此,暖儿一看到后尘过来了,立刻声音轻快的说道:“后尘,来坐这里。”
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
后尘依言而行,默默坐下。
暖儿方才强打精神,装作欢快的脸庞,顿时黯淡下去,在后尘面前,她素来不需要什么伪装,总是能放心的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显露出来。暖儿声音低沉的说道:“后尘,怎么办?我今天的心,有点痛呢。”
后尘眉头一皱,心里顿时觉得一紧,一种担心油然而出,面色焦急的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请孙大夫来吧。”
暖儿摇摇头:“我没事,没有生病,就是今天,有点伤心呢。”
后尘了然,心里稍稍送了口气,原来是心情不太好,立即言语温和的问道:“怎么了呢?是不是管家又要你管理裴府的田租了,你算不过来?还是有什么奴才,刁难你?”
暖儿说道:“都不是,就是我的心,有一点难过。”
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左心房的胸口的位置。
是啊,阮舒云和裴子言在一起,是自己谋划已经也一直想要成真的事情,只是,如今变成现实了,有人告诉自己了,自己听了,怎么还是会介意,会伤心呢?
会吧,是真的吧,因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他的幸福,他的笑容,全都没有自己的参与,怎么能够不介意,不伤心呢?
暖儿可怜的望着后尘:“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只需要知道我很伤心就好了,你陪我坐一会儿吧,不用说话。”
这么安静的暖儿还真是少见,后尘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暖儿为的是什么,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但能陪着她,总是好的吧。
于是后尘就静静的坐在暖儿旁边,眼神温柔的看着暖儿。
蓦然,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升起。
后尘忽然心里升起一种冲动,想抱住暖儿,紧紧抱住她,给面前坐着的这个,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很是黯然伤心的瘦弱的女子以温暖,以温暖,以保护,以力量。
后尘想要尽自己的所有的能力,来最大最多的帮助暖儿,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失落。
可是只是一时的冲动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后尘蓦然觉醒,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了。暖儿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是自己的主人的夫人,也是自己的主人,怎可有如此轻浮之举?
后尘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喜欢上暖儿了。
因为喜欢,才会一直想要无偿的帮助暖儿,管理这偌大的裴府吧,甚至一些杂乱无章的琐屑事务他也可以悉心的过问,打理的井井有序,好让暖儿可以轻松一些,不会因为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愁眉不展。
所以才会一直以来,都喜欢看着暖儿毫无顾忌和掩饰的对自己说话,对着自己笑,甚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失落。
后尘发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心突突的跳起来。
不可以,怎么可以呢?
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女主人?
不行,决不允许。
后尘一直以来都是对裴子言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背叛裴子言的事情?
要知道,自己的命,都是裴子言给救的。
七岁那年,正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整个城里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城外也是大雪封山,正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诗句形容的一点都不夸张。
后尘本来是孤儿,一直晃荡在城里,靠着乞讨为生。
可赶上这么寒冷的天气,没人在街上走动,后尘哪里还能乞讨到食物?即便是敲开了普通人家的家门,多半也是一无所获,雪下的那么大,普通老百姓各自家里储备的那点点干粮都不够自家人三餐食用,又怎会拿出来救济这个小乞丐呢!
富贵人家的门,后尘是不敢敲的,要不到饭不说,有时候还会换来一顿毒打,或者是恶狗的撕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戏码,哪个朝代都在真实的上演。
没人肯给自己食物。后尘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已经快要冻僵了。
为了活下去,后尘再次厚着脸皮挨家挨户敲门乞讨,只是家家紧闭大门,再不肯施舍一点食物,给这个年幼瘦弱的少年,甚至连打开门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也许真有所谓的缘分和天意。
后尘觉得自己又饿又冷,全身麻木快要不行,他知道这样的时刻如果自己一旦坐下来,睡过去了,就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合的遇见了李承彦和裴子言。
李承彦是带着裴子言去郊外访友的,那个时候,裴子言也还正年纪不大。
而和裴子言年龄相仿的后尘,很幸运的被李承彦救了下来,带回了裴府。
李承彦自此以后,要求后尘和裴子言一起练功习武,同进同出,来保护裴子言。
再后来,是李承彦离开,后尘正式成为裴子言忠心耿耿的保卫者,半步不离左右。
这些年裴子言经历的暗杀惊险,每次都有后尘陪着共同度过劫难,那些战友的情意,兄弟般的深情,主仆间的忠诚,都让后尘裴子言做不出任何有违甚至背叛他的事情。
甚至于暖儿也是如此。
后尘是如此固执的相信,朋友妻,不可欺。
何况是自己的主人和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后尘都不会为了任何事背叛裴子言。
哪怕后尘意识到自己是喜欢暖儿的,一直以来都是。
后尘很清楚,能够给暖儿保护,能够让暖儿开心的笑的那个人,不该是自己,也不该由自己来给予。
后尘不怎么亲近女色,这是本性如此。
以前裴子言无数次出入青楼酒肆的时候,可以放纵狂欢买醉,无所顾忌,放浪形骸。后尘则是滴酒不沾,选择清醒理智的守卫在裴子言身边,不离左右。
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后尘自己的忠于职责。
长这么大以来,后尘一直隔绝女色和酒赌,连裴子言有时候都开玩笑说,后尘活的像个和尚。
只是后尘本性忠厚善良,以后依然如此。
只是,老实人好不容易肯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女主人,不得不说,上天的安排有时候真的很奇特。
也许,这就是所谓注定的孽缘吧。
注定得不到,却依然要继续喜欢。
选择将感情深埋心底,不抱任何希望,却依然默默付出,这正是笨拙忠厚如后尘的感情选择。
此刻,后尘正是如此,从未想过自己要得到什么,喜欢了便是默默付出,将自己心事深深埋在心底,从来不说。
看着神情失落,感伤的暖儿,后尘百味陈杂。
很想给暖儿一个拥抱,只是不能够。
那就,用自己能够给予的方式来喜欢她吧。
后尘不善言辞的外表下,也是一颗温情细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