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拂晓，寂寥的天空中只有启明星分外醒目。一座小镇酣睡在大山的怀抱里，四处静悄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在街边游动过来，溜到拐角的一个货亭前，听听里面没有动静，前面的黑影掏出一把尖刀，插进挡窗板的缝隙中撬了两下没撬动。后面的黑影把他推到一边，从自己腰中抽出一根两尺长的钢撬杠，慢慢插进缝隙……
亭子里，临窗的货架上摆着各种牌子的香烟，整条的、零盒的，堆了一层又一层。货架后的木板床上，睡着方家的祖孙二人，一紧一慢的鼾声此起彼伏。
嘎吱！窗口一声裂响，窗板被掀起一道缝隙。
“谁！”七旬的方爷爷警觉地睁眼喝叫。
一只黑手伸进来，从货架上抓起两条整烟迅速缩了回去……
“什么人！”方爷爷从床上跳下来，冲出亭门大步来到窗口外，只听见前方黑暗中踏踏远去的脚步声。
“爷爷，出了什么事儿？”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只穿着一条小裤头从亭里走出来。
方爷爷一指窗口：“有贼来了。”
孙子：“人呢？”
方爷爷：“跑了。”
孙子：“怎么不追？”
方爷爷：“算了，来不及了。小华，快进屋，别着凉了！”
2、蓝梦网吧是小镇上唯一的网吧，生意自然红火。虽说是佛晓时分，大厅里一排排电脑前依然坐满了网迷。面对一排排闪亮的荧屏，有的瞪着熬红的眼睛，情绪亢奋；有的则实在支撑不住，歪脖垂头地睡在椅子上。坐在门口收款台后的老板李富耷拉着脑袋睡的正香，鼻子风箱似地打着呼噜，嘴角沥沥地淌着口水。满屋里充斥着烟气、霉气、臭气……
哐当！屋门一开，进来两个半大小子。
李富被惊动，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李老板，拿这顶钱行吧？”一个小子把两条烟拍在桌子上。
李富眨着狡黠的小眼：“行呵，四圈、庄虎，你俩神通不小呵，这么快就回来了，说吧，顶多少？”
四圈：“顶六十吧。”
李富：“不行，一条最多顶二十，两条四十块。”
庄虎：“这可是两条好烟哪，那条至少值四、五十快哪！”
李富：“两条就顶四十块，不顶就算了。”
四圈拉拉庄虎：“四十就四十。”
李富笑笑收起烟，往大厅里一指：“去吧，那两台机器还给你们留着呢。”
四圈和庄虎迫不及待地往台位上冲去，随即电脑屏幕的光亮照在两张稚气的娃娃脸上……
3、售货亭前。
方爷爷正拿着锤子、钉子在修理被撬坏的挡窗板。方小华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跑回来，摇着手里的汇款单喊叫：“爷爷，我爸爸妈妈又寄钱来了！”
方爷爷接过单据，语气感慨：“小华呀，你爸妈辛辛苦苦挣点钱，省吃俭用不舍的多花一分钱，攒一点就寄回家来，都是惦着咱们爷俩呵。”
小华：“爷爷，等我长大出去挣了钱，也要给家里寄钱多多的。”
方爷爷：“难得你有这孝心。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有本事出去挣钱。看你爸妈靠苦力挣钱多不容易呀！”
“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当工程师、科学家。”小华拍着书包说：“老师还让我参加省里数学比赛呢。”
方爷爷：“好好。你爸妈寄的钱爷爷给你留着上大学用。咱开的这个小烟摊，虽说发不了财，也能顾住咱爷俩的吃喝了。只是，做个小生意也不得安宁，这不，昨天夜里又叫贼偷走了两条烟，百十块钱又白扔了。”
小华气愤地攥着拳头：“爷爷，再有小偷来偷东西，你早点叫我，看我不狠狠揍他！”
方爷爷收起工具：“往后咱们多留神就是了。”
4、蓝梦网吧里。
四圈和庄虎正全神贯注地沉醉在虚幻的网络里，仿佛超凡脱俗地离开了现实世界，得到极大的满足。
突然，两人面前的荧屏掉网断线，同时呈现待机状态。“咳——！”二人各自懊丧地长叹一声，知道买来的上网时间已经用完，不能玩了。可屁股仍像粘在座位上一样，不愿意离开。
李富走过来：“四圈庄虎，你俩的钱用完了，快腾地方。”
