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声细语地唤着:“阿殉。”
穆词殉的身躯浑然一震,才慢慢低头看贴身的人儿。
不是扎安绘,是唐浅!
他无奈地叹息,轻轻地拥住她,略带宠溺地笑起来:“傻瓜,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唐浅憋着哭腔,死死抱住,“阿殉,我好想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安抚她,“放心,还有本王解决不了的问题吗?只不过除夕,可能陪不了你们母子,但本王保证,元宵节一定回府陪你和福儿过,好不好?”
“好。”她的泪花在眼眶打转,嘴角却扬起笑,“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你包汤圆,你一定要全部吃光。”
“遵命。”他打趣地回答。
静默地相拥,唐浅吸了口气,咬唇道:“阿殉,你老实告诉我,其实这件事你也没把握解决,对不对?”
“胡说!”穆词殉轻斥一句,才放柔语气,“浅儿,外面谁说了什么?他们要你怎么做?”
唐浅没回话,径直再问:“这个匿名告发的人,想害福儿,对不对?”
“本王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的!”穆词殉认真地望着她,低低承诺。
“可是我只希望你没事!”唐浅流下清泪,呜咽而泣。就在她来之前,她还坚定地认为,穆词殉是无所不能的,她根本不必担心福儿会为此出什么差池,她以为只要见到他,便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可她错了,大错特错,从图阅口中套出的消息,路上扎安泽跟她分析的局势,以及流言蜚语的流传速度,都像一把把利刃,铮铮地将穆词殉逼上绝路,她突然发现,自己极有可能会失去眼前的男人,感觉是这般强烈,这般临近,这般令她撕心裂肺。
“浅儿。”穆词殉脸色一沉,压着怒火,“你想干什么?”
“有人告诉我,一命抵一命。”她抬头,漠然地脱口而出。
“你疯了!?”穆词殉显得有些害怕,又气又慌,“浅儿,本王答应你,本王一定会没事的,别听信奸佞言论,福儿是我们的心头肉,你不能将我们的心硬生生剜出来,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我怕失去你……”泪珠儿一滴连着一滴,软弱地诉说着内心的恐惧。
“别怕,乖,别怕。”穆词殉心有余悸地安慰,“回去以后,呆在别院,谁都不要见,谁的话都不要听,到了元宵,本王肯定回来。”
唐浅怔怔地将手抚上他俊朗的面容,心中酸涩。
唐浅啊唐浅,看你把这个高贵骄傲的男人搞得多么狼狈多么卑微?因为了解他的深情他的软肋,所以你贪婪地对他予取予求,毫不知足,可是偏偏他该如此独背耻辱唾骂,或苟活于世或独走阴间吗?你当真要这般自私自利吗?
她浅浅垂了睫,轻轻笑出来:
“阿殉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我相信你,你一定会风光无限地出来,谁也不敢多指责一言!”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仓央嘉措。
忍着复杂的不舍,唐浅离开宗人府,上了廷辇,她怔怔的表情全部落入扎安泽眼中。
“唐夫人,你没事吧?”他公式化地问候一句。
“……”她垂下的眼脸一撑,嚅嚅道,“没、没事。”
“唐夫人,老臣劝一句。”扎安泽威严地直视她,“这个孩子,留不得。至于你,如果继续呆在王爷身边,只会妨碍他的前程,或许如这次一般,能害了他性命。”
袖下的手攥紧,她缄默。
“王爷的势力总归不够。”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又一句,便彻底闭嘴了。
唐浅清楚他的意思,如果穆词殉的势力够硬,亦或者他后台够硬,他便不会沦落此处,强拼,他终归比不过太子,所以从来都只能智取只能有所忌惮地忍:另一层也是在提醒她,他多年培植的势力和影响太不易,希望她以大局为重,不要用小小的儿女私情毁了他。不愧是官场的老人,几个字便轻而易举地使人知晓厉害。他不拿王爷丈人的身份压她,却能拿王爷的感情压她死死的,顺水推舟地替自己女儿铲除异已……唐浅突然明白,穆词殉在官场挣扎,将会遇到多少这样算计着的人,他自小摸爬滚打,该是多凄苦,她神情泛起怜惜,伴着揪心的疼痛。
唐浅言不由衷地点头,表示理解通透。
正当她晃神之际,廷辇猛地一停,赶车的公公隔着帘子报备:“六王妃,扎安大人,太后的凤辇正出来,咱们得候一会儿再过去。”
“一切听公公的。”扎安泽回道。
廷辇慢慢踱移一旁,让出道来。
唐浅单手稍稍撩起帘子,雪已经停了,路面白得干净,玉阶彤庭的剡禧宫正门,三年前的旧时光,她摆出初闯古代无知者无畏的姿态,和他交易自由,在这个斗争不息的后宫立下第一战,即便做戏,穆词殉的温柔和手掌仍然令她错以为真,彼此握紧,她其实心中惦着底气,直觉认为他不会任由她入别人的圈套。
“憩儿,我带你过去。”
“谢王爷。”
她黯淡地放下车帘,断绝旧忆。廷辇已然继续前行,她将纤手覆上微突的小肚,轻轻开口:“扎安大人,带我见皇上吧。”
扎安泽不明所以,略略惊疑地打量她。
“放心,我只想听听皇上的救人方案。”
“好。”
阿殉,我和你第一次交易,是赌我的自由。那么,这一次,我再和你交易,赌的是我对你的爱!
唐浅从宫里平安回来,一直冻在大门口的流萤赶紧迎上去,她抬头见见眼前早已冻紫了的小脸,扯出一丝笑:“我没事,我很好。”
“主子说是便是。”流萤不好辩驳。
“流萤,带我去找图先生。”她说道。
“主子不休息吗?……是。”
从图阅的屋子出来唐浅半刻不停歇地奔进了钟世荣的住处,得知唐浅回来便迅速赶至的扎安绘推门而入,便是她跪地求人的状况。
钟世荣见来者是王妃,脸上的怒容更甚:“老夫谁也不见!都出去!出去!”
“我不出去。”唐浅答得坚决,“体质弱不是吗?即便你不帮我,我只要一直跪下去……”