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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二)闻所未闻

车子径直朝前开着,可走走停停,前面的车还排着长长的队,等了一阵,还没动。老万叫司机打开车窗,他探出头往后看,“哎呀!后面的队也排那么长,简直看不到尾。”前面的车动了,像蜗牛样慢慢地往前挪,挪一阵又停了。过一会儿又动了,这回走得快一些,快到十字路口,看样子司机想加速冲过去,可嘎地一下又停住了,弄得车里的人都向前一窜,差点碰着头。老万觉得奇怪,就和司机搭上腔。他问司机:“师傅贵姓?”“免贵,姓窦。”师傅边答边从方向盘前面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老万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窦良”,公司车队队长。“哟,还卖娘呢?”逗得一车人哄然大笑。这时,师傅也幽默起来了,说:“我们万工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常常夸奖他爹了不起,是鸭子不吃瘪谷---肚里有货,有老学究味儿。请问学究大叔,著名的古戏中有‘卖鹅冤’吗?”这回一车人又都笑了。“这不是不逗不乐嘛!”老万笑着说,“说正经的,刚才明明能过去,怎么突然又停了?”“红灯亮了,没抢过去。”师傅解释说,“你看,对面的杆子上有个大灯,灯是绿色的,车子就能通过,如果换成红色的,车子就得停下,让左右方向的车通过,这就叫‘绿灯行,红灯停’”。“那左右没车走的空档时可以插过去呀,干嘛非要等绿灯亮呢?”“这就是交通规则,第一,要自觉遵守。第二,有天眼管控。你看对面的横杆上有一排黑色的像手电筒样的东西,它们在不停地一闪一闪的,发出炽白的光,那就是警察。警察拿着手电筒蹲在里面,看见有违规的车,他们就大吼一声,跳下来把你捉住。”师傅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说道。“师傅也逗起来了?”老万更加乐呵起来说。“有老师傅在,小师傅也学着点嘛,开个玩笑。其实,那叫监控,又叫电子眼,路过这里的所有各种车辆、行人、动物等都被他照下来,哪辆车闯了红灯,违犯了交通规则,他都一一记下,到时候给你算总账,他们就是天兵天将,厉害得很,谁都怕它。”“跑了不就了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有车辆都有档案,你看每辆车上都有个牌,牌上有号,这就是车的身份证,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找住。如果肇事逃逸,处罚更重。”“那可是仓颉造字---马虎不得哟,得按规矩办。可管得了有牌车,那些无牌车、摩托、自行车、行人不守规矩怎么办?还不是一样能出车祸。”老万倒有些担心起来。“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思想觉悟、自觉程度会逐步提高的,同时,科学水平也在不断提升。我们公司正在考虑研究和开发一种新的智能监控设备,这种设备一旦研究成功,安装使用并全面开花,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会在管控之内,不但起监控作用,还起曝光、阻止作用,不用警察就把城市交通和环境治理得顺顺当当。到那时,不光没人违规行驶,连那些随地吐痰、乱丢杂物、乱翻护栏等滥相都会得到遏制。人们由不敢到不想违规,慢慢形成自觉性,那城市就更美了。”“我儿子就在这公司?”“对,就在这公司,他正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和实验。”师傅越说越带劲,竟忘了看灯,后面车的喇叭响个不停,抬头一看,绿灯亮了,车终于动了。老万竖起大拇指对关景秀说:“咱们的儿子就是块金,是金子,放在那里都发光。”“那媳妇呢?”景秀问。“是玉。”“那孙子呢?”“是宝。”老万兴奋地答道,“这就叫珠联璧合,金玉生宝。咱老万家祖坟冒烟了!”

车子朝前开着,走在宽敞的马路上,老万看着两边的景物,几乎是激动万分,口里说个不停。透过车窗,看到马路好宽好宽,中间有一条黄色双线,不存在让道。两边去来的车辆,那才叫歪嘴子吹喇叭---多多多(哆),来往穿梭,数不胜数。那路面干净亮堂,说悬乎点儿,穿上白衣服在路上打个滚,几乎就沾不上灰。路的两边是绿化带,绿化带外边是宽绰的人行道,再两边就是各种式样的楼房,高的高耸入云,坐在车里看不到顶。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一条较窄的街道,来到一个大酒店门前,一个戴袖章的人指挥着车子停到一个车位上。车上一行人跟着司机进得酒店,上得二楼,走进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一个很大的圆桌,圆桌上有个大转盘桌面,,上面摆好各种果点、茶水杯。邓赵二人早在这里等候,亲家们终于见面了,两两的手握的紧紧的。邓万金感觉到象是握住一个草把子,一阵酸楚不由涌上心头。就是这样一双手,养育了一双成器的儿女,同时还在修造着地球。可想而知,我当年的手和别人握手时不也糙过别人的手?不过,不像他这样糙。

等了一会儿,儿子赶来了,人到齐了。相互寒暄之后,开始吃果点,饮茶。老万看着大圆桌,心想:那么大的桌子,这边的人怎么够得着那边的东西呢?他正在发呆,只见大桌上面的圆盘桌转起来了。他环视一周,没看到有谁扒桌子,怪了,怎么自己转起来了?太神奇了,太神奇了!过一会儿,果点收起来,开始上菜。统统换了一套杯,每人面前摆上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个小碗、一个勺和两个杯,用塑料密封着。加上一双套着套子的筷子。还有一个盘子装着白色的小湿布,每人有一块金黄色的盖腿布。服务员挨个戳开塑料,取出杯和碗。这套数老万听都没有听说过。

菜一样样地上来了,大盘小盘地摆了转盘桌的外缘一满圈。那菜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堂来。“吃呀,吃呀。”亲家亲家母开始请菜了,首先给每人送上一个大螃蟹。好大的螃蟹,比巴掌还要大,看着那对大夹子挺吓人的,腿根部毛烘烘的,怪瘆人的。服务员给每人发一副一次性手套。老万戴上手套,把螃蟹拿在手中发愣,不知从何下嘴。儿子见状,急忙下位来到老爸身旁,接过螃蟹,把它掰开,教老爸这能吃那不能吃,这怎么吃那怎么吃。然后用筷子挑一点蟹黄送到老爸嘴里,问:“怎么样,好吃吗?”“味儿可以,就是腥味儿大。”桌上的菜五颜六色的,样样好看,有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海贝、螺丝,还有没刺的软葡塌塌的不知是什么鱼。这些都腥,不是一般的腥。怎么没见大块蒸肉和鲢子、草鱼或喜头儿呢?喝的酒,说是什么洋酒,红红的,什么味儿?像马尿,还不如俺老家的高粱大曲酒,什么茅台呀,五粮液呀怎么不拿出来尝一尝呢?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在想。

几经碰杯后再没多劝酒,服务员给每人舀了一碗不知什么汤,就着一个小黄饼,就算是饭。吃完喝完,大家都放了筷儿,可老万远远没吃饱,可也不好意思再吃,只好怏怏地也放下筷儿。这时,只见服务员推着车,车上有一个大塑料箱和一个大木桶,来到桌前,把桌上的剩菜一盘一盘地倒进水桶,再把盘子放进塑料箱码着。好多菜只吃了一点儿,有的盘里根本就没动,可服务员们却毫不吝啬地统统倒进了水桶。他十分心疼地咋了咋嘴,摇了摇头,心里说:“早知道要倒掉,就该多吃点,撑死了比浪费了强。这真是一串金珠换颗针---不知贵贱,这不是糟践老百姓吗?这些人都是抱着蜜糖罐,忘了黄连苦,也许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黄连苦。难道这就是城里人的生活吗?怪不得小宝说“你们安心地到城里享福去吧。”后来才听说,那酒比茅台还贵得多,一桌酒菜几千块呢!