四圈：“李老板，两条烟才玩这么一会儿，太短了！”
庄虎：“是呵，在宽限两个小时吧！”
李富一口拒绝：“不行！一共两条破烟，玩儿了好几个小时够照顾你们啦，还不知足！都要像你俩这样，我这买卖都赔干了。想多玩儿，下次弄两个金戒指来，现在赶快让座，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影响我的生意。”
四圈和庄虎无奈地站起来，悻悻地往门外走。
5、大街上人来人往，四圈和庄虎漫无目标地在路边游荡。
庄虎：“去那儿再弄点钱呢？不然今天就不能上网了。”
四圈：“弄不来钱别说上网，这咕咕叫的肚子还不知咋对付呢。”
庄虎：“四圈，你鬼点子多，想个弄钱的法儿呗。”
四圈：“还有啥屁法儿，只有再偷呗。”
庄虎：“要偷就弄个值钱的大件东西，一出手就能换个千儿八佰，咱钻到网吧里，吃喝拉撒不出门，痛痛快快玩儿它几天几夜！“
四圈突然站住脚，，一把拉住庄虎：“庄虎，这大件怎么样？”
庄虎顺着四圈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家商店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
四圈：“这是电动的，比自行车值钱。一辆买两仟多呢。这又是一辆新车，最少也能换一仟块，还不够咱美美地上它几天几夜网吗？”
庄虎：“咱俩都不会骑这家伙，怎么弄走？”
四圈：“跟自行车一样，也能蹬着走。”
“干！”庄虎和四圈溜到电动车旁，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庄虎弯腰就要动手，四圈猛地捅了他一下，慌忙停手站起。
方小华背着书包走过来，他察觉到了四圈和庄虎的诡异举动，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俩。
四圈：“看什么！再看打瞎你的眼！”
小华走远后，四圈挡在庄虎前面，从背后把撬棍递了过去。
“叭”地一声，庄虎撬开了车锁，飞身跃上。一个在前面蹬，一个在后面推，消失在街前头……
6、方家售烟亭。方爷爷坐在亭里招呼自家生意。
“抓贼呀！抓偷车贼呀！……”喊声从街道一头远远传来。
方爷爷跑出亭子一看，只见两个半大小子推一辆电动车在前面跑，几个大人在后面边喊边追。他认出了这两个叫四圈和庄虎的孩子。
四圈和庄虎见追赶的大人越来越近，只好扔下电动车轻身逃命。可是，追赶的人并没有见车停步，硬是勇追穷寇直到抓住两个盗贼。几个大人围住盗车贼铺天盖地的一阵拳打脚踢，引来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方爷爷挤进人群，看见两个孩子抱着脑袋缩成一堆，在地上躲来躲去。他伸开双臂挡住众人的拳头，求起了情：“算了算了，车子已经追回来了，没丢就行了，看他俩还是个孩子，就饶了他们吧！”
一个男人怒火正旺：“我刚进商店，转眼出来，车就不见了。要不是及时发现追过来，这辆新车就完了。”
另一个女人火气未消：“这偷车贼太可恨了，我都丢过两辆车了。谁家的孩子，大白天就敢撬锁偷车，贼胆也太大了。家里大人是怎么教养的？”
方爷爷：“还教养啥呀！这两个孩子我认识，一个叫庄虎，一个叫四圈，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几年都不照面，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了，整天在街上闲逛。咳，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
男车主：“方老伯，今天要不是看您的面子，我非把他俩……
“说着往地上一指，顿时卡壳瞪眼——
地上哪还有四圈和庄虎的影子I，二人早就趁机跑了。
7、夜晚，天上繁星如缀，地上万家灯火。
四圈和庄虎坐在蓝梦网吧门口的台阶上，面无聊赖、心中空虚。一个仰脸凝视空中的星星，一个低头用尖刀剜脚下的地皮。三三两两的网迷从他们身边进入网吧，屋里传出的电脑声响更撩的他俩心痒难挠。
