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发现周围全都变了，这又是回到了他在浮萍街住的小屋中。
屋中那个白衣少女已经醒来，打量着四周。
凌轩不知道卡卓让他看这些幻象有什么意图，却异常珍惜眼前的那道白色身影。
即便这全是幻象，能够再见到婉蓉姐，也真是太好了！
那道白色身影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一旁凝视她的凌轩，却将目光放到了那个正在生火做饭的瘦小身影上。
“是你救了我？还是你的家人救了我？”白衣少女问道。
“我没有家人。”
“你之前和那些破碎的船板随着风浪飘过来，开始没看清还以为是大鱼，我就把你拖上来了。”
沉默片刻，少女轻柔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少女问道
“你可以叫我小轩。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
说完，小凌轩还拿出一根烧黑的木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轩”字。
“你会写字？读过书？”白衣少女问道。
“我只会写这个字。”小凌轩摇了摇头。
“那，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吧。”
“我叫凌婉蓉，你可以叫我‘婉蓉姐’。”
少女说着，还在地上用炭黑写下“凌婉蓉”三个字。
“我也没有家人了，你当我的弟弟吧，跟我姓，就叫‘凌轩’。”
说着，凌婉蓉在“轩”字前写了个“凌”。
她的手腕一扭，画出了一个圈，将“凌轩”与“凌婉蓉”这两个名字圈在了一起。
“我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做人的道理。”
“以后，我们姐弟就相依为命了。”
凌婉蓉一把将小凌轩搂进怀里，两人相依在屋中微弱的火光前。
这些，都是幻境中的幻象。
而一旁而立的凌轩却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些幻象太真实了！
凌轩感觉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着，这些都是他原来和婉蓉姐一起生活的景象。
之后浮现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凌婉蓉，这个“婉蓉姐”彻底改变了他。
她教会自己很多很多，她让自己没有染上浮萍街的那种腐烂之气。
婉蓉姐外表看似柔弱，内在却十分刚强。
她不是武修，自身一介女流之辈，靠卖花、卖茶也在浮萍街中生存下来。
打她主意的男人不少，但在她的智慧之下却没人能真正靠近她。
接连变换了十几个幻境，都是凌轩那三年中记忆最深刻的事情。
最后……
东极武馆招收馆生，入馆费用是五百两银子。
凌轩所愁的五十两，不过是每年所交的杂费及给各教头的份子钱。
凌婉蓉让已经十三岁的凌轩报名去试试，在入馆教头的引导下开启了丹田，具备入馆资格。
“你要练武，知道么？”
“姐姐这三年教会了你很多，但最应该让你明白的，就是……不要做这浮萍街上的一介浮萍，你要长成大树。”
“嗯，婉蓉姐，我会的！”
十三岁的凌轩看上去还很稚嫩，却一脸正色对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孩说道：
“浮萍终会长成大树，那之后为你遮尽风雨！”
那时的凌轩，是一个相信“承诺就是永远”的年纪。
和婉蓉姐这三年的朝夕相处，他把她当成姐姐，又像是……当成了母亲一样。
但五百两，他们拿不出，那时凌轩也不打算进武馆。
婉蓉姐离开了凌轩，第二天，有个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来找凌轩。
“你就是凌轩？你姐姐凌婉蓉卖身到了我们的楼船上当舞姬，她卖身十年，每年是五十两，这一共是五百两，你收好吧。”
包裹里有一封信，只有寥寥几行话语：
小轩，我走了
其实这笔交易，姐姐多赚了九年呢
你一定要长成大树，为你以后的家人遮尽风雨
勿念
……
那种楼船是游荡在这片东海的客船，当小凌轩跑到码头时，船早已不在了。
此后，再没相见。
一切幻境消失，凌轩又站在了一片血红色大地上，头顶是无数骄阳。
凌轩站在那里，身体有些略微发抖。
“你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婉蓉姐’吧？”卡卓高大的身形又出现在凌轩旁边。
“我……一定会找到她！”凌轩握拳说道。
“找她？她应该早就死了。”卡卓淡淡道。
“你说什么！？”凌轩满脸狰狞，向卡卓嘶吼道。
“我看过你五年内的所有记忆，有些东西，你没看懂。”
卡卓的身形一变，突然就变成了凌婉蓉的样子。
“你……你别变成她的样子！”凌轩冲着这个“凌婉蓉”道。
“你的记忆中，她的脖颈后，不是有一片红色的烧云吗？”
那副身体里还是传来卡卓的浑厚嗓音，秀发却被撩起。
脖颈后白嫩的肌肤上有一片不小的血色图案。
“是，婉蓉姐她说是胎记……”
凌轩就见到过一次，因为婉蓉姐常常把它用秀发遮住。
“胎记？”女孩的身形一变，又变回卡卓原来的样子。
“这是妖毒，常人染上活不了多少年。她与你分别后，最多还能活上一年。”
“一年？！”凌轩突然是想到了什么，身上开始不断颤抖起来。
那封信上，不是说“多赚了九年”什么的？
难道她……早就知道要死，才……才用她的最后一年，为自己换来入武馆的馆费？
似乎这一切都想通了。
她离开两年了，她已经不在了……
“啊！啊！啊！”
蹲下身疯狂捶打这血色的地面，双手渐渐出血，凌轩却感觉不到疼痛，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幻境吧。
“你有什么可喊叫的？这是在怨谁？”卡卓冷冷的声音从一旁船来。
“你的这个婉蓉姐，确实对你够好，为了能让你练武，不惜将自己最后一年的生命卖掉。”
“但是，你知道么？凌轩，是你害了她！”
“因为你太弱了！你弱小到连唯一的亲人都保不住，你还要靠你的婉蓉姐去牺牲自己才能进入武馆练武。”
凌轩紧握双手，咬着牙喃喃道：“是我太弱，可我那时才十三岁……我什么都做不到！”
“十三岁？你知道在这世上，有的人十三岁，实力可比我还强。”
凌轩怔在那里。
他有些不信卡卓的话。
他现在知道卡卓是个很强的巫师，却不清楚他有多强。
但，应该是很强很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