午饭后,老万一起回到儿子家,今晚就住这儿了。儿子住十五楼,进了电梯,门关了,儿子把门边一排字上十五的地方按了一下,字亮了,只觉得电梯稍微动荡了一下,不知不觉地眨眼功夫就到了。下了电梯,老婆子说上面还有几十层呢。“那不杵到半天云里去了?”老万说。进了门,打开灯。“哇,好宽好亮啊!”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换鞋,脱掉脚上厚厚的、硬硬的、重重的老式牛皮鞋,换上轻软的棉拖鞋,再把脱掉的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老万看到地上铺的是大块瓷砖,干净透亮,像镜子一样,那砖面上的纹理若似水里的波浪,叫人抬起的脚不敢往下放。“老婆子,这脚一踏下去,不就要漂洋过海了?”媳妇也忍不住说:“爹真逗。”再看墙壁,洁白光滑。一面墙上挂着四张地图,有世界的,中国的,省的和地区的。另一面墙上贴着好大一块玻璃镜,能把整个身子全照进去。老婆子说:“这叫形象镜,在他们公司上班是要讲形象的,出门前,他们都要对着镜子照一照,到了公司,进门还要照,你也照一照吧。”老万想,还有那多讲究?他对着镜子照一下,天啦,这形象与这房太不相称了,格格不入。再看正屋里有一个平板大彩电和真皮沙发椅,那长的能当床睡。老万试着坐一下,呀!差点把人弹起来。在那一头被一道木雕花纹的隔断墙隔成四四方方一小间,里面摆有桌椅,都是红木的。老万问:“这就是堂屋?”“不,这叫厅,一大一小,小的叫餐厅。”儿子回答说。老万抬头看房顶,和老家那石灰糊的天花板可绝然不同,它可不是平板,而是一层一层的,四周装着各式各样各种色彩大小不等的灯,中间吊着一个大灯组。墙上一排开关,一个个开关试着按,会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一会儿亮亮堂堂,一会儿灰蒙蒙,如同腾云驾雾。老万说:“儿呀,你这哪是织女下凡啦,明明是牛郎升天啦!玉皇大帝该住啥样的房?”“那这比作天宫,明儿有空带你去看你孙子的外公婆住的,离这儿不远,在一个小区,只是他们在别墅群。那比这‘天宫’还高级,那该叫什么宫?”“天空的宫叫‘天宫’,那再上一层就是太空,那宫该叫‘太宫’吧。”逗得一屋人都笑了。然后又逐一看了厨房、卫生间和四个室以及储藏间,每个室都有电视、电脑、和空调,小孙子的书房和床铺占一个室,儿子的家庭工作间占一个室,给爹娘住一个室,小两口住一个室。停停当当,舒舒服服。“这城里人是享福!”老万这样想。他说:“儿子媳妇呀,爹娘得感谢你们,托你们的福,也来韵韵这天堂的味儿。”儿子说:“爹,不能这样说,其实,都是你们的功劳,没有你们哪有我们啦!”媳妇也接着说:“没有你们老一辈当年的艰辛养育,哪有我们的今天啦!”老万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对景秀说:“听听,俺们的儿子媳妇多懂事,多明理,多开朗,多孝顺!”景秀也说:“就是么。”

婆婆做饭,吃了晚饭,一起出门转了转,回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好好洗了个澡。水龙头里的水,想要热的有热的,想要凉的有凉的,想要温的有温的,想要烫的有烫的。头顶上还有四个大灯,像火炉一样,暖烘烘的,可舒服。都洗好了就入室睡觉了。老万夫妇坐在宽大柔软且有弹性的床上,老万说:“今儿个住在‘天宫’里,让我们也好好韵韵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寻欢时的仙人趣味儿,你看这床多配合。”“真是老马不死旧形在,”景秀轻轻地捅了他一锤,“还是那样老臊包儿。”“在你面前臊包儿,在别人面前我可正经呢!”说着一起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一大早都起来了,儿子说:“今天正好星期天,吃过早饭,带爹去理个发,再到商场买套衣服,你穿的衣服太厚,在这里用不上。然后我们一大家子和小杰的外公婆一起到妹子家去。妹子落了月,家里又出了这档子事,都还没有去看的。明天都过去,娘就留在那边。”吃过早饭,如此办理,老万理了个发,索性染了个发,换了套装,甩掉了硕大的旧棉帽和肥厚的重棉鞋,换上了锃亮的南方式的皮暖鞋。老邓夫妇也过来了,一见面就惊喜地说:“哇,面貌一新,气宇轩昂,这里有句俗话:佛靠扛,人靠妆。按我们老家的说法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年轻了,帅气了,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小伙,是不是?我的亲家母?”“还别说,别看我现在老态龙钟,年轻时容貌不比我儿子差,不然你亲家母能披荆斩棘闯过龙潭虎穴排除一切干扰义无反顾地********追着我?那是后话,待有时间给你们慢慢道来。”老万自豪起来。“爹不老,这一收拾,年轻了,还棒,还帅。”小菊急忙接上。赵丽萍唬了一下小菊说:“傻丫头,哪有媳妇这样夸公公的?”“那有啥?就是么。”小菊不服气地说。赵丽萍又转向老万说:“看,我们的老亲家炮儿起来了,她追你?倒着说的吧?”她又拍着景秀的肩膀逗着说,“是不是?”景秀抿着嘴笑。老万又跟上一句:“你看,她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害羞呢。”