四圈：“唉！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叫我看，没钱才是万万不能的。”
庄虎把尖刀往地上一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等将来我要发了财，就开个大网吧。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再也不受这个破网吧的老板李富的窝囊气！”
四圈：“庄虎，你爸妈为啥不给你寄钱呢？”
庄虎：“原来还寄。爷爷奶奶一死，爸妈叫我去姥姥家，我才不愿意受他们的管呢。四圈，你爸妈还给你寄钱吗？”
四圈：“寄个屁！别说寄钱了，他们听说我不去上学，整天在街上混，连理都不理我了。”
庄虎：“咱不能在这儿傻坐呀，还得想法弄点钱哪，没有钱吃也吃不上，玩儿又玩儿不成，真难受！”
四圈掂掂手中的撬棍：“要不咱还去方小华爷爷的售货亭弄烟吧？”
庄虎：“咱干过一回了，人家能不防备？”
四圈：“防备啥？他的货摊外面只有一层挡窗板，容易得手呵。”
庄虎：“今天上午多亏了小华爷爷帮咱们，要不然咱俩叫人家揍扁了。再偷他家东西……”
四圈：“你别装好人啦，又不是偷了一家两家了。你不去我自己干，弄来东西没你的份儿呵！”
庄虎：“去去，我也去。反正穷极了，顾不了那么多，走！”
四圈：“现在太早，还要等到后半夜，他们睡熟了，再……”
8、方家售货亭。
又到夜深人静时，四圈和庄虎轻车熟路地溜到亭外窗口下。二人憋着呼吸，清晰地听见里面均匀的鼾声，知道方家爷孙已进入梦乡。
四圈操起撬棍，借着微弱的路灯光，再次将撬棍插进板缝中，猛一用力，“嘭”地一声响！
“什么人！”亭里传来炸雷般的吼声。“呼嗵”有人跳下床。
听到里面如此快速的反应，吓得四圈拉起庄虎抱头鼠窜！
亭里亮起了灯。方爷爷冲出亭门，窗外早已不见贼人的踪影。
小华光着膀子穿着小裤头，提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跟出来，急嚷道：“爷爷，贼呢？”
“又让他跑了，这回他可啥也没偷成。”方爷爷满足地笑了，忽然看见孙子手中的菜刀，吃了一惊：“小华，你拿刀干什么？”
小华：“收拾这些毛贼！”
方爷爷：“拿家伙吓唬吓唬他们可以，万万不敢真动手，一动刀子非出人命不可。”
小华手中的刀在路灯下寒光闪闪……
远处拐角的地方，四圈和庄虎心有余悸地伸头返望售货亭。
四圈：“庄虎，他们认出咱俩了吗？”
庄虎：“很难说，他们这么快追出来，有可能。”
四圈：“这老头子一把年纪，反应还怪利索。”
庄虎：“你看，方小华更狠，连菜刀都拎出来了。”
9、清晨，街道上又热闹起来。
四圈和庄虎像个丢魂鬼似的在胡同里晃悠着。两人折腾了半夜，没弄成一件事儿，又饥又渴、又困又乏。
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陆陆续续从他俩身边擦过。有的啃着面包、有的吃着烧饼、有的嚼着火腿肠，嘻嘻哈哈地往学校赶。
庄虎看着小学生们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不由的食欲大发，他咽了口唾液：“妈的，咱们饿的前心贴后心了，他们吃的怪香，真想把他们的吃食抢过来！”
“对呀！”四圈一下子受到启发，猛一拍庄虎：“对对，咱们抢他们的！”
庄虎愣了：“真抢？”
四圈：“抢他们身上的钱，一群小崽子，谁敢不给！”
庄虎：“小孩儿身上会有多少钱？”
四圈：“管他多少，抢一分算一分。这么多学生，一人一点积少成多。”
“好，说干就干！”庄虎掏出刀，立即堵住了身边一个吃面包的小男孩，一亮尖刀：“快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小男孩吓的面包扔在地上，庄虎从他身上摸出几张零钱塞进自己兜里。
四圈挡住两个小学生，用撬棍敲着其中一人的肩头：“身上有钱吗？都掏出来！”
两个小学生赶紧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一双手捧着三、四元纸币，一双手捧着三、四个硬币，四圈统统收入囊中。
庄虎又截住一个小女孩，刀子一晃：“掏钱！”
