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罪证

0017

看到赵归尘露出笑容，宋士春长舒了一口气。

“小周，上菜！”宋士春合上电脑后，举起手中的茶杯：“华政委、杜部长，省军区营房改造工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的确会很愉快……”赵归尘收起手机后，向身边的李大伟递了一个眼神。李大伟接到指示，端起自己的茶杯来到宋士春的面前，朗声道：“宋老板，警卫员李大伟先敬您一杯。”便一口将茶杯喝干。宋士春稍稍一愣，随即微笑着双手托起手中的茶杯，刚喝到一半，便感觉双腕之处一阵冰凉，待他低头看过才发现，手上已然多了一副银晃晃的手铐。

“杜部长，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吧？”宋士春面露苦笑，将茶杯送还餐桌。赵归尘表情漠然，慢慢举起手，从鬓角边缘开始，轻轻揭起分子面膜，这一举动让宋士春不禁诧然，待赵归尘露出本来面目时，宋士春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是什么人？！”

“XJ库车步兵第四师少将师长，赵归尘……”

“XJ？四师？不是，你跑我这来干什么？华政委，您看这是……”

“华江河跟杜震宇都被控制起来了。这位，是中V纪V委副书记黄柏生。”

“中V纪V委？”宋士春如遭电击，瞬间僵直在座椅上，双眼呆滞，数秒钟后直勾勾地望向赵归尘，“XJ库车？赵……你就是上面常提到的赵家的老四？！”

“正是在下。”赵归尘说罢将衬衫胸兜上的“纽扣”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宋老板眼界开阔，这是什么就不用我解释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大伟，带宋老板回去协助调查。”

宋士春愣愣地盯着桌面上的微型摄像头，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神，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明白，我会跟你们走……”可“走”字还没说完，便一个转身，疯狂冲向门口，意图逃窜。

他身后的李大伟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斜插步绕过座椅，紧接着足底轻弹，瞬间欺近，随即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微曲，刺向宋士春后颈，指力中收，扣住了宋士春的大椎穴。

大椎穴被制，宋士春顿时感觉身上的力量仿佛气球被打开了气门一般迅速外泄，惊恐之余连忙利用尚存的力量拼命向后挥手反击。李大伟见状左手食指弯曲，指关节迎向宋士春肘部小海穴，刚一接触，宋士春便感觉手臂仿佛撞在了电门上，整条手臂变得又酸又麻，耷拉下去。

“宋老板，还是不要做无谓反抗了。”李大伟右手稍稍上抬，将宋士春提离地面。“你应该庆幸是我出手，如果换成赵将军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级伤残了。”

0018

国安滨江办事处，审讯室内，宋士春被特许可以吸烟。

“杜震宇已经把你们在省军区营房改造工程上做手脚的事情交代过了，至于证据，你很有本事，有资格让中V纪V委黄副书记成为现场目击证人的人不多。”根据赵归尘的安排，孔繁兴参与了对宋士春的审讯。“国家政策在墙上，你看着办吧，除了军区营房改造的事情以外，希望你不要保留。”

“没什么可保留的，被你们国安盯上，我个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可以保留得住的？”宋士春低着头深吸了一口香烟。

“那好，我们换个方式，我提几个问题，希望能给宋老板一些提示。”孔繁兴身体靠向椅背，脸上保持着微笑，“先问你一件小事情，滨江秦颂置业是不是有个叫秦菲的员工啊？”

一听秦菲这个名字，宋士春的瞳孔瞬间放大，但老练如他并没过多地表现出来，始终保持着原来的语速语气：“不清楚，我秦颂集团大大小小加起来20几家企业，员工万余人，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住。”

“宋老板这是在向我们这些老百姓炫耀啊……上万人的确很多，但23岁就能被提为财务总监的人应该不多吧？”

“哦，你说的是那个秦菲啊。我记得她好像已经辞职了。”

“差点被你玷污，能不辞职吗？”孔繁兴抄起打火机，为自己点燃一支烟。

“玷污？孔局长，话可不能乱说啊。”

