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再见
封千宝被廖英华囚进了王府的柴房,一日三餐顿顿不少,只是全都是干硬的馒头和一碗冷水。再加上被廖英华的话所惊吓,第二日晚上就发起了烧,可惜王府众人谁都没空理他。
今天一早,曾经的昌顺伯,现今的封老爷,病重的消息传遍了翊都,此外还有传言说是封家幺子失踪,把封老爷急病了,封家长子为了找寻幼弟至今下落不明。
“哟,这封家长子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吧?我可只知道他把人腿打折了,还不知道这样的败类也会有人性呢?”沐灵栖冷笑,一把捏碎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核桃。
“真要失踪了,也算报应,就怕哪天再跑出来害人……”慢条斯理的把核桃仁挑出来,沐灵栖一口一口吃的格外凶狠。
廖师兄妹对视一眼,纷纷吞了吞口水,默契的垂下头装傻。
“你们怎么不说话?”沐灵栖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沉默坐着的两兄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年少时被某人试药时的惨况来,齐齐拼命摇头。
“廖……廖将军,丞相府的陆公子把少爷带走了……”长安跑的气喘吁吁,他上了年纪,一跑就容易喘不上气来。
“陆之桦?!他找少爷做什么?可派人跟着了?”廖英华皱眉,这个陆公子她只见过一次,还是上次封义安来讨说法的时候,听人说似乎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但是,却至今不曾入仕。
因此,他找封阿山的目的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陆公子说,封老爷病重,少爷应当床前侍奉汤药,以尽孝道……”
“荒谬!”长安的话未说完,就被沐灵栖打断,粉面含怒的女子唇角一勾,冷笑道:“十数年不闻不问,家谱都没入,人人可欺可辱,********,便成了不孝?陆之桦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廖英华咳嗽一声,廖英白击了下掌。
“那个,那个,咳,陆公子说,人生于世,当忠于君,孝于长,友于胞……”
“什么乱七八糟的,封义安不慈在前,也能要人尽孝?笑话,英白,和我去把人抢回来!”
廖英华急忙按住蠢蠢欲动的兄长,隔着桌子劝道:“你莫急,陆之桦既然堂而皇之的把人带走了,想必少爷不会有事,你且安静下来,等殿下回来再说。”
此时,封义安也无比恼怒,他实在没想到,陆之桦所谓的请人来,竟然真的是请人来,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将请人来的。
陆之桦此人便是所谓的酸腐,上次封氏被抄家,他隐约听到了原由,心中对雪珑颇有微词,于是一直以为封家是为国为民的慈商善贾,因此虽然封家没落,他却与之往来的更加频繁。
此次受人之托,封义安说是想见幺子一面,他便自告奋勇将封阿山带了出来,而且沿路还曾多加教导。
“婚姻之事,自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私会殿下,不妥不妥。”
“自古门当户对才是大家行事风格,庶子高就,不对不对。”
“老父病弱,不侍汤药,不闻不问;长兄找寻,不见归家,不该不该。”
封阿山听的懵懵懂懂,却直觉这人是瞧不上自己,因此一路上都垂着头不言不语,直到出了王府,见着眼前陌生的景物才不由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想往回走,却又想起来,刚才在府里这人说的话。
封阿山站在大街上愣了一会,才攥紧了衣角,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人身后,慢慢踏进了一个比王府小很多很多的宅子。
封义安原先都备好了麻绳,想着把人困了藏起来,然后拖到成亲那日,就把封千宝顶上去,到时候,翊都十数万百姓看着,雪珑上了轿,嫁了过来,谁还能不认不成?
而且,封千宝至今没消息,封义安只觉得定然是“心忧父病,勇闯王府”的戏码有了成效,不然人早该被丢出来了才是。
这般一想,封义安不由心绪飞扬,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可惜他没笑多久,陆之桦就领着封阿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从封府正门进来了。
封义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强行运了几口气才重新露出笑来,一边吩咐下人去备一桌酒席,一边快步往前迎接了几步,拱着手对着陆之桦就是一躬。
陆之桦连忙向旁边一避,拱手道:“不可如此,您是长辈,小生万万担当不起。”一回头,见封阿山仍旧站在原地,不由变色,斥道:“生受了亲父之礼,你也不怕折了寿。”
“无妨无妨,”封义安连忙摆摆手,看向封阿山时脸上已经戴上了几分慈爱,“他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再教导就好。”
封阿山看了看两个人,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就走。
85酒席
两人都被少年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连忙去门口拦,封阿山躲过封义安伸过来拉他的手,也没看陆之桦难看的脸色,仍旧闷着头,绕来绕去的往外面去。
“当真是放肆!”陆之桦一怒,“老父面前,谁容你胡来?”