七个人两辆车,今天自驾,朝着另一个亲家家的方向前进。如果不堵车,大约四到五十分钟的车程,结果用了近两个小时才爬到目的地。老万虽然看女心切,心里焦急,但堵车对他来说已不感觉新奇。车子开到公安局生活区,杨桂香早在门口等候。车子过门岗取出进门卡,进得院内找车位停下。老万又看了个稀奇,拦车的杠子本来是横着的,可卡一抽,杠子自己竖起来了,没有人啦?他没问,这就是自动化吧。嗯,记得窦师傅说过什么智能装置,这莫不就是智能?杨桂香把一行人引到一栋楼房中间的一个门,门上写着“二单元”,说是在三楼,伸着右臂请大家上楼。老万一看,不是电梯,再抬头一看,楼房好矮呀,数一数只有七层高,从外观看,楼房不新,很一般。上得三楼,进门一看,宽也倒宽,就是没有儿子的那么亮堂,墙上也挂着几张地图,也有大镜子,可顶上没有那么漂亮,那么耀眼,总之,没有儿子的房子看着过瘾。他心想:这么大的官住的房子还没有百姓的好。一路上看到那么多高楼大厦,都是哪些人在住?一个为人民除暴安良的公安局局长竟住这样的房子?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问了一句:“弟妹,就这房子,没别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觉得太唐突。“是的,这还是原来单位建的老式房,开始是分的,后来搞房改就买下了。儿子结婚前一年,我跟老管提出过是不是搞按揭再买一套房子给儿子结婚作新房,可老管说:‘我们人口又不多,买那么多房子不是闲着,这房子也蛮宽敞,住着不是挺好的吗?房子不在档次高低,只要家庭和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住什么样的房子都是幸福的,再说,搞按揭利息也不得了。’就这样以后再也没提买房的事。结婚前,只是把屋內简单装修了一下,把新房装饰了一下。你姑娘人不错,蛮支持我们的意见和作法。我还得感谢你们夫妇养育了这样一个懂事、明理、勤奋、节俭、孝顺的好女儿。”“过奖了,都是你们教育得好。”景秀插着说了句,“亲家和女婿都不在家,这可辛苦你了。”“不是吗?我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昏头转向。媳妇落月,本该请保姆的,可老管说请外人不放心,家庭因保姆而出事的案例太多,不得不防。我们生儿子的时候就是请自家亲戚来照顾的。儿子长大上学了,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学校寄宿,星期天接回来。放了寒暑假,只好把他送回老家交给奶奶或姥姥。现在他们爷俩都在纪委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要上班,没办法不得不跟邓总商量,请亲家母过来。也好,坏事变成好事,要不是这,亲家公恐怕还来不了嘞,牛郎织女只隔一道河,你们却隔的是千山万水呀。”老万说:“昨晚听儿子说了,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怎么会嘞?早就听说亲家公是正派人物,是好人,好人咋还会受冤枉气呢?这国家不是撕了被面拽棉絮---乱(烂)套了吗?”“不能这样说,”亲家母纠正说,“国家没乱套,国家是讲政策、讲纪律、讲法律的,乱套的是那些违纪、违法、犯罪分子和一些卑鄙小人。******就是要惩治那些腐败分子,不惩治腐败,国家才真的要乱套呢。被小人陷害也是有的,但相信党和国家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大家对此都表示同情和不解,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叙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就去吃饭,饭还是安排在酒店里。这顿饭可没有那顿奢华。饭后,老邓提出要走,杨桂香再三挽留,还眼泪把洒,说:“好不容易相聚一次,家常话还没叙完呢,你们就这样匆匆走了,我好难受。”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坚持着要走,只好留下。

下午,景秀在家照顾闺女,其他人都被杨桂香带着出去转转。转来转去,那些街道、马路、楼房、商铺都大同小异,老万已不觉新奇。公园里的树木、假山、怪石对老万来说也不算新鲜,倒是有些事让老万觉得稀罕。他们来到海洋世界,一进门,阴森森的真像一头扎入了海底。往里走,是深蓝色的海水。人就像身上带着分水宝,把水分开一条道,在海底里行走,两边和头顶都是水,水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和植物。诸如鱼、龟、海马、海猪、海贝、珊瑚等等,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无法一一说清,只可笼统地说是种类繁多、千姿百态、变化多端、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就连植物也是争奇斗艳,叫人目不暇给,看得人眼花缭乱。特别是那筛盘大的老鳖向着你游来,似乎是向你扑过来,你会刹时神经紧张,甚至吓得要倒退几步。据讲解员讲,这水和生物都是从海里弄来的。真了不起,了不起呀!这真是孙悟空见观音---真神。老万这样感叹着。

从海洋馆出来,天已不早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广场,那里聚集好多人。跳舞的、打拳的、打羽毛球的、杂耍的、拉弦唱歌的等等,五花八门,各尽其技。唯有一项活动倒吸引住老万,在广场的一侧搭有台子,台子的幕布上方挂了一幅红布横标语,上面写着“赈灾捐献文艺义演会”,两边挂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四面亲朋均奉诚挚爱心赈灾区

下联是:八方同胞都献真金白银救难民

就这幅对联却引起老万的兴趣,说:“这对联编的不错,但有美中不足之处,一、‘真金’与‘诚挚’不对称,二、‘难民’从词义上讲还是可以相对的,但从意义上讲总觉得有点不妥。”“嘿,没看出来,万兄肚里很有点墨水呀!”杨桂香伸起了大拇指。“伯母,你不知道吧,在老家人称他是老学究呢。”万辉说。“都过奖了,其实我肚里没多少水,和你们相比是戴着斗笠亲嘴---差远了。”“差多远?”“孙悟空的一跟头---十万八千里。”赵丽萍也来劲了,打趣说:“两个斗笠沿加起来最多两尺,哪有那么远啦?”“我只上了个初中,还是南郭先生吹竽---滥竽充数的大队小学戴帽的初中班。那时正普及中学教育,大队办初中,公社办高中,大点的大队还开高中班。时间不久搞整顿又撤了。你们---我的亲家公亲家母都是本科呀,硕呀,博的,都是飞机上的暖瓶---高水平(瓶),一个个都是被窝里洒香水---能文(闻)能武(捂),所以,我在你们面前摆谱,那才真叫班门弄斧。老邓一听确实来了兴趣,也开了腔:“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万兄确实不简单,你肚里怎么就装那么多歇后语呢?”“其实也没那么多现成的,主要是靠灵感,需用时,就煎饼摊上卖煎饼---现做呀”这回又都忍不住笑了。老邓又问:“依老兄看对联的那两处怎么改得好?”“那我就献丑了,依我的拙见,把‘金’换成‘实’,或‘切’字,至于‘难民’,可以把‘难’换成‘灾’或者‘黎’,也可以不动。”台下面有两个人抱着捐献箱在人林里穿来穿去,所到之处,人们都纷纷向箱里丢钱,老邓带头这一行人个个都丢了钱。