小女孩慌忙把自己兜里、书包里的所有钱，零零散散凑了一小堆：“别杀我，我把所有钱都给你。”
四圈又拦住一个正剥鸡蛋皮的小男孩。用撬棍捅捅他的屁股：“该你掏了！”
小男孩吓得快哭了，哆哆嗦嗦地举着剥好的鸡蛋：“我没有钱，只有奶奶煮的鸡蛋，给你吧！”
四圈翻翻小南男孩的口袋、书包，果然不见分文，便夺下鸡蛋一口吞进嘴里：“滚吧！”
二人在胡同里就像设个收费卡一样，对过往的学生挨个抢劫，有的后来者发现前面的情况，便悄悄退回去绕行了。不大会儿功夫，还真搜罗了不少钱，两个人的小兜里都鼓鼓囊囊地撑起来，看看再无后来的学生，高高兴兴揣着战利品跑了。
10、又一条小巷里，四圈和庄虎吃着买来的食物兴高采烈地走过来，二人都是一手拿烧饼、一手拿火腿肠，狼吞虎咽地嚼着。
庄虎情绪高涨：“今天这法真不赖，小学生就是好对付，全都服服帖帖地把钱掏了。”
四圈头脑清醒：“弄来一堆零钱，看着挺多，其实没多少钱。不管咋说，够今天上网了。”
庄虎贪心不足：“小学生身上钱太少，要能截住个装钱多的就好了。”
四圈蠕动的嘴突然静止不动了，盯着前方说道：“你的话灵验了。快看，装钱多的还真来了。”
庄虎也看清对面的来人：“是方小华。”
四圈：“他爷爷开着烟摊，身上肯定装着钱，抢他！”
庄虎底气不足：“他怕是不好对付。”
四圈胆大包天：“咱俩还收拾不了他一个人？动手！”
二人“嗖”地窜到小华面前，一个挥刀，一个使棍，横眉冷对地挡住路径。
急往学校赶的小华毫无防备，看到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你们……干什么？”
四圈：“方小华，把身上的钱全留下，放你过去！”
庄虎：“你敢不掏，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华赤手空拳，知道敌不过“全副武装”的两个劫匪，唯一的办法是司机逃脱，他假装害怕，慢慢把手伸进兜里象往外掏钱，两只眼却瞄准了身边的一条窄胡同。他手里抓出一把瓜子，猛地朝四圈和庄虎脸前一扬，趁两个劫匪闪避的刹那，一头钻进小胡同中。
四圈吼叫：“庄虎，绕到前面去堵他！”
庄虎扭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窄胡同里，四圈跑着和迎面赶来的庄虎会师了，却不见捕捉的目标。
庄虎四下看看：“方小华呢？”
四圈十分泄气：“让这小子给溜了。”
11、傍晚，正是网吧上客的高峰期。蓝梦网吧里，烟笼雾绕、浊气逼人。
四圈和庄虎挤到收费台前，把各自兜里的钱叮叮当当地倒在桌面上。
李富傻了眼：“怎么弄这么一堆零钱？”
四圈：“零钱也是钱哪。”
庄虎：“还不是一样用呵。”
李富皱皱眉头：“快动手整理数呵！”
四圈把纸币叠成一踏儿，庄虎把硬币摞成几摞，李富很快就点清了：“一共五十八块五毛。”
四圈：“李老板，我俩是老客户，算六十吧。”
庄虎：“就占你一块多钱的便宜，还不照顾？”
李富不耐烦了：“好好，算六十，去吧！去吧！”
四圈和庄虎像两只看见母鹿奶水的小鹿，欢蹦着跳到两个电脑屏幕前……
12、清晨，蓝梦网吧门口。
四圈和庄虎依依不舍地走出来。
庄虎：“妈的，真不过瘾，网上正聊得高兴呢，叫人家掐断线，又给轰出来了。”
四圈：“李富这王八蛋真实势利眼，就他妈认钱，太不仁义啦。”
庄虎打着哈欠，望望初升的太阳：“四圈，又到学生们去学校的时间啦，咱还去劫小学生吧，来钱快又不担风险，今天早点去多弄几个。”
四圈：“走，虽说弄不到大钱，总比没有强！”
13、四圈和庄虎刚来到昨天设卡的胡同口，鬼机灵的四圈就看出了问题。他一把拉住心急火燎的庄虎：“庄虎，干不成了，你看，这么多大人跟着。”
庄虎也看清了，每个小学生不是跟着爸爸妈妈，就是跟着爷爷奶奶；他糊涂了：“怎么大人也跟着去学校？”
四圈心里清楚：“这还不明白，准是昨天小孩回家把咱们抢钱的事儿告诉了大人，家长不放心，所以，今天家家小孩都来人护送。”
庄虎急眼了：“小学生抢不成咱就去抢大人，大人身上钱多，干一会顶一回！”
四圈：“抢大人的钱风险大，咱不是自投罗网吗？”
庄虎：“抢不了男人抢女人哪！女人好吓唬，咱一亮家伙，她准吓得尿裤子。前几天我还看见‘四大天王’在大街上公开抢女人的钱包和首饰，一抢一个准儿。”
