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没有流泪，仍然是微笑着说那些事，冯晴晴却无法接受的闭上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禽兽。一个坐月子的女人……
“我泡了冷水就晕了五六天，孩子也是我公公用米汤随便喂的。我公公不知道孩子不是刘家的事，虽然不喜欢孙女，但也不至于让她饿死。我能下地的时候就撑着虚弱的身体去找胡亮，我想告诉他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求他带我走，带我私奔也行，天涯海角无论去哪里都行！可是等我找到他时，他冷着脸说他已经结婚了，娶了个女大学生，父亲还是县委副书记！他用鄙夷的嘴脸说，不可能看上我这种破鞋！我那时才十八岁啊，我相信他所有的甜言蜜语，他爱我，他会娶我，他会带我离开那种地狱的生活，甚至他说他结婚娶了别人我都以为他是有苦衷的！我绝望中就这么安慰自己，浑浑噩噩的回到刘家，发现公公要把女儿送人。原来这么多天女儿一直发着低烧，家里又没钱。我公公想要把她捂死直接葬了又不忍心，就想着给别人抱养，万一医活了还有条人命。刚好联系到一家人愿意抱养。可是我舍不得我的骨肉啊，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还想着也许因为这个女儿不会断了我和胡亮的情份。所以，我就追着抱养的那家人不放，跟在他们的自行车后一直跑，哪里知道我女儿在半路就没气了。他们偷偷的把她埋在了一棵树下。我爱的男人没了，我怀胎十月拼掉半条命生的女儿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人到了绝望的时候除了想死，哪会儿想到别人啊，我当时就想胡亮回头安慰安慰我。所以我就找到胡亮，告诉他女儿死了，他一点儿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我一想到他从前都是骗我的，心里就恨的要死。我就想，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让我一直活在地狱中不就行了？我看到他们家桌上的农药，他准备出去打田里的虫的，我拿起来就往嘴里灌！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面前，让他一辈子良心不安。结果我没死成，他送我去了医院，医生给我洗胃，反正我是活了过来。麻木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打发似的给我拿出两百块钱说那是路费，随便我到哪儿都成。曾经许诺说会娶我的人，却一脸厌恶的说，他绝不会娶我。我到很多年后才明白，他当年根本是玩我，他用一张青春纯真无辜的脸，耍我，骗我！一个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好，决对是有目的的。可我那时候傻啊，我不明白男人，我只知道恨他，带着恨他的心活下去。我回到村里所有人都骂我是婊子，说我勾引胡亮什么的。我怕刘大头不会放过我，就拿着两百块钱回娘家，把钱给了我弟就偷偷跑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就是不回刘家。在路上遇上一个熟人，他要去山东打工，我就问能不能带上我然后跟着去了。到了那边我一分钱都没有，所以那天晚上那男人钻到我床上我没敢推，就这样我又跟了一个男人。你听了一定觉得我低贱！可是，没办法，我没钱，我也没有人依靠。我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出去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随时可能饿死！所以，我只能那样！”
冯晴晴有些同情的看向她！没想到这女人经历这么堪坷。
“后来他介绍我在矿上给人做饭，一个矿就那么十几个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吃饭，也都住一个院子里。我那时一个月能拿四百块钱，光四百我就开心的很，因为我终于可以挣钱了。可是我想让弟弟妹妹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每月买菜什么的都特别省，省下的钱带工资一起全寄回家。我不会写字，就让院里会识字的小伙子帮我写，然后寄信回去。第一次接到弟弟写来的信，我躲厕所里哭了一夜。反正当时觉得活着真好，所有的一切都值了。就在我高兴的以为生活有盼头时，那天晚上我床上又来一个男人！院子里的都是单身汉，有几个结婚了的老婆没在这边，那男人把我卖给了他们所有人，只要一人一百块钱就能上我！”
她流着泪隐忍的说，“他就是摸透了我在外面无依无靠，又每个月都把钱寄回家身无分文才这么欺负我的！可是我没法子，我就想，我忍！等这个月拿了工资后就跑！开始是一天晚上一个男人，但是那天晚上他们可能捡了金子吧，高兴的喝了酒，五个男人一起进来，一起强迫我……等我醒来时，我就不顾一切的跑了！我怕他们又来强迫我，所以我跑的很急，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他们几个人的力气大？我在这边没有亲人，他们就算弄死我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害怕的跑，一直跑。大雪天的，我身上没一分钱，还穿着单薄的秋衣，脚也赤着！等到跑不动了就坐在雪地里流泪，就想着让这雪冻死我吧，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的每个男人都这么差？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总之，那时候我想，我这辈子是决计不可能再相信男人的！本身以为自己那天一定会死的。结果一男人救了我，他救我的时候，我怕他对我有所图，根本就不跟他走。是他强硬的抱起我往屋里走，我本来还想挣扎的，但是我又没力气，后来就想，反正就是一个破身子，谁爱要谁要。那个救我的男人就是陈毛，有人叫他毛子，也有人叫他二毛。我到他屋里三天就一直躺炕上，他把火烧着，把炕烧的暖烘烘的，他自个在屋内那潮湿的地上睡。我一清醒，想到自己那么命苦就哭，他问我为什么哭我也不说话，后来他看我一直哭，估计是怕我把眼睛哭瞎了，就木憨憨的让我别哭，说以后自己都不打牌了，自己所有的钱都归我！”
