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渐起风了,暮色也逐渐陷入昏暗。
不一会,书阁烛燃,火影摇曳。载淳皇帝于窗前覆手而立,望着天边渐露的弦月,一丝丝不安漫上了心头。
又过了一刻钟,仍不见唐月牙的身影,他决心不再等,随手披了件外套跑出祖宅。
尽管已渐入五月,可入夜的寒风依旧萧瑟入骨,载淳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兜兜转转。这唐月牙一个黄花闺女,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屋里,怎么尽到处瞎跑。
突然,远方传来杂吵声,载淳侧耳倾听,是男子的叫骂声。他快步上前,看到对街的中年男子不断拉扯一个瘦小身影。
等等!他定眼一看,不正是唐月牙!
他顾不得两边来往的车流,拔腿横冲过街,一招漂亮的排山倒海,啪的一下把中年男子推的老远,而自己则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唐月牙前头。
男子气得嘴角的大黑痣抖三下,一个吃霸王餐的大丑妹还没教训完,竟凭空又冒出个毛小子。
“老子做的是小本生意,你们这群野小孩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些小混混骗吃骗喝啊,今天老子非教训你们不可”
载淳还搞不清什么状况,毫无防备下,男子就冲上来打了他一拳,两人瞬间扭成一团。
“好,好!”酒精发作的唐月牙在一旁大力鼓掌“打的好”
一丝阴狠从载淳眼里掠过,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嘴角擒起嗜血的笑,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动他半根汗毛,更何况还是如此下作之人,简直找死!
突然,他看准时机抬脚一个侧旋踢,正中男子下怀,而男子吃痛得开始闪躲。
唐月牙在边上乐开了花,手舞足蹈得拿起桌上的空酒瓶,爬上桌,对准瓶口,高歌:“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而后也不知是哪位过路人叫来了警察,把他们三儿都抓进了警局。
在警察局闹了半响,载淳才知道21世纪的警察局就相当于大清朝的衙门,他是帝王,自然深知衙门重地,焉能造次。
所以对录口供,笔录时还算配合。
不过最终警方得出审判结果,把他和一直说胡话的唐月牙,分别判定为患有神经病和智力低下,看在他俩病的不轻的份上,且饶恕一回,不过,作为友情和解,必须对大排档男子做出相应补偿。
“钱?”审讯室里,载淳拂袖拭去嘴角的血,一挑浓眉,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大排档男子“朕,朕身无分文”
“什么,你没钱!”男子激动的站起,那双被揍的眼睛此刻肿得比核桃还大,活像只大青蛙“你没钱还嚣张个啥昂!”
警察立即敲了敲桌面:“闹什么闹啊,不要扰乱警局次序”
那男子朝地上猛啐了口,“妈的,老子这辈子头一次看到有人逞英雄救丑八怪的”
载淳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这里并不是他的王朝,在这里他跟普通人没有两样,甚至还远不如别人,何况此事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自己还是懂的。
想到这,载淳便拿出身上唯一佩戴的物件血玉,扔到桌上。
“上好血玉雕的龙凤呈祥,够你买几百间像样的铺子了”
“就这破东西?”男子拎起玉佩“你糊弄谁呀”
载淳撇头“爱要不要”
“要,干嘛不要”男子将玉佩收入口袋,心里盘算着这色泽及手感还算能值一点钱。只是出警局时,丢了一句话给唐月牙“没事儿就不要出来瞎逛,人丑就呆在家里,省的给人添麻烦”
唐月牙仍一副醉眼迷蒙的样子,她笑眯眯的跟他挥手再见:“谢谢大叔,我以后会乖乖呆在家里”
载淳猛然瞪了她一眼,这家伙发起酒疯来连自尊都不要了吗,任别人如何恶意中伤,也一笑置之,她是傻到听不懂,还是——听太多了……
从警局出来已是凌晨,载淳拖着唐月牙忍不住训斥:“朕今的非端正下你,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吃霸王餐,又为何不带银两”
“我,我记得带钱了”她摇头晃脑的,双手抖抖擞擞摸了遍口袋。
“咦——钱呢,我的小钱钱,你跑哪去了?”
“简直无可救药”载淳看着她愣头愣脑的样子就来气,为何她明知自己这般惹人嫌弃,却还是一个劲傻到底,怎么就不懂的去保护自己,难道她的爹娘没有教她吗,人心险恶,如果连自己都不选择强大,那么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永世不得翻身!
载淳刚要继续训斥,唐月牙酒精一下上来,朝着他利索的打了个大酒嗝。
“呃~~oh,舒服”
“……”
走在夜深人静的大马路上,抬头看着郎朗夜空,繁星点点,本是富有诗意的情境,却被唐月牙一阵鬼哭狼号给坏的彻底。
“吵死了”载淳皇帝捂着耳朵吼道“别唱了”
唐月牙突然跳了起来,像树袋熊一样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冲着他耳朵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朕让你别唱了,难听”载淳想把她弄下来,奈何她抱的太紧,21世纪的女子怎么这般不矜持。
“为什么你要出现”唐月牙眨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看着他,嘴里吐着股酒气“为什么非要活过来,又为什么要在我的身边……”
“你以为朕愿意啊!”载淳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唐月牙双手攀在他脖颈上,他整个人往前倾,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可能。
等到唐月牙自愿下来,还没消停一会,便又拉着他绕着路边的电线杆绕圈圈。
一路折腾下来,昏暗的大街早已寥寥无人,载淳闻了闻身上的汗味,真臭。
可唐月牙的酒疯还没发够,她看着载淳那撮短短的黑辫子就想扯下来。
载淳恼羞成怒,一把拍掉拽他小辫子的手
“唐月牙,你闹够了没有”
被他这么吼,唐月牙愣在原地。
“朕管不了你,你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对她一忍再忍,而她不仅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体态,就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载淳越想越火冒三丈,便怒冲冲走了,等冷静下来时才发现唐月牙没跟上来,他懊恼的狠踹了下路边碍眼的树,撒腿就往回跑。
找到她时,她还在那儿,只是缩在墙角边睡着了。
载淳蹲下身,看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的唐月牙,心情复杂。
难道,自己今后就糊里糊涂跟这傻丫头相依为命了?
谁能想到他这个一国之君,如今却落魄到三更半夜还徘徊在街景小巷,真是可笑至极。
他俯着身把唐月牙驮到背上,艰难的站起,望着脚下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来时路,一步一顿的走回去。
而唐月牙趴在他清瘦的背上早已流口水,磨牙,打呼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