天晚了,该回去了。走到一个巷子里,又碰到一起搞捐献活动的。有人在场地上玩手劈砖、吞刀、骑独轮车等老套杂技。一个小姑娘端着一个蔑篓子在人群里穿梭,像说唱词一样鼓动着人们献钱,也说是救灾。可看热闹的人多,丢钱的人少,老万有所不解。他刚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掏钱,却被杨桂香阻止了,“走,快走。”这回老万可就被子捂着头---蒙了,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回到了家。到了家杨桂香才告诉他,广场那捐献是政府组织的,可以捐。这边的是私人卖艺的,不可信,不能捐。她说:“当下仅捐献这一项就名目繁多、鱼龙混杂,有政府组织的,有慈善机构组织的,有大型单位组织的,也有私人卖艺的,利用人们的爱心、善心而行骗的,叫人难辨难分,有人就浑水摸鱼,从中获利。所以,不能一见到捐献就掏钱。不过,是真是假明眼人能一眼望穿。”“还有骗子?”老万诧异地问道。“有,人上一百,各种各色,骗子、小偷、劫匪到处都有,只不过城里人口集中,这类人显得多一些。所以呀,在城里走路、办事得谨慎些。”“看来我乡下人还是老老实实呆家得了“老万愤愤地说“也没有那么严重,第一,国家有法律,现在是依法治国,依法治安。第二,人人都要学会自我防范。让犯罪分子无缝可钻。等老管回来,有机会他给你讲防骗防盗的招儿,还编的有防骗防盗歌嘞。你这个老学究哇,保险一学就会,说不定还能当宣传员呢。”

吃过晚饭,景秀留在这里,其他人返回,正赶上堵车高峰,车灯都亮了。又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车又停下了,恰好被挡在路口等候绿灯亮。趁这个机会,老万头伸出窗外极目四下张望,哎呀,这景比白天还好看,不由诗兴大发,随口咏了起来:

堵车好看,美丽壮观,

此情此景,若当年龙灯再现。

长龙摆阵,一步一停,

此情此景,似田野蜗牛爬行。

一处四线,堵车千万,

此情此景,如宫灯悬挂天间。。

美丽壮观,实在好看,

此情此景,正展示美好前景无限。

绿灯亮了,车动了,一路上老万不断说叫走慢点,他要看夜景。这夜晚的城市又是一番景象:马路上的路灯杆像戴着“矿井帽”的卫兵一条线地严肃地矗立在马路两旁,接受首长的检阅,“矿井帽”下的探路灯发出耀眼的光芒;视野所到之处是闪烁着奇光异彩的灯海,仿佛天上撒下专门来装饰这座城市夜空的群星,那最高楼顶上的灯光若隐若现酷似还留在天上的星;临街楼面都是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绚丽多彩、闪烁不定的跑马灯式的装饰灯,加上川流不息的跑车灯,那景真是美不胜收,真所谓泰山顶上观日出---风光看不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儿子家,当晚无事。

翌日,正好是双休的第二天。每个双休爸爸妈妈总得有一人带着儿子完成一天的野游,这是雷打不脱的惯例。爸妈都是单休,所以他们轮流值班地也要保证有人陪着儿子双休。多好的机会,老万可陪着孙子一起出外观光了。万辉对儿子说:“你今天当向导,领着爷爷我们一起去逛新城好不好?”“好!”小杰高兴极了。万辉说街上停车难,今天不开车,搭搭车,走走路。

他们出了小区门向左拐,沿着人行道漫步走着,一出门老万就开始赏风景了。好宽的街道,中间有桥墩,上面是车道。桥墩的两边各有三条跑车道,跑车道外边是非机动车道,再外边是铺着彩色砖块的宽绰的人行道,再外边就是各式各样的楼房了。楼房下面就是五花八门的商铺。他倒是没兴趣进去,只是一股劲地朝前走。他抬起头看两边的楼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的流动着的斗大的红字,给他印象最深没齿难忘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国梦”、“奉献精神”、“XX市精神”,还有“XX市每天不一样”等的宣传口号。他心想:这些都是精髓,是航标,是指路灯,是奋斗目标。中国人都应该时刻牢记,还要身体力行。这些来往穿梭的人们,不知是不是都把它当回事。总有一天有机会,我得考考我的那些孩儿们。

“哎呀,火车跑到天上去了!”老万突然惊叫起来。小杰哈哈笑起来说:“那不是火车,是轻轨。”原来中间墩子上的车道是轻轨道。“走,让爷爷去体验下轻轨。”万辉说。向前走了约500米左右,到了轻轨站。上了两道楼梯,走过一道长廊,进到售票厅。万辉问:“爹有没有老年证?有老年证坐轻轨可以免票,这是国家对老年人的关照。”“没有办,听说县城里老年人都办了证,坐公交不要钱。农村没有办,就是办了也没有用,在哪儿坐公交哇?”“不光坐车,旅游点上还可免门票,明儿问下能不能在这儿办一个。”万辉说。他们用买的牌牌儿在指定的位置按一下,拦门杠开了,人进去随着人流到得候车处。一会儿,车来了,老万一看,跟他来时坐的火车一模样,只是没有那高,也没那长。车停了,门一开,下车的人出来后,外面的人蜂拥而入,开始纷纷地抢座位。他们没抢着,就在中间站着。这时有一位姑娘起来给老万让了个位,老万千恩万谢。

不知过了多少个站,他们下车了,又用牌牌儿开了拦门杠。出了这站,又乘扶手电梯下到底层。老万问这是到哪儿,万辉说转地铁。老万又问什么叫地铁,小杰说还是这样的车在地底下跑。老万又觉得新奇,说“这车还有孙悟空的本事,能上天入地呢!”他们用同样的方式坐上了地铁。在地铁里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只能看到灯光。到站下了车,还是同样的方式出了门,乘扶手电梯上到地面出了站。小杰问爸爸到哪去,万辉说去看看新建工业园。“那我们坐公汽?”小杰问。“不,公汽太挤,打的去。”万辉说。

他们拦了辆的士坐上,老万坐在副驾上。走了一会儿,车开始上坡,像转圈一样,车子似乎斜着身子跑,跑过一个弧形道,又上到另一个弧形道,把人都转迷了,最终转到一条好宽的正道上。一看,正道两边好多条半圆形的跑道都与这正道紧紧相连,像羊角,不,又像螃蟹脚四下伸开,真好看,真气派、真壮观。老万忍不住又发问了:“这里怎么那么多羊角路?”师傅说是集中在这里上下三环线的弧形道。“什么叫三环线呀?”老万又问。“环线就是围着城中心转一圈,从内往外第一圈叫一环线,还有二环,这是第三圈,叫三环。这三环内外原在城外,是市郊,农田,菜地,还有荒坡。没几年,高楼像雨后春笋样突突冒起,各条马路就像设计师画地图那样快速地延伸,眨眼功夫,这里就成了繁华的市区。车子走在原来荒坡处,只稍微有爬坡的感觉,素未来过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儿曾经是荒坡。现在又开始建设四环线,再过两年,是个啥样?说不来,反正是这城市还要大,这园儿那园儿的,这项目那项目的将会像天上的星星遍布全市。”师傅兴奋地介绍着。“那像这样的羊角路不到处都是?要坐在飞机上才好看呢,设计师真是不简单啦!看来,这城市变化的步伐走路就赶不上啰!”老万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跑了一阵,又是弧形道下了三环线,驶向工业园。到了工业园,师傅叫下车,万辉说工业园大得很,地走半天都看不完,请师傅开着车慢慢走。这工业园也是纵横交错的马路,马路两边是一处处宽大的独立院落,每个院落临路面都有漂亮别致的大门,式样千差万别,上面横幅一般都是每个公司的名称,门两边挂着各种标牌,如什么什么党支部委员会、什么什么工会委员会、什么什么公司管理委员会,等等。一进工业园,首先看到的是“XX市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招商局)”的大幅标牌,那是一座十分漂亮的高楼。往前走依次是“XX市华龙科技有限公司”、“XX果品有限公司”、“XX市XX油脂加工有限公司”、“XX市粮食加工有限公司”,诸如农产品加工、化工、纺织、建材、冶金、机械、制鞋、、生物、科技、电子商务、新能源等等产业举不胜举,看不完也记不住。再往前走,是庞大的汽车城,其中分某某牌汽车制造有限公司,一种牌一个厂,厂院里停着一排排崭新的汽车。还有汽车配件有限公司。还往前走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大工厂,大门两边各有一个穿军服持枪的门岗,门外没标明是什么厂。太大了,要想经纬都走到,恐怕开着车也得半天走。“这哪里是工业区呀,简直又是一座城,这才是城市,大城市!怪不得到处滚动着的红色大字标语中写着‘XX市一天一个样’真不假,这才叫日新月异。”老万惊叹着。

