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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庭梦话

转眼间,已进入八月。苏瑾瞧着这日渐变冷的天气,心想今年冬天的雪会不会下得大一些?她随即摇了摇头,南方的雪从来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如果想看鹅毛一般的漫天飞雪,必要到北方才行。

“那,洛夕哥哥一定看过雪喽?”苏瑾这样想着,心里觉得高兴,便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问问。

“小姐,你的信。”紫菱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差点撞着苏瑾。

把紫菱扶好,苏瑾轻轻地捏了她一把,“你呀,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整天慌慌张张的。这个样子,看你嫁了人可怎么办。”

紫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回道:“紫菱才不嫁人呢,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女儿家不嫁人,难道要当老姑娘?我可不能让你以后埋怨我耽误了你。”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爹爹也跟我说,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还说让我问问你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

苏瑾本是有意打趣紫菱,却不想她当了真。

“小姐,紫菱自小无父无母,是苏家收留了我。我哪里都不要去,只想一辈子跟着小姐,侍候小姐。小姐若是不要我,那我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紫菱这样说着,心里觉得难过,泪也越发地止不住。

苏瑾赶忙拿出帕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罢了,怎么还当真了。哭成这个样子,你看都成大花脸了。”

紫菱抬头看着她,仍是不住地抽泣,赶忙问道:“小姐你确定不赶我走了?”

苏瑾肯定地点点头道:“嗯,不赶你。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呢。快去洗洗脸吧,别哭了啊。”

“嗯。”看小姐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紫菱才安了心,洗脸去了。

说起来,紫菱打小便跟着苏瑾,苏瑾早就把她当作姐妹了。要真没了她,苏瑾兴许还真是不习惯呢。不过,眼看紫菱已经十七岁了,若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也该张罗着寻个婆家了,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个紫菱家人的消息。

苏瑾至今还记得自己七岁那年,一个哭哭啼啼,衣衫褴褛的小姐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苏家门前。苏瑾觉得她好可怜,便把她领进了家里,给她找东西吃,又把自己的一件紫色外衣拿给她穿。

“孩子,你叫什么?”

“叫,叫大妞。”

“大妞,好难听啊。”

柳如卿听到苏瑾这么说,瞪了她一眼,苏瑾立刻噤了声。

“你家里人呢?”

大妞摇了摇头,惴惴不安道:“我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带来这里的,他说爹娘不要我了。我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苏毅叹了口气,道:“那你记得你家在哪么?或者你爹娘叫什么?”

无奈的是,问什么大妞都是摇头,苏毅想要帮她找家人都没有办法。最终,苏毅和柳如卿留下了她,算是给苏瑾做个丫鬟。

柳如卿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地方,菱长得很好,你穿这紫色又很好看,不如你以后就叫紫菱吧。”

九岁的紫菱一脸茫然,但想着自己总算不用再挨饿,便点了点头。从那以后,紫菱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瑾,柳如卿看她乖巧懂事,便让她同苏瑾一起读书识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想到,第二年,柳如卿却因一场重病撒手人寰了。苏毅没有再娶,只专心抚养着苏桓和苏瑾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瑾不觉有些感伤。她有些怅然地坐在窗前,看着阳光在水面上跳跃,波光粼粼,不觉失了神。

“小姐,你怎么了?”

苏瑾揉了揉眼睛,只说没什么。

“哦。”紫菱突然想起刚拿过来的信,“对了,小姐,你的信。”

“信?什么信?”