四圈：“咱那能比得了‘四大天王’呵，人家一伙在镇上多霸道，没人敢惹。”
庄虎：“咱虽然没有‘四大天王’人多，可咱两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吗？”
四圈：“要干，就得摸清那个女人确实有钱，冒一回险还值得。”
庄虎：“只有一个地方，全是出门人，身上肯定装不少钱。”
四圈：“你是说……”
庄虎：“汽车站。”
14、镇汽车站场院里，上车、下车的旅客你来我往，挤来挤去。一辆停在门口开往县城去的中巴车正开门迎客。车主人扯着嗓门招揽生意：“进城了！进城了！往城里去的旅客上车了！”
旁边一条小胡同里，一个衣着鲜亮的三十开外的女人，提着两个大提包，急匆匆地往外赶……
“站住！”霹雳一声吼，四圈和庄虎从屋角跳出来，凶神恶煞地横在女人面前。
女人吓得浑身一软，两个提包扔在地上。
庄虎用尖刀顶住女人的嗓眼：“把钱包拿出来！”
未等女人反应，四圈一把扯断挎在女人身上的细背带，将精致的小坤包抢到手中，喊声庄虎：“快走！”
庄虎收起尖刀，追着四圈的背影跑去。
女人如梦方醒，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叫起来：“抢劫啦——！”
谁也没有注意，胡同口外的路边上站着四个男人，八只眼睛正虎视眈眈盯着胡同里发生的一幕……
15、四圈和庄虎一阵风跑出镇子，沿田间小道来到一棵大树下，见四下无人，才停止脚步松了口气。
四圈拉开小坤包，“啊”地叫了一声，从里面抽出一摞佰元大钞，舔着指尖哗哗数完，兴奋地大叫：“八佰块！”
“噢！”庄虎一把搂住四圈：“发财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
四圈沾沾自喜：“庄虎，把家伙藏起来。正好中午了，咱回镇上找个饭店，放开肚子饱餐一顿，再买点面包、饮料、火腿肠钻进网吧，美美玩它几天几夜！”
庄虎更忘乎所以：“咱有钱了，去镇镇李富那个势利眼，看他还敢不敢撵咱们！”
二人将撬棍和尖刀塞进树下的石缝中，用沙土盖好，又一阵风似地奔向镇里。
16、四圈和庄虎连蹦带跳地刚走进镇口胡同，骤然感觉身边的气氛不对头。往前一看，两个虎背熊腰的恶汉迎面走来。回头一瞅，两个环眼豹头的凶神步步逼近。二人触电似地齐声尖叫：“四大天王！”
来人正是镇上号称“四大天王”的一伙流氓。他们围住四圈和庄虎，四双眼睛冷冰冰地冒着杀气。四圈和庄虎早已吓得浑身筛糠，脊梁骨都瘫架了。
一号“天王”首先发威，“砰”第一拳杵在庄虎的面门上：“你******瞎眼啦，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抢生意，找死呵？”
庄虎鼻头一酸，两股热血刺了出来。
二号“天王”咚的一脚踹在四圈的肚子上：“你他妈吃了豹子胆啦，敢在这一亩三分地夺我们哥们的饭碗！“
四圈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三号“天王”也不示弱，“嘭”地一拳砸在庄虎的天灵盖上：“今天，你这钱包抢的挺顺手呵，发财了吧！”
庄虎“哇”地嚎起来。
四号“天王”更歹毒，飞起一脚，正踢在四圈的裆上：“把抢的钱交出来！”
四圈两手兜住自己的“命根子”直蹦高，保命要紧。他哆哆嗦嗦掏出小坤包往地上一扔：“都给你们。”
趁身边的“天王”弯腰拾包的机会，四圈突然起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胡同……
四圈的逃走让“四大天王”把火力都集中到庄虎身上，八只手象八只钢爪死死抓住庄虎，八只脚象八只铁锤对庄虎一阵乱砸。重创之下的庄虎突然爆出一股野性，抡起双臂作困兽之斗。这一反抗更激怒了“四大天王”，四条壮汉像争食的恶狗，暴风雨似的一阵疯狂殴打。
扑嗵！庄虎一头重重地跄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住手！”一号“天王”止住同伙：“算了，给他点颜色看看就行了，别他妈弄出人命，钱包呢？”
另一个“天王”递过小坤包：“都在里面。”