出了工业园,万辉叫的士走了,他们又开始步行了。小杰吵着饿了,说要吃肯德基。他们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家肯德基店,站了半天队,买了三份。老万看看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油炸的,说是什么薯条、鸡堡、鸡翅、虾卷之类的,还有咖啡、牛奶、牛肉粥等。老万心想,这不都是垃圾食品吗?可小杰吃得特别香。管它呢,肚子饿了什么都吃得进,只要不是毒药。一小碗粥老万也不品什么味儿了,两口就把它喝完了。吃完喝完,反正老万没吃饱,也算了。不怎么好吃,可还那么昂贵,老万吃着心疼着,尽管不是他掏钱。都吃完后,万辉说:“爹不是喜欢看稀奇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碰到什么稀奇事。”“行,我倒要看看咋个稀奇法。”

他们走了好一阵,拐进另一个街道,街道口上放上几个很大的石圆球,不让车进去,说是步行街。沿着街道往前走,只见街道不怎么宽,却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商铺里卖的多是些化妆品、金银玉石类的饰品、稀奇古怪的叫不出名堂的小玩意等等,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走着走着,似乎听到拉弦的音乐声,这对老万可有吸引力。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走了大约里把路,向左拐进另一个街道。这个街道全是小吃店,名曰“小吃一条街”。老万无心浏览,只找琴声的发源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原来就在一个小吃店。进得店一看,这哪是小吃店啦,简直是个大吃店,偌大的房间摆满了餐桌,足有几十桌,餐桌上都占满了人。一个个餐桌上火锅里冒出的五味齐全的浓烟蒸腾而上,加上香烟的吹烟,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人若同在天上云雾间。说话声、嬉闹声,加上二胡、板胡、京胡、大弦、三弦,曲剧、豫剧、京剧、越调、楚剧、粤剧、革命歌曲、打鼓说书、和拼命嚎叫的现代流行歌曲等等各献其技,各显其能的喧闹声震耳欲聋,真可谓是一片别样繁华的世界。

他们往门口一站,一位女服务员就迎上来领着找到一个刚走人的餐桌,又来人急忙收拾后摊上塑料桌布,又每人倒上一杯茶水,然后拿出点菜单递给万辉。老万一见,急忙摆手,说不吃,只坐坐。那服务员的脸立马晴转阴,收起了满面春风的笑容,把手一摊,意思请出。万辉赶紧扭转局势,说:“把单给我,点菜。”服务员的脸霎时又晴了,笑容可掬地说:“这位大叔真会开玩笑。”

刚坐定,大约四五十岁的一男一女就来到桌前,那女的二话不说,两手从背后搭在老万肩上,开口唱起来:

哭啼啼将官人怀中抱搂,把为妻屈情事细听来由。

你不该听信那法海禽兽,劝为妻饮雄黄将恩作仇。

万辉把手一挥说:“不唱了,要吃饭。”可老万不高兴了,因为他听唱的是曲剧《哭阳调》,那声、韵都足,够调,满动人。大弦拉得也不错,他想继续听下去,便叫接着唱。

自从你舍为妻暗暗出走,哪一夜不等你到月上高楼。

对明月思官人空帷独守,女流辈不由得我愁上加愁。

一愁你出门外遭贼毒手,二愁咱夫妻们恩爱难丢。

三愁你茶和饭未必可口,四愁你衣服烂无人补修。

为救你盗灵芝昆仑山走,偶遇着老法海作下对头。

水漫上金山寺把你来救,只杀得数十合分不出谁胜谁负。

眼见得许官人即被救出,怎奈何那老妖施展妖术。

忽然间妻腹痛难以忍受,老法海笑哈哈火上加油。

若非是小青儿舍命相救,怕只怕妻有命也难以保留。

许官人手拍胸你思前想后,谁的是谁的非我的官人啦,

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在上头哇!

那女人唱着唱着两手伸向前面作抱状,似乎真的像在戏台上唱戏那样,把“许官人”“怀中抱搂”。万辉看不下去了,叫一声“爹”,使了个眼色。老万只顾闭目聆听、和韵其味,根本没注意那女人的动作,听得万辉一声叫,又看到眼色,方才醒悟,赶忙起身。于那女人四目相对,一时似乎都觉尴尬。不过老万总觉得这女人唱得真好,虽然戏词儿与原本不全相同,但出入不大,大同小异,唱戏么,就是唱着编着。

万辉掏出三张10元钞票递给那男人,示意叫他们走,可那男人不伸手接,说:“看着大侄子天平饱满,人俊个帅,气宇轩昂,一定是才高八斗,金玉满堂,今儿个怎么开起这种玩笑来了?就凭你老婶子唱得舌干口渴,也不至于只给这点儿,何况还唱得那么动情。”老万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娱乐的,而是卖唱的,她的动情,双手要搂的不是人,而是票子,为的是多楼点票子。万辉喊服务员上菜,服务员看到这局面,灵机一动说:“还没好,请等一会儿。”万辉说:“烦人。”老万却想:终究要钱,菜又没好,索性再唱两曲。为了缓和气氛,老万先拉起家常,说:“别误会,真的是开玩笑。听老弟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是的,我们是河南人。”“这就对了,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省,但临近,都是北方人,那我们算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不?”老万拉拉凳子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那男的示意女的先坐下,他取下背上的大袋子后也坐下。老万看到袋子里有好几种乐器,有板胡,有二胡,还有京胡,吃惊地问:“你都会?能唱几种戏?”“都凑合,京剧、豫剧、梆子都敢唱。”“了不起呀!”“什么了不起呀,就是要饭,没有两手,难要哇。”“那请来一段豫剧行吗?”“行。”那人取出板胡。老万说“我试下行么”“你也会?”“试试么。”老万接过板胡,上下看一看,做好势子,拉两弓,定定弦,说:“来段杨六郎大表,二八板,我拉你唱。”那人清清嗓子,唱起来:

八王爷呀!