“国安说话做事向来是讲究证据的，咱们先来看一段视频。”孔繁兴按了几下键盘后，投影仪在审讯室侧面的墙壁上呈现出一段视频画面。

宋士春望着画面，开始的时候表情还是无动于衷，可随着画面的不断更换，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精彩起来，向孔繁兴和书记员现场演绎了一遍魂不守舍这个词的定义。

视频拍自三周前。当时，宋士春带着秦颂置业的相关高层，在凤凰秦颂市政的内部招待所宴请松江市规划局的领导，秦颂置业的高层之中便包括了赵归尘未来的弟妹、赵归野未过门的妻子秦菲。

受自己家族企业的影响，22岁刚毕业的秦菲便在财务管理工作上展露出超常的专业天赋，加上大方的性格、出众的外貌，很快便引起了宋士春的注意，并在工作第二年被破格提升为公司财务总监。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宋士春便对秦菲惊为天人，心中一直打着主意，但他也能感觉到，一个财会专业刚毕业的学生就能在这么大的企业独当一面，应该是有一定家庭背景的，所以始终没有对秦菲做什么出格的事。

宴请当晚，宋士春兴致极高，陪着规划局的领导喝了不少酒。出于工作需要和礼貌，秦菲也代表秦颂置业敬了几次酒，虽然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可宴请结束时仍是喝得俏脸绯红，明艳动人。

秦菲面色的变化被宋士春看在眼里，痒在心里。送走规划局领导后，宋士春通过营销总监杨红将秦菲单独留了下来。开始秦菲以为是杨红找自己有事情谈，当她看到最终出现的却是一身酒气的宋士春时，已经感觉不对劲，当即提出要离开。宋士春酒劲上头哪里肯让她走，二话没说便用了硬。

只是，宋士春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国安提前安装好的微型摄像机下。李大伟发现有人敢欺负自己大哥未来的弟媳妇，二话不说便翻进秦颂市政的院墙，紧接着施展壁虎游墙攀入二人所在的三楼办公室，一个嘴巴抽晕了面目狰狞的宋士春，解救下已被吓哭的秦菲……

宋士春望着视频画面中的李大伟，面色惨白。

“内部视频，仅供观赏。”孔繁兴关上投影仪，面色平静：“宋老板知不知道视频里这位女士是谁啊？”

“秦菲，秦颂置业的……财务总监。”

“呵呵，还有一点宋老板不太了解，”孔繁兴故意停顿了一下，弹了弹烟灰。“她未婚夫叫赵归野，赵归野是赵归尘的亲弟弟。”

宋士春带着已经呆滞的表情，从椅子上慢慢滑落下去。

0019

宋士春的视频来自国安十一局第六侦查小队。该队长李大伟是赵归尘和唐正在济南军区参军时的授业弟子，由于年龄差距不大，对外虽然宣称是师徒关系，但私下里李大伟对赵归尘、唐正都是以兄长相称。一个月前，当赵归尘查明唐正遇害的真凶，并找到唐正的家人之后，第一个联系了李大伟，而知道真相后的李大伟也毫不犹豫的决定参与到调查中来。在赵归尘的协调安排下，李大伟及其侦查小队成员开始对宋氏兄弟及相关嫌疑人展开了调查取证。

基于宋延文在三江省良好的社会口碑以及前期调查的结果，赵归尘和李大伟分析认为：想要从宋延文这样一个思维缜密，行事严谨的高级政府官员身上找到突破口，其过程将会十分漫长，所以调查取证从一开始就锁定在与宋延文关系紧密的几个人身上。这样以来，他的老部下---现任滨江副市长的李明光，以及他的堂弟宋士春成为了主要目标。

李大伟的侦查小队一分为二，分别对两人进行全天候监控。本来赵归尘、李大伟认为这种迂回战术同样不会迅速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可实际的情况却着实让二人惊喜。调查的第一天，侦查人员便通过监听得到重要线索：宋士春曾三次拨打主管城乡规划副V市V长李明光的办公室座机，每次的话题都涉及南平区老街棚户区拆迁改造工程的规划审批问题。