一号“天王”接过坤包：“咱们走。”
四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方爷爷骑着一辆装着烟箱的破三轮从胡同进来，老远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他骑到跟前，吓得不轻，从伤者血肉模糊的脸认出了这个孩子。他边摇边叫：“庄虎！庄虎！”
见孩子毫无反应，老汉用手背在庄虎的鼻子下试了试，一息尚存！他敢紧把庄虎抱到三轮车上，跃身上座，用足力气吱吱呀呀地蹬起来……
17、镇卫生院急救室。
几名医生正在对躺在手术台上的庄虎检查治疗。一位男医生摘下听诊器走到门口对方爷爷说：“放心吧，孩子都是些皮肉伤，又惊又吓才昏迷的，一会儿就醒了。怎么叫人打成这样？”
方爷爷：“我也不知道，我在路上发现他就赶紧拉过来。这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身边没啥亲人，你们给他治疗吧，我付医药费。我得先去派出所报个案，很快就回来。”
18、卫生院病房里。
庄虎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只有额头上贴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纱布，他睁着眼完全清醒过来了，望着四周环境暗自纳闷儿：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庄虎！”四圈的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
“四圈！”见了好朋友，庄虎来了精神，忽地坐起来问道：“我怎么在医院？谁送我来的？”
“不知道，肯定是遇上好人啦。”四圈说：“伤的咋样？”
庄虎摇摇脑袋，转转脖子：“好像没事儿。”
“听说你被打昏了，把我吓坏了！没事儿就好。”四圈压低声音：“我急忙跑来是告诉你，小华爷爷肯定知道了咱俩偷烟的事儿。刚才我看见他在派出所门口跟警察说话，会不会正报案呢？”
“有可能。”庄虎说：“咱们到他烟亭去过两次，八成让他发现了。”
四圈无意中望窗外扫了一眼，正巧看见方爷爷领着两名警察走进院大门。他呀一声的叫起来：“庄虎你看，小华爷爷带警察来了！准是来抓咱的。我得走了！“
“等等我！”庄虎“腾”地跳下床，蹬上鞋子，拉住四圈：“走后门。”
一名护士领着方爷爷和两名警察走进病房，床上已空空无人。
方爷爷：“人呢？”
女护士一头雾水：“刚才还在这儿……”
19、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蓝梦网吧门口，四圈和庄虎依墙而坐，一天来的经历真是由喜而悲、大起大落。
庄虎心怀怨恨：“妈的，今天上午咱抢了那么多钱，结果全便宜了“四大天王”不说，又白白挨了顿揍，窝火！”
四圈：“他们人多势大、横行霸道，咱又斗不过人家。”
庄虎：“偷又偷不来，抢又不敢抢。身上没有一分钱，上不成网，今天晚上咋过？”
四圈：“天无绝人之路，再想办法！”四圈说着“腾”地跳起来，一指前面路口：“你看，刚才谁过去了？”
庄虎：“谁？”
四圈：“方小华。”
庄虎：“你还想打他的主意？！”
四圈：“对，听说前几天他爸妈从外地刚寄回了钱，他爷爷卖烟天天能收钱，他身上空不了，抢他没错！”
庄虎：“大街上人多，，你不怕再叫‘四大天王’看见？”
四圈：“现在不能干，等方小华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出来，天已大黑，在他回家的路上动手，抢完就走，不会有人发现。”
庄虎：“这小子鬼的很，白天都堵不住他，大黑天的能弄住他？”
四圈：“你放心，我有办法。”
20、天大黑了，街上稀疏的路灯亮起来。
小华回家的脚步刚把他带进一条小巷，突然天塌一样，黑乎乎的一片东西从天而降，罩住了他的脑袋。有人搂住他脖子连拖带拽弄到一个墙角旮旯里，头上蒙的布一下子被掀开。
小华看清又是四圈和庄虎两个劫匪，不同的是庄虎头上多了块醒目的白纱布。
四圈收起自己的衣服：“昨天叫你小子溜了，今天看你往哪儿跑！”
