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楼岑、楼琪姐弟俩,在管家费思的护送下,三人连夜骑上马,双腿一夹,脚下骏马悄无声息地沿着街道向南飞驰而去。
他们没能看到的是,母亲见三人消失不见,再也操持不住,哭倒在爹爹怀里,目光还望着深夜里,早已消逝不见的孩儿们远去的背影。
这天晚上没有月色,天空一片漆黑。虽说是暮春时节,晚上还是非常寒冷的。
冷风拂面,冷的是脸庞。但在楼岑心里,这寒风再冷也没心冷。
看得出,管家费思对这条路线非常熟悉。走的不是大道,全是荒山野岭的小径。本来天就黑,就算骏马也走不快。加上楼岑后背伤势很重,走得就更慢了。
一直到天亮,三人才走出五十多里远。
走了大半夜,人困马乏。但三人不敢停留,万一让罗家知道了行迹,派人来个半途截杀,那后果简直不敢想像。所以尽管如此,三人三马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一条荒无人烟的野谷慢慢摸索前进。
一直临到中午,三人走到深谷紧处,找到一个安全险密的崖洞后,方才停了下来。
管家费思先下马,四周仔细探索干净后,才将楼岑从马背上扶下来休息。
费思跟着打开包袱,取出一个碗来,就着小溪打来山泉,服侍楼岑吃点干粮后,再叫楼琪陪着楼岑,自己又前去放哨。
这样走走停停,走了三天才走出深谷。
绿遍山原白满川,
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
才了蚕桑又插田。
此时,正处农忙时节。
春耕里,风里来雨里去匆忙不休,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农人们,正艰辛和苦累着扶锄犁田。
勤快的农家水田里排满了秧苗,虽然只有一种浅浅的绿,但丝毫不觉得单调。
但田埂上没有水牛,自然没有回荡山谷的悠长叫声,难免会感觉眼前的小村庄少了点韵味。
惜矣!牧童吹笛、水牛回眸的乡愁景象,并没有出现,看来只能出现在水墨画里。
入眼的,是那些穿着蓑衣,脸上挂着憨厚笑容的农夫农作场景。
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凡是路遇村庄都绕着匆匆而过。
这样又走了三四天,从离开家算起,已连续夜行昼伏逃亡了七天了。
楼岑后背的伤基本不怎么不痛了,但痒得很。楼岑知道,父亲手下还是留了情。虽外表看似伤得很重,其实都没伤到筋骨,否则,至少在床上非躺个三五月才能下地。
不过,这一路逃亡光景,实在艰辛痛苦。
走的是荒山野岭,吃的是干粮毛菜,喝的是苦涩泉水……难向外人言明。
楼岑从离开家后,就郁郁寡言。费思叫做什么,楼岑就做什么,也不争辩,也不拒绝,倒让费思和楼琪心里七上八下,难以捉摸。
这天,天空阴沉得很,又飘起在雨。寒风迎面扑来,嗖嗖的,让人感觉非常冷。
下午时,三人避无可避地走进一个村庄。
但是,村庄的诡异气氛,让三人瞬间提高了戒备。楼岑一把抓过放在马背上的舒屈剑,很是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村庄。
情况有点反常。
因为这个村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不安。
本来,姐弟俩在费思的带领下,一直走的是穷乡僻壤、大川长谷之间。为的是安全,宁愿绕着走。
这一路过来,偶尔路过的村庄都在忙,忙春耕劳作。
但眼前这个村庄,看到的却是残弊困剧的破败模样。
三人停下了前进脚步,并小心戒备着。
只见坍塌的房屋,残破的断垣,荒废的田地,朽烂的水井,更不说现在风雨交加,显出冷落的景象。
没有炊烟,不闻犬吠,更没有农夫耕种。就连坐下的马儿,也不安地打起响鼻。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知道这条路是必经之路。退回去的可能太小了,那得再绕个三五天的大山才有可能走出去。
这时已是暮色苍茫、瞑烟四合,整个村子被笼罩在春天那种特别的烟雾下。
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楼岑三人下马来,左手牵马,右手持剑,以费思为前导,楼琪居左,楼岑居右,成箭形向前摸去。
哒哒的马蹄声,似沉沉的闷鼓,敲在三人心上,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连续越过几间破茅草房,里面都没有人。有的房屋垮塌很几年了,已没法再住人。连院子里也是盖膝的还没转青的枯草。
其屋里残破的器物上,全蒙着厚厚的灰尘,一看就是好久没人居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就算罗绾要找自己麻烦,那也算不到自己走哪条路?他们更不可能提前几天就来此处设计陷阱。
一定是这个村子里出了什么特殊情况,才造成人去房空。
这个村庄并不大,处处透出农村衰败的影像,这里成了鼠兔鸦雀的天堂
三人最初小心前进,后来胆子放大了点,就开始朝村中进发。
沿着三尺宽的石板路走着,楼岑一边走一边看,心想:“原来这个村子以前一定人丁兴旺。只说这石板路,上面全是人与牛羊走在上面留下的坑痕。而且这石板路连着众多房子。”
怎么会没人呢?是村子里发生过什么?是天灾还是人祸?