不提起过往事倒却还好,提起了过往事我心如火烧。

俺杨家世世代代抗北辽,一个个忠心耿耿把国保。

我的父兵困在两狼山上,无救兵碰李陵碑誓死也要把国报。

我大哥枪挑辽将十八整,竭尽力倒马下惨遭践蹈。

我二哥替八王爷刀下丧生,我三哥万马踏尸首无了。

我四哥流落番邦未忘报国,我五哥被逼得削发为道。

我七弟马踏万军雁门求救,被潘贼万箭穿心在芭蕉。

我的母年高迈屡屡出征,女眷们哪一个没披过战袍?

一个个战场上出生入死,一个个又都是命殒战壕。

为保朝俺杨家殚精竭虑万万没想到六郎儿我到如今只落得个三关招讨。

八王爷手扪胸细细思量,万岁爷如此做是为哪招?

一片掌声,不知是为唱而鼓,还是为拉而击,也许二者兼有之。

菜上来了,二人说要走,老万强留,二人千恩万谢,把东西放进桌下,相互谦让着坐下。老万特地要来一瓶酒,开始互相请酒了。一边喝酒一边唠起了家常。老万问几十岁了怎么还跑到南方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女人说:“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该这辈子受。还记得《卷席筒》里有句词儿‘张苍娃我家住在登封小县’俺家就在登封县的一个小山村。”没等女人说完,男人抢过话头说“老兄人真好,敢问贵姓,怎么也到南方来?”“免贵,姓万。我有一儿一女,大学毕业后都在这城里工作。”老万指着万辉说,“这就是我儿子,在一个大公司当工程师,这是我孙子。”“哎呀!”那男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才真叫无巧不成书,怎么就会这么巧?老兄,老弟也姓万,咱们是一家人啦!可惜,老弟命不如你。你是上辈子聚福,这辈子享啊!”老万问起缘由,那人悲切地讲起来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俩也是一对棒打不开的爱玩的鸳鸯鸟,打小就爱好音乐,喜欢唱歌。上小学时就开始学习拉弦。他们都参加过宣传队,就是在宣传队里结识的。河南人爱唱豫剧、曲剧,也唱梆子、京剧,那时多唱的是“样板戏”。

命运捉弄他们,使他们不能顺利结成伉俪,经历千难万险,最后在贵人的帮助下终成眷属。他们曾和村里人组合过戏班,到处游唱。后来年轻人大都出外打工,戏班不得不散了。他们育有一子,如今已有二十多岁。如果儿子接上媳妇,再有孙子,那这俩老不该享受天伦之乐?然而并非天随人愿,命运继续捉弄着他们。

谁知道,他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小不爱学习,逼着上学,偷着逃学,家长无法,老师无奈。长大一点儿,便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后来小集镇上有了网吧,几乎天天跑上好几里路到集镇泡在网吧里。没钱了就回去要,不给,就使气,甚至翻箱倒柜地找,后来就偷,或者公开拿东西出去贱卖。大道理小道理不知讲过多少次,软的硬的办法不知使过几多回,都无济于事。再后来,家里没钱给了,他也很少回家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也无法找。有一回,两个警察把他送回家,说他在外面偷人家,家长好好管教,再犯了就要送少管所。他们想把他送到学校去,可他死活不去,没办法,就似劝似逼地带他下地干活。好了一段日子。不久,又旧病复发,趁其不备又跑出去了,这回杳无音讯。夫妇俩四处寻找,亲戚家,同学家,集镇网吧里等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每每都是无功而返。没招儿了,只好任其自然,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

两年后的一天,突然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叫到派出所去。他们去了一看,儿子一脸乌黑,憔悴难堪,头发蓬乱,胡子老长,衣冠不整,手被上铐。心疼死了,可又恨极了,真叫恨铁不成钢。不管咋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得向派出所的同志保证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苦苦哀求放他一马。可人家说,什么都晚了,他参入赌博,欠下高利贷无法偿还,曾几次持刀抢劫,这次又参入绑架,已构成犯罪,并且已达到负刑事责任的年龄,所以,只能交司法机关处理。“天啦,我们这是咋啦?”

坐了几年牢,爸妈算是不到处找他了,可要不断送吃的,穿的,想千方设百计改善儿子的生活,想温暖他的心,促使他好好改造,改邪归正。终有一天刑满出狱,爸妈欢天喜地。几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弄来给儿子吃,可怎么也见到一丝笑容,听不到半句感恩语和忏悔的话,天天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刚出狱一个多月没叫他下地干活,叫他在家好好休养。以后逐渐地分配他一些活路,可他就是不诚心干。没办法只好托人给他找事干,不好好读书,没知识,能干啥?只能下力。亲戚帮忙在镇上建筑队里找了活,可没干到俩月,人家又不要他了。问他咋回事,他不说。问急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们咋不去干?累死人的。”后来又托人还是在镇上找了个稍微轻松点的活,每月能拿千八块,而他总是不够花,还要俩老贴,问他钱干啥用了,从不实话实说。前年又要钱买了个手机,说是能上网的,回到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玩手机。玩就让他玩嚒,总比在外面惹事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彪形大汉要找他们要账,说他儿子赌博和在夜总会吃******借的钱,久拖不还,本利已达六万多。限期三天,再不还,就剁他一只手。撂下这句话人就走了。也没问个来龙去脉,也不知是那的人。天啦,他们在哪儿去弄五六万啦?不管他吧,又怕真的剁了手。想过报警,只怕是黄鼠狼没打着,倒惹一身臊,弄不好儿子的小命儿还搭上,哭天无路哇。借吧,亲戚们没有一个富的,万般无奈,只好拿房子作抵押贷了款,还编了个理由,不敢说真正的原因。那天老爸陪儿子把钱还给了人家。

怎么办?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老给他补漏子,何时是个头儿?俩老一商量,决定出走,说不定还能磨练一下,唤醒他,也说不定,会继续破罐破摔,那也只好让他自生自灭了。说干就干,他们把田里劳作事都做停当,家里喂的猪、鸡和狗,都不作处理,有意留着。对儿子说:“有人约我们组织戏班出外混混,看能不能弄俩钱回来把房子赎回来。不然,到期不还,银行就要把房卖掉。到时一家人住哪儿?”儿子听了,没表什么态,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夫妇俩最后唱了一曲双簧,老爸绷着脸带训斥味儿地交代这要做那要做,这能做那不能做,这怎么做那怎么做,以后再不要如何如何地叨唠不休。老妈在专注着儿子表情的变化。一看,是时候了,该开腔了她假带怒色地喷斥老伴:“就你能,别人都是猪,你还没看到,咱们的儿子又帅又行,脑子比你还聪明,啥事只要想干,准能干好。不信,打个赌,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强。说不定等我们回来,房子早赎回来,漂亮媳妇也接回家,郎才女貌,我们只管抱孙子呢。”这时,他们注意到了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临出门时,终于听到从儿子嘴里说出的四个“保重身体”。就这样他们一股劲儿南下,到了这座城。