“诺,洛大人呀。”

苏瑾缓缓地将信纸展开,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她一字一句读去,不由得喜形于色。

“洛夕哥哥说得了一副上好的玉石棋子,在哪呢?快拿给我看。”

紫菱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在阿辰那里……”

“小姐,棋子在这。”阿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此时正一脸得意地看着紫菱。

苏瑾当即了然,她无奈而又好笑地看了一眼紫菱,道:“你们俩就没有一天不争的,不过你好像永远争不过阿辰哦。”

“小姐,你怎么也不替我说话?”紫菱气鼓鼓地看着苏瑾,却被生生地忽视。

苏瑾从阿辰手里接过棋子,打开来看了看,白棋如玉,黑棋如墨,捏在指间似有点点暖意。她心想当真是好东西,改日有机会,一定要跟薏宁用这棋子下上几局。说起薏宁,这丫头已经许多日没来了,自己也怪是想她的。

转眼间,已近中秋。苏毅念及洛夕一个人清苦,便邀他来家中一同过节,也图个热闹。

江南素来是繁华之处,逢着节日,可见一斑。曦阳镇虽地处偏壤,也沾了些热闹。

苏瑾小的时候,总是心心念念地盼着这个日子。每年这个时候,街上随处可见各种小玩意,都是平常不多见的。记得有一年,苏毅出门回来的时候带回两个稀奇玩意,大的五寸左右,小的不足三寸。乍一看便是兔子模样,却又与寻常见着的兔子不同,头戴金盔,身披威武战袍,右手抱臼,左手拿杵。大的那个,背上插了一根旗帜,底座是一只老虎;小的那个,背上插着一把伞,底座是一个莲花。

苏瑾和苏桓对着这小东西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苏毅在一旁哈哈大笑,“这叫‘兔爷’,是咱们这买不到的手工艺品。”

月亮渐渐地圆了,小镇上的人也渐渐地忙碌起来,忙着置备中秋佳节所需的物什。不消几日,已是一片热闹景象,家家户户都翘首以待,只等花好月圆,和家人一起共度佳节。

苏瑾喜欢吃月饼,但是却不喜欢街市上卖的样式。世人喜欢雍容华贵,因而月饼上也是象征富贵的牡丹。而她喜欢的,是梨花。

紫菱常笑她,小姐前世定是一株梨树,这辈子成了人,却还是放不下。

苏瑾笑着睨她,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你啊,倒是会想。改日我若真是化作了一棵树,便是你咒的。”

紫菱吐了吐舌头,递上紫毫笔,“我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小姐你怎的还当真了。”

不过细想想,倒也是呢,每年的二三月份,梨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苏瑾总是不安分地溜出去,一个人跑到山上,非要把那梨花赏个够。

有一次因为看梨花看得太过入迷忘记了时辰,吓得苏家上上下下各处寻觅,差一点就报案了。

等到苏瑾赏花回来,看到苏毅一脸的黑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忙乖乖认错,保证不再犯。

苏毅也是爱女心切,看到女儿平安回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便也没责罚苏瑾什么,只是,半月不许她出门。

梨花正是好看的时候,苏瑾对着窗子,心里烦闷。不让看梨花,苏瑾跟丢了魂似的。

拿起诗书翻了翻,又放下,身在曹营心在汉,她的心,都在梨花上呢。

一日梦醒,苏瑾欣喜不已,赶忙叫紫菱磨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满山的梨花铺展到了纸上。

“小姐画得真好看,瞧这梨花,竟像是当真在眼前呢。”

“就你嘴甜,不过呀,这都是我梦到的。看来,不止我思念梨花,梨花也在惦念我呀。稼轩居士曾言: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我今个儿啊,倒是真的懂了。”

门外的苏毅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个鬼精灵的丫头啊。”

“爹爹,你就让我出去吧,我保证早去早回。”

苏毅禁不住女儿撒娇,又想着也不是什么大错,便不再禁她。

思绪流转,苏瑾正在回忆那些有梨花相伴的日子,紫菱突然拍了苏瑾一下,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你这死丫头,倒是愈发调皮了。看我抓着你不打你。”

“小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瑾追着紫菱在院子里兜圈子,两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突然,院子里的门开了,苏瑾来不及止住步子,一下子撞到了来人身上。来人慌忙拉住苏瑾的手,才得以稳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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