小华：“你们要干什么？”
庄虎：“干什么？前天夜里你不是提着菜刀要杀我们吗？我们自己来了！”
小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俩个就是偷烟贼呀？”
四圈：“是又怎么样，你爷爷不是去派出所叫警察抓我们吗？我们先把你抓了看他还报不报案！”
小华：“怪不得你俩整天泡在网吧里，原来是你俩又偷又抢弄来的钱！”
庄虎：“别跟他废话，搜他的钱！”
“你们敢！”小华握紧拳头拉开架势。
“嗬！好厉害，给你点苦头尝尝！”庄虎想起四大天王对付自己的那一招，照小华的眉心处狠狠地杵了一拳。
小华脑袋“嗡”地一懵，眼前金星四射，他大喊一声扑上来和庄虎厮打起来。俗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拼命三郎似的小华，别看他瘦小，还真够粗壮的庄虎喝一壶的。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四圈急于助战，可黑暗中两颗脑袋你上我下、我上你下的分不清楚谁是谁。他对准上边的脑袋一巴掌搧去——
庄虎的声音：“你他妈打我干嘛？”
说话间小华又翻到庄虎身上，四圈这会儿看准了小华的脑袋，从后面猛地卡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掐……
不大一会儿，小华的动作静止了，脑袋一沉栽倒下来。
庄虎有点担心：“怎么办？”
四圈：“他死不了，快拿他身上的钱。”
庄虎翻遍了小华的衣兜裤兜，只搜集出了几元纸币和几块硬币，大失所望：“就他妈这几个钱？”
四圈一指小华身上：“看看他书包里！”
庄虎摘下小华的书包，冲着灯光处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书和本，没见一分钱。他气愤地把书包一摔：“这小子也是个穷光蛋！这几块钱顶个屁用！连网吧都进不去。”
四圈仰脸仰望夜空，沉思片刻，猛然张嘴：“还有一条路，再去干小华爷爷的烟摊。”
“啥？”庄虎大惑不解：“咱都干过两次了，小华爷爷已经报了案，还能再去吗？”
四圈决心已定：“没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了。家里只剩他爷爷一个人，偷不成，抢也能抢几条烟。”
庄虎心里没底：“对付一个大人，咱能行吗？“
四圈：“咱俩收拾不了一个糟老头吗？老头子都把咱告到派出所了，对他还客气啥！”
“可是……”庄虎依然胆怯。
“你真怂蛋！害怕就算了，今晚别想上网了！”
“干！”一说上网，庄虎就来了勇气：“我听你的。”
四圈一挥手：“走，先去拿家伙什儿。”
21、镇外大树下。
四圈和庄虎摸到石头缝跟前，扒开上面的沙土，各自摸出自己的武器，返身又隐入到黑暗之中……
满天星辰象天公眨着无数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无知的孩子实施犯罪升级！
22、夜深了，空旷的大街上死一般沉寂。
一个老人的焦急喊声从远处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小华——，小华——。”
方爷爷久等不见孙子回家，放心不下，跑出来寻找。他踉踉跄跄地一边走一边大叫：“小华——，小华——。”
街边的一溜路灯，一会儿把老人的影子压得很短，一会儿又把老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23、方家烟亭。
四圈和庄虎溜到窗户下，洗耳静听，亭里没有一丝声息，二人摸到侧面门口一看，门环上一把锁。
四圈大喜：“太好了，老头子不在家，烟亭没人！”
庄虎更乐不可支：“快动手！”
叭！四圈用撬杠熟练地撬开门锁。
哐！两人撞门而入……
24、小巷旮旯里。
小华在冷嗖嗖地夜风吹拂下恢复了知觉，四圈和庄虎的脸面又在眼前浮现，他狠狠地咬咬牙，忍着痛摇摇又涨又疼的脑袋，扭扭又酸又硬的脖颈，抓起身边的书包，慢慢地爬起来，象吃醉酒一样晃悠着往家走……
25、方家烟亭里。