听了这段令人生怜的故事,老万心里沉重,又继续问道:“下来几年了,生意怎么样?”“快三年啦。生意不好做。”那女人回答,“刚来时,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首先是找住处,旅店住不起,租房都贵,结果是两家合伙租了一个一室一厅,轮流做饭,共一个茅厕,叫洗手间。住下后,先是操练,丢时间长了,都生疏了,不过,功底厚,练几下就行了。开始看到别人在街道两边的商铺门前唱,觉得是个门儿,街上那么多商铺,可有赚的。等自己去一试,才知道那不是好吃的果儿,人家根本不把你当人看,你就是个卖唱的,是乞丐。有些仪表堂堂的人,说出的话,吐在河里能闹死鱼,也只能忍气吞声。有的为了赶快把你打发走,给上几毛钱,最多的没超过五块钱。也有极少数人也许是善心,也许也是爱玩人,也许是因为唱得好,听了一曲,还要听一曲,这样出手就大方些,给上十块二十的。转一天下来,人的骨头就要散架,可捞不到一张票。

后来听人说小吃一条街里有专门利用卖唱招徕生意的小吃店,我们走街串巷终于找到这个店。你看,在这店里有多少拿着各种各样家伙的卖唱人转来转去,相互竞争,只要有人进门一落座,就纷纷抢着上前去,不抢不行啦。卖唱的人多了,生意就难做。可店里不怕多,就像你们男人爱开的玩笑说‘****不怕床上腿多’”。说着她压低了声音说:“刚才你们喊上菜,为什么迟迟不上?我们是相互配合的。其实像我们这把年纪的人,男人帅过,女人也靓过,可都过时了,既不年轻,也不妖艳,难上人眼,再不学点招儿,就只等挨饿。再说当年唱戏的时候不照样抱搂过别人?那是戏,不是人。所以刚才就有那么一曲动作,叫老兄受惊了,对不起。”“别介,没啥,都是爱玩人,理解。”老万急忙解释。那人又说:“这个城,像这样的街,这样的店多着嘞,我们也是这儿不行到那儿去,居无定所,到处游唱,看似快乐,实则痛苦,有时候唱着哭调时,真的自己都流出了眼泪。”听着听着,老万还真的热泪盈眶,小杰也在用手擦拭着眼睛,万辉两手撑住额头,巴掌遮着脸。

老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由自主地手伸进兜里,把仅有的两张百元钞票掏出来塞给那男人,说“抱歉,就这么多了。”万辉也掏出两张票递给那女人,说“对不起叔婶儿,刚才无理了”这夫妇说啥儿都不要。老万说:“我们给的不是卖唱的,而是给老乡,老乡见老乡,有难大家帮,对不?若不要,就是看不起老乡。一定得收下。”二人的表情,叫做不知说什么好。正要跪下,马上被老万阻止。

老万又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说:“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等你们回去,很可能你们的房子变样了,儿子也接上媳妇了,罄回去抱孙子了。我有预感。”“老兄真会逗,想逗我们开心的。”“不是逗,是真的,你们听我分析。第一,现在农村差不多的地方都在搞新农村建设,拆老房建新房。你们出来已有两三年,说不定已经起了变化。要分新房,必须有拆的旧房相变通,爸妈不在,你儿子就要做主,他绝不会看到银行把房子卖掉,主意往往是逼出来的,他会想办法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呀。第二,你们临走时出的一招儿很有用,就那一招儿,说不定就能唤醒他。他不是有了微笑吗?不也叫你们保重身体吗?这就是转化的开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教育孩子我虽然没有成功的经验,但有所体会。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以后,一般俩人只有一个孩儿,那就是宝,是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飞了,百般呵护,千般宠爱,横草不拿,直草不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百依百顺。这样,从小就养成了惰性和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习气就会慢慢地膨胀,最终发展到不可驾驭的程度。这时,如果还用老一套的教育方式,或者严肃的多,指责的多,说教的多,规定的多,而启发的少,鼓励的少,放手的少,尊重的少,其结果只能是事倍功半,或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就是哇哇学语的小孩儿,都有了自尊心,你给他笑脸,他也笑,你给他唬脸,他会哭。为什么?因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做家长的就要时刻关注孩子的行为和心理变化,发现他的闪光点,哪怕只有萤火虫那么大一点点,都不能放过。抓住这些闪光点,多做些文章。可以这样说,只有不会教育人的人,没有教育不好的人。《三字经。》里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吗?后来,又沉迷于网游,接触些不三不四的浪荡子,这样他在邪路上越滑越远,以致五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直到碰到南墙上,碰的头破血流,方觉后悔。此时如果引导方法得当,可能会幡然醒悟,改邪归正。否则,就无法预言。记住,家,不是讲理和判别是非的地方,在家里,只有爱。要真挚的爱,要感化,不要宠爱、溺爱。老弟和弟妹回顾一下你们教育孩子的历程,觉得我说的在不在理儿?”“是呀,是呀,老兄真是飞机顶上站的哥儿---高人。说得透哇,我们怎么想不到这些呢?看来,不全怪孩子,还是我们的责任啦!”男人说。“不,其实你们已经想到并做到了,不然,你们不会出最后那一招儿。”

“想着也是,可几年啦,一点音讯也没有,从不打个电话,给他打电话,要么‘无人接听’,要么‘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女人说。“放心,自己儿子的性格该知道。我估计他是想混出个人样来等着你们,世人说‘只有瓜恋子,那有子恋瓜’,父母憋不住,自己就会回去的,到那时,他就给你们一个惊喜。”老万自信地说,“不说这了,好好吃饭,吃完啦,我们来个大合唱,好吗?”

吃完饭,每人要了一杯水,润润嗓子,老万拉板胡,那男人拉京胡,两人一起定好了弦,三人开始合唱《沙家浜》里郭建光的一段唱词:(西皮原板)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花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岂容日寇逞凶狂!

战斗负伤离战场,养伤来在沙家浜。

半月来思念战友(转《二六》)与首长,《流水》也不知转移在何方。

《快板》军民们准备反‘扫荡’,何日里奋臂挥刀斩豺狼?