王菊说到这儿，感动的幸福的哭泣。而冯晴晴也难想象那个男人憨傻笨拙的表情。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可置信，哪里会有这么傻的男人？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他！结果一个月后，他真的把自己的工钱都给了我，整整三千块钱！而且那一个月里，他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就是饭菜做好端来放到我床边就走了！我一边警告自己再也不要相信男人，一边紧紧收着那三千块钱。这次我明白了，不管走到哪儿，女人手里一定要攥一点儿钱！然后我们就一直那样过着，他把每月的钱给我，分文不留，连偶尔想抽烟了也是叫我去买。我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去买，他就说他身上没钱。我就给他做饭洗衣服，很少出门。我怀疑他是真傻，还是脑子有病，怎么这么大方的把钱都交给一个女人。不过想想算了，我都吃了那么多亏，这次遇到一个冤大头也算了，谁让他自愿的。就这样我们过了半年，从头到尾他没碰我一根手指头。那边的男人大多会出去乱搞，他因为没钱，所以只要不上班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偶尔抽下烟，连牌都不打！一年下来我存了很多钱，我本来想跑的，想到他救我一命，就把钱全部给他。他看了一眼就说，给你了就是你的！在我傻眼的表情中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他其实长的很帅，就是因为说了一口山里味的话不讨人喜欢看起来又笨又呆的。常常出去买东西都被骗，别人说八十就给八十，从来不知道还价，我就没见过那么笨的人。那天晚上我抱着那么多钱一直流泪，想从前想现在怎么也睡不着。我发过誓再也不相信男人，那天晚上却赌博似的想，如果这个男人也跟之前那些混蛋一样，我就是被骗也值了。那天晚上我就主动钻到他被窝儿去了，他没主动，也没拒绝，反正就是顺从了我。从那之后，他对我更好了，有时候连饭都不让我做，我要是月事来了，他连衣服都给我洗。我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么体贴的好男人，只觉得是苦尽甘来。后来我怀了他孩子，他爸从他老表那里听过我的事，他老表以前也住在那个院子里，也花钱上过我，所以，可以想象他把我说成什么样的人。而且，我的确是那样不堪的女人。可他硬是不说话，不说不娶我，也不说娶我，就是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放。他爸气的要跟他断绝关系，他仍然一声不吭。后来他爸走了，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所有的一切。我结过婚，我为一个男人喝过农药自杀，我还像个婊子一样被许多男人花钱上过。我从头到脚都配不上他，就算有了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因为我没离婚不能再结。而他比我小三岁，年轻帅气，他根本不必要娶我。我哭着给他讲完所有的道理，就要去打掉孩子，他死死拽着我的手不放，也不吭一句。他对我太好太好，全世界的人加起来都没他对我好，我只要一想到这辈子能遇上他，就觉得值了。所以我最后感动的哭着说，钱放在哪里。加起来有两万，让他拿着钱回家娶个清白的媳妇，好让他爸开心。又说我愿意在这里等他，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可以来找我。我不要名份，我这种女人也不配有名份。我想，我都那么说了，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那么傻吧，可他仍然攥着我的手不放。没过多久他爸气生病了，他怕我一个人大着肚子没人照顾，也没回去看他爸。我临产的前几天，他爸就那样死了。那天他没哭，也没说话，就是一直抱着我不动。后来生了儿子时他才哭的，反正他抱着儿子一直哭。就这样，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结婚。他仍然是把所有的钱交给我管，跟我吵架生气时也会偷偷的拿钱出去打牌。我被他宠的脾气越来越坏，稍有不顺心就把他往死里骂，什么难听捡什么骂。人多的时候，我也不给他面子骂的他狗血淋头，他开始还气，和我吵架不理我，等我一哭，他就投降了。后来他也聪明，知道自己搞不过我，也不跟我吵架顶嘴了，对我永远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骂他他也没反应。儿子十六岁时笑话他爸练成无敌神功了，竟然对我这泼妇没有半分怨气。我儿子经常就这么叫我，我也不生气，谁让他是我的宝贝呢！儿子十六岁不想上学，就想和他爸一样挖金子挣钱！挖矿是危险的活儿，好多人都死在矿上，他当然不会让儿子去做那种活，我们夫妻费了好半天颈儿才让儿子去读书。不过怕儿子还有那种想法，我们两个也回了老家，那十几年也存了许多钱。回来就开了个烧烤店做生意，慢慢的也还不错。我怕刘大头出现会毁了我的生活，所以一直不敢回家看我父母，就这样过着。也许这种幸福是偷来的吧，就在我儿子毕业才一年，突然被人打成残废！我们为了救他，花光所有的钱，房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到处借了钱。当年他爸的死，他虽然没说话，也没表现出悲痛，但一直放在心上。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到了这一代，也只有我儿子一个。我们这么大年纪说生孩子也不现实，他就拼了命的想把儿子医好，说什么陈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他这一代！后来我们打听到腿残了可以装假肢，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是费用很高，所以一直筹钱，然后就心慌意乱的选了骗你的这个方法！我知道这个方法很笨，可是我不想看到他为了钱再发愁的样子，我除了为他洗衣服做饭，这辈子就没帮上他什么，可是他却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他是我的光明，我的希望，你懂吗？所以我骗了你，我也不想骗你，但是为了我儿子，我爱的人，我没有办法。最后他知道我的决定后，骂我，但是我当时已经慢慢接近你了，我不能放弃。他为了儿子，犹豫的眼光心软了。活蹦乱跳的儿子一夜间被人打成残废，看到从前阳光帅气的儿子变成那样，双眼没有光亮，一丝生气也没有，我们两个都接受不了。只要能让儿子好起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她哭到哑声，一口气很长时间没抽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