封阿山被这音量惊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封义安努力压抑着怒气的脸,又看了看,浑身散发着不悦不满的陆之桦,想了想开口道:“你说的我来见他,无忧就没有麻烦了,我见了,现在要回去。”
陆之桦哑然,他的见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少年若非要这般理解,他确实无话可说,不过……
他指了指封义安,说道:“他可是你生父?”只要少年一承认,他便能以礼法让他留下来,少年若不承认,哼,圣人的教诲都到哪里去了,他定然要说的他心服口服,幡然悔悟。
“不知道。”封阿山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陆之桦眼一瞪,僵在了原地,少年的回答与他所想完全不同,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自小研读圣人之书,于辩驳一道上却并不擅长,也缺少急才,因此他一时答不上话来,偌大的封府前院一时竟安静无比。
封阿山四处瞄了瞄,觉得自己好像冲不出去,闷闷地垂下头,低声道:“我又没见过你,干嘛不让我走?”
封义安脸涨得通红,陆之桦也有些惊讶,不过书上怎么说来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少年这样对封义安还是不对。
最终封阿山还是被带进了正厅,下人们陆陆续续的把酒菜端了上来。少年自始至终一直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仍平两人怎么引导训斥都不曾开口。
封义安自认为肯让他进家门,已经对他不薄,这样的婚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封义安想起自家祠堂里飘来飘去的几位老祖宗,心里难得的有了几分愧疚,毕竟当初封家能那么辉煌,少不了祖宗的帮忙,而那几位之所以能留在六人间……
封义安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封阿山,心绪波动起来,那毕竟是以少年的命换来的,不过,既然没死。为封家做些什么不是应当的吗?毕竟封家养了他十几年。
这么一想,封义安又理直气壮起来,心想以后雪珑进了门,就给封阿山几亩地,分出去单独过,也算对得起他。不过现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应该用些非常手段,先关一阵子吧,大家都放心。
“就是……”封义安看了看一旁坐着饮酒吃菜的陆之桦,心里有些着急,他这样子显然是想再把人送回去,这哪里能行?
“贤侄觉得这酒如何?乃是水悦仙来新出的酒,虽然今年品酒大会取消了,不过这酒可是大家们赞不绝口的佳品。”封义安笑呵呵的劝酒。
“的确是佳品,伯父有心……”陆之桦一边应声,一边频频举杯。
封阿山偷偷看了几眼,对杯子里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液体有了一点兴趣,于是端起来,伸出舌头小小的舔了一口。
封义安眼睛一亮,心想,一看就是个没喝过酒的,让他醉,不比灌醉陆之桦简单许多?他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给少年斟酒。
他这边注意力一转移,陆之桦顿时轻松许多悠悠然自斟自饮,却见封义安一直瞧着封阿山自己却不动筷,不饮酒,不由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天下父母心,也越发的看不上这封家幺子。
“伯父是雅人,咱们共饮几杯如何?”陆之桦举杯,他虽不嗜酒,酒量却很好,直至连上了五壶酒才一边赞着:“过瘾过瘾。”一边停了杯。
封义安勉强扯起嘴角,对着陆之桦笑了笑:“贤侄先回吧,犬子醉了,今日就留在府里吧。”
陆之桦看看封义安绯红的脸,又看了看躲过侍女抱着酒壶兀自喝的开心,脸色也不曾改变的少年,灿然一笑道:“我看,是伯父醉了才是,令公子既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要送回去才好。”
“不行。”封义安一惊,话说的就有些强硬,见陆之桦愣住,急忙回转,“贤侄也知道我这几日一直病着,今日是因为见了这孩子,这才有了精神,就允我和他多呆些时候?”
陆之桦见他脸上是哀哀恳求之色,不由心软,道:“也罢,就……”
“我要走了!”封阿山说完就站起来,转身就打算跑,可惜封义安虽然酒醉,却仍旧一把将人揪了回来,嘴里哀求道:“为父知你不愿见我,可就多陪为父一会……”
陆之桦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伯父何必如此,为人子的尊父命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哪里容他拒绝。”他喘了口气,看着被他吓得呆了一下的少年接着道,“封千寒,你诸事不懂不会,再不听从伯父教导,哪里还配的上殿下?这般忤逆,就是殿下也不会容你!你好自为之。”
毕竟是封府,封家父子的事他不好多说,拱拱手就径直出了府。
眼见着陆之桦没了人影,封义安终于松了口气,一把甩开封阿山的手,酒意上涌,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小畜生,谁给你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嗯?!”
封阿山看着脸涨得通红的封义安,悄悄地往外挪了挪。
“你识相些,就老老实实把新郎的位置让出来,我保你后半生无忧,如若不然,我也只能让你母亲来和你说了。”封义安想起以前温氏的作风,心想收拾一个弃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封阿山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所谓的母亲竟然是那个整日想法子折腾自己的坏女人,心里一哆嗦,拔腿就往外跑。
封义安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没求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