伤员们日夜盼望身健壮,为的是早早回前方。

自从奔波流离之后,再没有像这样淋漓尽致过,也没像这样激情放纵过,舒畅极了。看来,三人都是一种释放,心底的释放。

兴奋之后,老万说:“我们既是老乡了,那请把电话号码告诉我,以后也好联系。”

“行,你的号码是多少,我打在你手机上就行了。”老万压根儿就没有手机,可又不愿在别人面前掉底子,灵机一动,便说:“我昨天才来到这儿,原来的手机号儿要换,我儿子说明天干脆买个新的,智能的,能上网。这样吧,把你的号儿抄下来,等明儿买了手机上了号儿,我给你打过去。”也好。在儿子面前说了这,也算一语双关了。

就这样,那俩人离开了,万辉付了款,刚准备离座,呼啦一下子,又涌来几泼人,都是卖唱的。老万见势,连忙双手合抱,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有急事要走了。”拉着小杰大步走出店外。今天的太阳真好,正好照在这南北朝向的街道上。不免都仰头看看太阳,不看不打紧,一看,小杰“阿嚏”一个喷嚏,又接连打几个。万辉说:“看看,感冒了吧?回去要打针。”老万一听,带讥讽意味儿地说:“亏你还是大学生,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今天打喷嚏的条件太足了,首先是浓烈的炊烟味儿的强烈刺激,再就是头顶上的太阳在向你微笑,向你招手,你得回应啦,加上小孩皮薄,一经刺激,不打喷嚏才怪呢。不要一打喷嚏就认为是感冒。就是真感冒了,也不要一感冒就打针吃药。人的身体,上天就封就的有自身免疫功能,它能自动地安排身体里的战士去战斗,消灭入侵的敌人,这就可能引起炎症或发烧,不必大惊小怪。如果这时用上抗生素,就若同原子弹丢进日本的广岛,消灭的仅仅是坏人吗?同时还打乱了身体免疫系统的程序,降低免疫功能。我还不是鼻子痒痒想打喷嚏。”

他们朝直走着又向左拐进入另一个街道,就在这拐弯儿处有一堆人。走近一看,地上摊了半米见方的一块布,布上扣着两个小黑碗,还有几颗小黑豆,一个人蹲在那里,摆弄着小碗,豆子左右拨弄,然后,把碗扣着不动,让人猜左手碗下有没有豆子,猜的人下钱,多少自随意,猜对了,除了拿回自己押的钱,押多少,另外再送你多少。每次碗一扣,周围的人纷纷下钱,至少是百元一张,绝大多数人总是赢,只有少数人老是输。老万看着,那人的手拨弄得很慢,明明看着豆子扣在左手碗下,可那些老赢的人非要猜空白,而老输的人硬猜下面有豆子,并且钱码越加越高,想翻本。结果,那人把碗提起来挪个位置,下面什么也没有。这种人总是不服气,一直把兜里的钱输光,还是不服气。老万兜里实在没钱,不然,也要下。看了一会儿,毕竟是聪明人,老万看出了端倪,那人永远不会把碗翻转来让你看。他打心里嘲笑那些想翻本的人。

他们赶紧离开,边走老万便问小杰:“你知道那些总赢的人是什么人吗?”“知道,是媒子,也是打手,还有的是岗哨。”“咦-----,我的孙子真了不起,怎么问啥都知道?”“还是老师教的,老师经常给我们讲防骗防盗的招儿,讲的就有这种故事。”老万想,现在的学校真棒,开拓的知识面儿真广。只是学前班的孩子就懂这么多事。

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位姑娘蹲在路边,两只胳膊肘抵着双膝,俩手蒙着脸,面前摊一块白纸,纸上写着:本人在XX厂打工,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母亲病危,要急速赶回去。可在公交车上,钱包被掏。好心人已资助不少,现买车票只差八元钱,请好心人再与资助,以能尽快赶回见上母亲一面。衷心感谢,终身不忘!老万的同情心也在渐渐淡漠,他不再向荷包伸手,他在想,那“姑娘”为什么一直捂着脸?难道真的只差八元钱?

“怎么这巷子尽出怪事?”老万问。“这里警车来不了,作怪人易防易逃,其实,大街道人行道上偶尔也有。你想看稀奇,还多着呢,还有碰瓷的。”万辉回答。“啥叫碰瓷?”老万问。“这分两种,一种是车碰瓷。就是一辆烂车故意与别的车相擦或向碰,硬说你把他的车撞坏了,张开狮子口问你要钱‘赔偿’,不给,就动武,这些人往往有一帮人。为了舍财免灾,乖乖地拿出钱来。另一种是人碰瓷。就是犯罪团伙拐骗一些人,把他胳膊或腿打断,再糊弄着接上,故意去撞车,‘撞倒了’,所谓‘受害人’的‘亲属’就出现了,扯皮,要钱。你不服气,就到医院作CT,一做,确实断了。这些人只要私了,不要公了。拿钱走人。还有人撞人,你挨到没挨到她(一般是老太婆),她就往地上一趟,说你撞倒了她,扯皮要钱。更有盛者,故意摔倒,做好事的人去搀扶,就赖上人家,说是那人撞倒了她,扯皮,要钱。有的把骗去的人致残致唖,用车拉到街上来往行人多的地方,撂在哪儿躺着,手里拿个钵儿,让过往人丢钱。那些人有负责放哨的,只要有警察来,还没到,这里就有人迅速将废人抬上车,一溜烟开走了。还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招术,听到都叫人胆战心惊。”老万想,这哪是人啦,还有天理吗?这也是城市,大城市!

回到家里,晚上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两个“老乡”,忽然觉得是不是被忽悠了?是不是又一种新招儿,利用我的同情心把我给骗了?不像啊,看着那人够老实的,不像是刁三滑四的人,起码他是河南人是真的吧?幸好没有电话号码给他,不然,后悔就来不及。这真是假作真来真亦假,叫人难解难分。不想了,睡觉。

老万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快睡着。不行,睡不着,側过来,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仍然睡不着。那俩人的影子总在脑海里过来过去,就像翻书本样一页页地翻着。我老万还算得上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今儿个是咋啦?咋就放不下了?总想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想着他们住的出租屋换了没,那怎么住人啦?他们老家的房子会不会被银行变卖?他们的儿子是不是真的转变了?但愿如此。也希望犯过糊涂、做过错事、犯过罪的同胞们能良心发现,幡然醒悟,改邪归正。还希望正在或准备实施犯罪的人能想一想自己的父母或儿女,想想他们的眼神,想想他们的心情,缩手吧。------他,万关财,索性坐起来,把头摇得像不浪鼓儿,所想的问题一个也找不到答案。他是第一次在外面遇到老乡,是什么感觉?说不清楚,与在家天天和老乡在一起有什么不同?也说不上来。反正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尽管原来素不相识。再者,这个老乡,似乎与自己有相同的经历和类似的遭遇。他们本是一对棒打不开的鸳鸯鸟,可为什么不能顺利地结成伉俪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也和我一样也曾是“黑五类”吗?也不好问得,也不能问,这段曾经是被认作“不光彩”的历史,已经从幕前走向幕后,渐渐成为这些人的隐私,有谁愿意别人随便来触碰自己的隐私啊?

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或者是那人的戏演得太真了吧,不管是哪种,谁叫老天爷生给我一个菩萨心肠呢!就是上当,受骗,也认了,不过就是几百块钱吗,吃一堑长一智,掏钱买教训。不管怎样,反正过段时间,我还是要打电话问一问,不能失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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