市长办公电话竟然成了实施犯罪的主要联络工具，赵归尘得知这一情况后，暗骂嚣张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暗喜：地方到底不比部队，做起事情来连起码的保密意识都没有，如果按照这个节奏调查下去，宋延文将很快被绳之以法。随即他想到唐正的家人目前正是住在南平老街，于是将调查工作放手，交给李大伟全权处理，自己则来到南平老街棚户区，正面帮助唐正的家人，顺带收集一些一手线索。

虽然赵归尘跟唐正从高中就认识，并且维持了15年兄弟般的感情，可由于赵归尘家庭的特殊性，15年间两个人谁也没去过对方家中玩，在校期间除了上课，绝大部分时间反而是在球场和烧烤摊度过的。赵归尘、唐正大学毕业之前，唐老汉始终在部队工作，赵归尘跟唐老汉自然也是素未谋面。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且使接触过程合理而不唐突，赵归尘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先是化装成流浪汉暗地里对老唐小炒进行了2天的观察，然后帮助老唐小炒的跑堂小伙计凑足了礼金和路费，使其提前实现回家娶媳妇的愿望，最后自导自演了与唐老汉的偶然相遇，以临时跑堂伙计的角色顺利进入到唐家人的生活。

0020

在2天的观察期内，唐正发现拆迁公司在开发商秦颂置业发展有限公司的授意下，派了大量临时工在老街的个体商户间捣乱，意图扰乱老街的正常经营生活秩序，给居民造成心理压力，便于今后顺利实施拆迁。部分受影响的商户选择了报警，可报警之后，片警还没到，工商、城管和卫生局的人先来个遍，要知道老街的个体商户都是靠着本小利薄、用工少，在周围邻居的关照下混口饭吃，如果严格按照相关规定进行经营，光是管理成本就能让这些商户破产，所以在管理上无一不存在漏洞。这些部门打着不定期抽查的名义给个口头批评事小，弄不好开个几千上万的罚款，商户这个把月就白干了。

赵归尘知道，这应该是有人跟相关部门进行了“沟通”，想要为宋士春的秦颂置业在对老街的开发改造工程上铺平道路，所以相关部门的具体办事人员才会在对待老街商户的事情上配合得如此默契。

考虑到李大伟的侦查小队正在对李明光、宋士春实施监控，为了不打草惊蛇，赵归尘联系了自己在三江省军区的老部下苏少勇。

苏少勇年龄比赵归尘小2岁，与赵归尘、唐正同期入伍。由于是农村兵，没有背景，所以虽然射击和投弹成绩都在团里名列前茅，却一直不得志，直到赵归尘、唐正向团里申请，苏少勇才被特批进入特务连。后来，特务连参加军区比武和三军演习，苏少勇凭借突出的个人能力，接连获得一次个人二等功和一次个人三等功，这才开始得到提干的机会。为此，苏少勇把赵归尘和唐正当作自己的知遇恩人。

个性倔强耿直、不会迎合领导，这是苏少勇得到赵、唐二人赏识的原因，却也成了他后来继续提升的绊脚石。赵、唐二人离开济南军区时，苏少勇已经是营长，赵、唐二人离开后，苏少勇在营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10年，如果不是后来赵归尘借着军区干部置换的机会，托人将他调到三江省军区任某部副团长，进而晋升团长，他几乎打算在营长的位置上退伍转业了。

按照赵归尘的指示，苏少勇提前清空了团部的禁闭室，并将侦察连擒拿技巧成绩排名前20的战士迅速派给了赵归尘。见到这20个战士后，赵归尘只交代了一件事：只要见到在老街附近捣乱的人，一律暗中拿下带回团部。就这样，老街上拆迁公司派的临时工迅速消失了。为此，拆迁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大发雷霆：这些临时工都是拿了预付工资的，如今却一个接着一个地人间蒸发，毫无诚信可言。想要增加新的临时工，临时工们却胆怯了，在他们看来，之前失踪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可能是做了坏事，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