四圈和庄虎像两只钻进谷仓地老鼠，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攫夺。四圈把货架的烟往铺在柜面的衣服上摞，庄虎把抽屉里的钱整把整把地往衣兜里塞。两人连门外的脚步声也未察觉。
方爷爷回到门口，一见屋门大开，心中一惊！一个箭步冲进门，“叭”地拉亮电灯：果然窃贼在屋！
四圈和庄虎一下子暴露在通亮的灯光下，就想拍照一样嘎然定格不动了，僵在那儿如两尊泥胎。
俩窃贼一亮相，方爷爷火冒三丈：“又是你们俩！真是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偷偷摸摸就不说了，现在居然砸门撬锁公开抢劫了！庄虎，你叫人家打个半死，好不容易从医院捡回条命，还不思悔改！走，都跟我去派出所！”
方爷爷一把揪住庄虎的衣领，庄虎屁股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方爷爷一用力气，如同拖死猪一样往门口拖。
庄虎声嘶力竭地向同伙呼救：“四圈！”
正发呆的四圈听到喊声，像针扎一样跳过来，抡起撬杠，不假思索地朝方爷爷头上砸去！
噗！方爷爷松手了，鲜血流水般顺着脸面、脖颈淋下来，身体像一堵墙轰然倒塌。
四圈搂起衣服包好的香烟，冲庄虎喊：“快跑！”
庄虎爬起身，刚跑出门，背后响起四圈刺耳的尖叫：“庄虎！”他返身进屋一看，方爷爷满面鲜血好比红脸关公，两只手死死抱住了四圈的后腰。
四圈绝望的呼嚎：“快救救我呀！”
庄虎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拔出尖刀，毫不犹豫地朝方爷爷腹部一刀捅去！
方爷爷捂着涌血的肚子倒下了，两个窃贼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窃贼远去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小华就晃悠着进了家门，眼前血腥的场面登时叫他心惊肉跳：只见爷爷血淋淋地倒在门口，地上零乱地撒着钱和香烟。
小华扶起爷爷使劲摇撼：“爷爷！爷爷！”
方爷爷微微睁开眼皮，抖动着嘴唇气若悬丝：“庄……庄虎，四圈……。”头一歪，永远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小华哭天号地的喊声也唤不醒爷爷了。积压在胸中的恶气骤然爆裂，霎时化作冲天怒火。他一跃而起，抓住案上明晃晃的菜刀，杀气腾腾地冲出亭门……
26、蓝梦网吧里。
时至午夜，大厅里依然座无虚席。屋里烟蒸雾漫、气氛热烈。在人群中，我们看见了庄虎和四圈被屏幕刺激的无比兴奋的表情。
门口收银台上，李富正得意洋洋地收拾桌面上成堆的香烟。他没有注意，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降临了。
小华提刀闯入，一眼就锁定了庄虎那颗贴着白纱布的脑袋，二话不说，冲过去一刀劈下——
哧！如同砍断水管一样，鲜血仿佛从高压龙头中刺出来，小华仍不解恨，一刀又一刀……
直到目标歪头倒下，才收住刀开始寻找另一颗脑袋。
“啊！”旁边的网友发现了异常，大声惊叫起来。
霎时，网吧如大火烧了马蜂窝，叫声喊声乱成一团。
小华看见了坐在后排的四圈，挥刀杀奔过去！
四圈一见小华吓得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起身躲避，就见一道白光劈来。他头一歪，刀锋擦着耳朵剁在肩头上，他哇哇嚎叫着抱头就跑，小华提刀追赶，两人走马灯似地围着电脑桌台转圈。满屋的人发疯一样往门外挤。
李富以为有人搅局，正要过来训斥，一见小华手中血呼呼的菜刀，吓得扭身也往外跑。
四圈绕着桌台拼命逃，小华举着刀死命追，鲜血顺着刀面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27、呜哇——，呜哇——，尖厉的警笛声撕破了小镇午夜的宁静，几辆闪着红灯的警车风驰电摯从街头掠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