如果说是人祸,多半是山匪下来烧杀抢掠,才可能造成如此惨像。但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又哪来的山匪?再说,这里房子都是好好的,也没被火烧过啊?
如果说是天灾,能这样毁灭一个村庄,洪涝是正常不过的。但这里没有大河大沟,也没被洪水淹没过的痕迹。
是瘟疫?完全有这可以。没见这里死得精光,连条狗都没见到。
很快,三人走到村中一个石坝子面前。
石坝子很大,全是大青石板铺成的。
这里应该是村民聚会聊天、开席办宴的好地方。
因为大坝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还挂着一口大铜钟。只要你有事,站在树下敲钟,村民闻讯就会赶来。
但现在人去钟在,只是石头缝里顽强地长着很多青草。
还有这株槐树,正长着青青绿绿的叶子,在春风斜雨中发出沙沙响。
楼岑跳下马来,站在槐树下左右瞧着,如看风水似的。跟着把马放开,取下马嚼子,任其啃着冒青的野草。
费思和楼琪摸不透楼岑想干嘛,也只好下马就势在旁站着。
楼岑看到坝子前面有座大房子,于是提步就走,被一旁的费思给拉住了。
楼岑几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费叔,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有点古怪,要不我们查查,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不行不行!我们还得继续赶路。我得早点把你们送到朝霞山去。”
“唉!费叔,我们不急嘛。路是要赶,但不急于一时。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这不是我们路过这里想要追寻的目的。我们的目标是赶路。我看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是啊,岑弟,我也觉得这个村子不干净。而且我心里堵得慌,我想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才是。”
“不不不,费叔,姐姐,你们看是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这村子里一定出了怪事。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看这村子,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处在这深山包围之中,居然连个人也没有,我想当中一定有名堂才是。”
“这能有什么名堂?古人为了生存,一般都选择依山傍水的相对平坦的地方。公子,你看,这个村子里,有地可种、有田可耕、有木可烧、有水可饮、有石可采、有砖可制。要是我,我也会选择这里安居,所以这里有村庄并不意外。公子,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费叔,既然这里生存条件如此之好,为何现在这个村子里没人呢?”
“这……也许是村外条件好,人们都搬进城里住,于是将这给抛弃了。”
“那也说不通,为何这里连留守的人都没有啊?”
“弟弟,这很正常,谁不想过上好日子?你刚还说这里地处孤僻居群山之中,也许是通行外界不方便,故这里人的全都选择搬家走乡、主动离开的吧。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岑弟,我们还是趁着时间赶路要紧。”
“你们都不要说了。我们夜行昼起的,这几天来都累得走不动了。我背上的伤没好,现在伤势有点加重。不行了不行了,哎唷!我得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哎哎,我走不动了……”说完楼岑一屁股坐在槐树下的石阶上呻吟不止。
“啊?弟弟(公子)你怎么了?快坐下来让我看看伤势。”楼琪与费思急忙围过来,七手八脚地就去解楼岑衣服。
楼岑也不管,任由他们操弄。
楼琪从马背上取下药瓶,准备给楼岑涂药时,就听费思喃喃说道:“公子,你后背的伤已结痂了,肿已大半消褪。应该没有大问题,你现在是哪里不舒服?”
楼岑眼睛半眯着,脸上抽搐似的抖个不停,回应着费思疑问:“我我全身都感觉到不舒服,我我全身都感觉到痛。我我觉得我身体如散了架式的,我浑身难受得要死。”
“啊?岑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费叔你知道吗?”楼琪都要哭了。
“公子,是不是这几天连夜骑马赶路,给累坏了?”
“可能是。反正我现在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费叔,我们要不在这休息下?等明天再赶路?你看弟弟都病成这样了,再趁夜走,我怕弟弟会受不了,会加重病情。”楼琪哭着央求道。
“这这……好,好吧!”
费思一点也不相信楼岑嘴里所说的话,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也拿不定楼岑是装病还是真的。费思心里没有主意,只好迟疑地回应到。
费思退了半步看着还在叫个不停的楼岑,也觉得无奈。只好叫楼琪取来补血滋气的药,先叫楼岑服下后,再叫楼琪守在这里,一步也不得离开。
费思又跟二人吩咐半天,总之就是要留在原地,哪也不能去后,转身跑到下面一间倒下来的房屋里,抱来一堆干柴,就在槐树下生起火来。
接着,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碗似的东西,跑出石坝又去找水。
这样忙乎了大半天,先给楼岑喂了治内伤的药后,三人又吃了点干粮,就围在火堆旁烤火。
夜里风大雨大,湿气很重,连三匹马也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